唐德宗平河朔四镇,志大才疏,一番骚操作,大好形势被毁于一旦

兵道争战史 2023-09-26 04:55:00

大历十四年(779年)五月,大唐帝国平定安史之乱的中兴之主——唐代宗病逝于长安紫宸殿。他在位期间虽然讨伐过田承嗣、李灵曜等,结果却让河朔藩镇越发强大起来。

淄青节度使李正己、成德节度使李宝臣、魏博节度使田承嗣这三人,再加上坐拥幽、蓟、平、檀、营、莫、涿、瀛九州地盘的卢龙节度使朱滔,河朔四镇可以说是完全占据了河北、山东地区。

唐代宗对待各镇节度使宽仁,新即位的唐德宗李适可就不一样了。他少年时就经历了安史之乱,饱尝天下战乱和家国沦陷的痛苦,一心想恢复曾祖唐玄宗时期的荣光,对于割据一方的节度使们,更是深恶痛绝。

唐德宗李适

唐德宗首先把郭子仪手里的兵权全部弄到了手,接着他又处死图谋不轨的兵部尚书黎干、太监刘忠翼等人,一举稳固了自己的皇位,最后他将禁军交给司农卿白志贞掌管。唐德宗刚即位就夺回了宦官们控制的禁军,无疑给了天下一种明主即位的信号。

唐德宗接着又任用名臣崔祐甫担任宰相,清除梨园、乐工三百多人,并向天下昭告不接受任何珍奇异兽之类的贡品,以示自己绝不耽于享乐。这道诏书却深深刺激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淄青节度使李正己。

李正己治理淄青的刑法特别严酷,闹得人们连在路上面对面碰上了都不敢说话。眼看唐德宗一派圣明天子的作风,淄青军民心底里都非常支持朝廷,士兵们甚至在大街上扔掉了武器,大声喊道:“现在明君已经出现了,我们还要造反吗?”

李正己本就对唐德宗非常忌惮,再加上唐德宗在淄青这么得人心,心中更是惧怕不已。于是向唐德宗上奏,请求献上三十万缗钱,以图自保。

唐德宗接到奏疏后当然大喜,不过他也怕李正己在背后耍什么手段,但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最后还是宰相崔祐甫出了个主意,请唐德宗派遣使者前往淄青慰劳将士,把李正已献的三十万缗钱全部赏赐给他们。

如此一来,淄青将士们都对唐德宗感恩戴德。李正己则是打落牙往肚里咽,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遗憾的是,崔祐甫很快就病死了,死之前他向唐德宗推举了一个有才能的人那就是杨炎。

杨炎很早就因为文辞受到世人的赞赏,他创立的“两税法”改变了安史之乱后全国各种苛捐杂税混乱的情况,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下层百姓的负担;但杨炎又是一个心胸非常狭隘的人,他上任后的一系列举措,激化了唐廷和河朔各镇的矛盾。

河朔四镇

出于对朝廷的恐惧,李正己、田悦、李宝臣和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四人很快达成了协议,约定以后如果朝廷想“削藩”,他们之间一定要互帮互助。

这自然是一心想恢复盛唐荣光的唐德宗所不愿意看到的,随着双方的矛盾越来越大,河朔藩镇这颗“定时炸弹”终于要被引爆了。

建中二年(781年),昔日从安史叛军归降朝廷的河朔四巨头中,李怀仙、薛嵩早已经驾鹤西归;田承嗣活得久一点,但也在两年前归天了;最后剩下的李宝臣终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怕死后儿子李惟岳收服不了成德诸将,于是决定在死前最后替儿子铺一波路。在李宝臣的策划下,以议事为由,将成德诸位大将传召过来杀掉,最后只剩下张孝忠一个人。

张孝忠此时正担任易州刺史,率领大军防备北面的幽州,众多宿将被杀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也知道李宝臣想干什么。李宝臣屡屡派人召他前往恒州议事,他都一一回绝了,坚决不肯离开易州一步。

随着李宝臣病情越来越严重,已无力再制裁张孝忠了。李宝臣死后,李惟岳秘不发丧,以李宝臣的名义向唐廷上书,请求让李惟岳接替节度使的位置。

唐德宗一直想对河朔各镇开刀,怎么可能允许成德玩这种父死子继的把戏,于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一请求。唐德宗又派给事中班宏以问候李宝臣的病情为名前去成德,实则是想探听成德的真实情况。这下纸包不住火了。

眼看唐德宗不肯给李惟岳转正,他的盟友田悦也坐不住了。要知道田悦自己的节度使就是靠李宝臣再三上书朝廷才换来的,现在自然要投桃报李。

为了给唐廷增加压力,田悦还拉上盟友李正己一起上书,请求唐德宗赐给李惟岳旌节。唐德宗依然拒绝了,他这次是铁了心要给河朔的这些人一点儿颜色看看。

四镇联盟

既然朝廷不肯任命,那就只能兵谏了。田悦和李正己很快就派出使者前往恒州与李惟岳商量,准备以武力与唐德宗对抗到底。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唐朝与李正己等人的矛盾彻底激化。

唐德宗觉得汴州城比较狭小,于是下令让永平军节度使李勉将城池扩建,重新修筑汴州城。李正己等人本来就时刻留意着朝廷的一举一动,现在唐德宗忽然要修汴州城,肯定是有所行动。

李正已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立刻派出了一万大军前往西面的曹州驻扎,以防备朝廷的突然袭击。田悦看李正己已经动了,也立刻修葺魏州城墙,然后联络李惟岳、梁崇义两人准备一起反叛。

李正已等人的动向很快就传到了唐德宗耳朵里,于是他将永平军中的宋、毫、颍三州拉出来重新设置了一个宣武军节度使,让宋州刺史刘洽担任,又将东都留守路嗣恭任命为怀、郑、汝、陕四州及河阳三城节度使。

为了让河南各路人马能够更好地协同作战,短短十天之后,唐德宗便下令让刘洽和路嗣恭两人都听从永平节度使李勉的命令;同时又把此前划出去的郑州再次划给了李勉,以防备东面的李正已等人。

这一年五月,已经准备妥当的田悦、李正己、李惟岳三人决定抢先出手,这次担任先锋的依然是魏博节度使田悦,他要攻打的目标就是相邻的邢州(今河北邢台市)和磁州。

刀兵四起

邢州和磁州是朝廷安插在太行山以东的两根钉子,深深扎入了河北腹心,河朔诸镇自然将它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无时无刻不想拔掉它们,其中又以与这两州相邻的魏博最为热切。

田悦只派了魏博兵马使孟希祐带着五千步骑兵北上增援李惟岳,而魏博的主力大军则全部用来攻取邢州、磁州。为了能够尽快破城,田悦首先便让大将杨朝光带着五千人马在邯郸西北面的卢家砦设置营垒,将昭义军分成了两部分。

这样做既可以断绝东面昭义军的粮道,又可以阻止西面的昭义军前来增援。随后田悦又派兵马使康愔带着八千人马前往攻取邢州。至于田悦自己,则有一个更重要的目标,那就是临洛县(故址在今河北永年区一带)。

临洛县扼守洛水南面,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本属于洛州,但魏博占据洛州后,临洛县竞然让朝廷抢走了,这简直等于是朝廷安插在魏博眼皮底下的一颗地雷,所以田悦迫不及待地要先清除它。

与此同时,临洛县恰好也是朝廷在太行山以东的三块地盘中最小的一块,田悦用几万主力进攻,就是想以泰山压顶之势先把最弱的临洛拿下,解除家门口的威胁,然后再出兵其他各方。

遗憾的是,田悦失算了。他想造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河北的唐军自然早有准备,临洛守将张伾早就修好城防等着他了。在张伾的坚守下,田悦的几万人马打了许多天都没能攻下临洛。康愔这一路也迟迟没能拿下邢州。

在田悦等人开始行动以后,早就想收拾他们的唐德宗也没有闲着,他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在魏博节度使田悦抢先进攻邢州的情况下,隐忍已久的唐朝终于与河朔诸镇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战场场景

面对李惟岳、田悦、李正已和梁崇义的四人组合,唐德宗早有准备,他将平叛的人马也分成了四个部分。

就在唐德宗下诏讨伐李惟岳等人后,幽州节度使朱滔和淮西节度使李希烈立刻跳出来表示要为朝廷分忧解难,唐德宗便顺势将李惟岳和梁崇义两人分别交给他们对付。

对于最强大的李正己,唐德宗则派出了他在河南部署已久的军队,让永平军节度使李勉率领宣武军节度使刘洽、河阳三城节度使路嗣恭前去讨伐。

而对于抢先发起进攻的田悦,唐德宗则派出了最为强大的阵容,总共四路人马,分别是河东节度使马燧、昭义军节度使李抱真、河阳节度副使李芃(pénɡ)以及神策军先锋都知兵马使李晟。

这可谓是唐德宗手下的精英阵容了,其中马燧和李晟两人还在吐蕃宰相尚结赞眼中“唐朝最让吐蕃忌惮的三大名将”之列(另一人为浑瑊)。

马燧与李忠臣等人一起平定了李灵曜之乱,因功转任河东节度使。当时河东一镇兵力弱小,但马燧上任后编练士兵,修缮装甲,很快便拥有了一支精兵。

早在田悦接任魏博节度使时,马燧就向唐代宗上奏说田悦这个人未来很可能会造反,让朝廷早点做好准备,所以这次唐德宗便选中马燧担任东征田悦的主帅。

与马燧比起来,李晟的资历更老。他家世代都是陇右将领,所以他从小就非常擅长骑射。十八岁时,李晟便跟着父祖的脚步参军入伍,深受当时河西节度使王忠嗣的赏识。

在王忠嗣进攻吐蕃时,有一个吐蕃猛将据城防守,在城头一连射死不少唐军。王忠嗣愤怒之下便下令在军中招募善射的人去解决那个吐蕃将领,李晟立刻应募出征。结果李晟只射了一箭,就将那位吐蕃将领射死了,王忠嗣连连称赞他是万人敌。

李晟也没有让人失望,他在军中屡建奇功,很快就成了大唐西线战场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唐德宗让他率领神策军参战,足见对此战的重视。

另一位昭义节度使李抱真也不是无名之辈,他是唐朝开国功臣安兴贵的后人,因祖上被赐“李”姓从而姓李,他的堂兄是曾经参与平定安史之乱的名将李抱玉。正是在李抱真的治理下,昭义军的步兵雄视天下,被人称为“天下步兵”之首。

就连四人之中名气比较小的河阳节度副使李芃,能力也不容小觑。他是永平军节度使李勉的得力助手,曾协助李勉平定过李灵曜叛乱。作为此次河南诸军唯一北上的一路军队,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唐军

就在各路唐军紧急调动时,临洛城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危急了。马燧接到消息后,赶紧与李抱真、李晟等人一起从壶关东下,越过太行山向河北进发。

由于田悦大意中计,唐军东进必经险隘——崞口(今河北邯郸市西) 竟连一个防守的士兵都没有,马燧和李抱真率领八万大军迅速越过太行山,直抵邯郸附近。

田悦立刻让大将杨朝光率一万多人占据双冈以抵挡马燧等人。杨朝光抢先在东西两个山头上各修筑了一座营垒,然后再在两山之间设置栅栏,以防备唐军进攻。

当天夜里,马燧率领李抱真、李晟等人突入两山营垒中间最薄弱的栅栏部分,然后在魏博军两个营垒之间驻扎下来。联系被切断后,西面营垒有杨朝光坐镇还好,东面营地的魏博军一看唐军来了,立刻被吓得连夜逃跑,将营垒连同粮草辎重送给了唐军,只可怜杨朝光白忙活一场。

田悦认为杨朝光在双冈建了坚固的营垒,手下兵马差不多有一万人,就算马燧再能打,也不是几天就能搞定的。因此,他此时的第一目标依然是临洛城,眼看临洛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就这么放弃实在是心有不甘。

马燧自然也知道双冈肯定不容易打,但情况紧急,唐军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于是第二天就发起了进攻。他特意让大将李自良、李奉国等人率领精锐骑兵连同神策军守在双冈前面,以防止敌人增援。集中兵力向驻扎在双冈西面的杨朝光发起攻击。

鉴于杨朝光设置的栅栏坚固,马燧将一些车辆放上易燃物点燃,然后推着这些燃烧的车辆撞向栅栏。这时刚好刮起了大风,火借助风势烧得更加猛烈,转眼间栅栏就被完全烧毁了,马燧等人立刻发起总攻。

人数本就处于劣势的魏博军队哪还抵挡得住唐军的精锐,最终大败,光是被斩杀的就有五千多人,魏博老将杨朝光和另一个将领卢子昌也在此战中阵亡。

战乱场景

休整五天后,马燧等人再次出发,很快到了临洛城外,田悦不得不放弃攻打临洛,转过头来列阵与唐军交锋。此时的魏博军队攻打临洛几个月了,早已师老兵疲,田悦心知久战对自己不利,所以急于与唐军决战。

马燧也知道魏博军队早已是强弩之末,眼下不过是最后一搏。为了一举击溃田悦,马燧还特意将自己的家财拿出来犒赏唐军,还亲自率领精兵站在第一线与魏博军队作战,这让其他人深受感染,人人奋勇出击。最终魏博军队先抵挡不住,田悦只得带人后撤。

在唐军的追击下,魏博军队一路尸横遍野,光战死的就有一万多人、被俘九百多人,唐军得到的粮草和辎重不计其数。遗憾的是,田悦还是靠着部下的尸体铺路,成功逃过了一劫。唐军临洛大捷后,临洛、邢州解围。

田悦向李纳(时李正己已死,由其子李纳统领军务)和李惟岳求救。很快李纳便派大将卫雄带领一万人前去增援,李惟岳也再次抽调了三千人。

田悦又将之前逃散的人马召集起来,总共两万人,合军防守漳水(即安阳河,在安阳北)南岸,淄青军位于其东,成德军位于其西,三支人马首尾相应。

马燧被唐德宗封为魏博招讨使,负责率领唐军继续追击田悦,随后也率军赶到。但叛军的阵势从正面很难攻破,于是马燧便请求唐德宗下诏,让南面的李芃赶紧带着人马前来合击叛军。

此时,南线和北线也先后获得了大胜。南面的梁崇义最弱,转眼就被李希烈干掉了。最让人惊喜的是北面,朱滔竟然一开局就策反了张孝忠。

唐德宗得知张孝忠愿意归降也是大喜过望,直接任命张孝忠为成德节度使,让李惟岳奉父丧前往长安。李惟岳自然不会听从,这更激起了张孝忠进攻李惟岳的决心。

藩镇军队

唐军与与田悦、李惟岳等人打得如火如荼,此前结成同盟的四个藩镇里面就属淄青行动最迟缓。原因很简单:李正己竟然先一步死了,而他的儿子李纳秘不发丧,擅自接管了淄青军队,等局势稍微稳定,才派人北上增援田悦。

与此同时,北面战局也发生了重大变化。随着李芃率领的河阳唐军北上,田悦害怕被夹击,被迫后撤到洹水。为了防止唐军向前追击,田悦在漳水还是留下了少数军队防守,但光靠这点人马显然抵挡不住唐军。

马燧下令将营中的数百辆车全部集中起来,用铁链连在一起,又在车上装满盛着土的布袋,然后将这些车辆一起推到下游水浅的地方将漳水拦住,一座简单的浮桥就此形成,唐军便在马燧的率领下踏着浮桥渡过漳水。

马燧让各路唐军只带十天的口粮,迅速推进到仓口(河北成安县西南),直抵洹水岸边。然而这一次田悦学乖了,他蹲在河对岸的大营中,死活不肯出战。

面对这种情况,李抱真和李芃赶紧找到马燧商量。马燧却是胸有成竹,决心攻敌所必救之处,先把田悦引出来,然后再一举打败他。

马燧口中的田悦必救之处正是田悦的老巢魏州。为了麻痹田悦,马燧让人在洹水上搭建了三座浮桥,然后全军渡过洹水,扎营与田悦对峙。

第二天白天,马燧带着人出营向田悦发起挑战,田悦依然不肯出战。当天半夜,马燧偷偷集结士兵,让他们吃完饭后连夜越过浮桥直接杀向魏州。

田悦发现马燧端自己老巢去了,吓得他赶紧带着魏博、成德、淄青总共四万多步骑前去追赶。因为马燧的浮桥还在,叛军十分顺利地从浮桥上渡过洹水一路向南追去。

田悦等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一程后,发现了前方严阵以待的唐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所谓进攻魏州只不过是个幌子,唐军的真实意图依然在于击破自己的主力。但到了此时,也容不得田悦犹豫了,他只得硬着头皮率军上前与唐军交战。

洹水之战

两军交战后,田悦等人凭借一腔锐气竟然把唐军打得不断后退,但他们毕竟经历了长时间的赶路,根本没有时间休息,随着时间的推移,攻势逐渐减弱。

马燧等的就是此刻,他立刻组织起五千名精锐勇士突然从阵中杀出,一举将田悦等人打败。这时候昭义、神策、河阳三路人马本来已经被打得直往后退了,见魏博兵败,也立刻发起反击。

田悦无奈,只得往来路狂奔,希望能逃回大营。只可惜他很快就失望了,等田悦率军到达浮桥边时才发现,浮桥早就被烧毁了。

原来马燧早在军营附近埋伏了几百个骑兵,让他们等田悦全军一过河就把浮桥全部烧毁。很快马燧等人就追到了浮桥边上,田悦等人这时架桥也来不及了,结果被淹死的人不计其数。

此役,魏博、淄青两镇都遭到了沉重打击,魏博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在各路唐军的进攻下,田悦、李惟岳、李纳三人被迫转攻为守,在自己的地盘上迎接唐军猛烈的攻势。

魏博节度使田悦出征时的几万大军,最后竟然只剩下一千多人。仅凭这点人马对抗唐军显然是白日做梦,田悦只好带着这些人马连夜逃回了魏州。

这时,唐军竟没有追上来痛打如同丧家之犬的田悦,原因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尴尬——马燧和李抱真两人不和。其实要说起来,两人也没什么大的过节,不过是因为河东与昭义两镇相邻,有过一些小摩擦,所以两人都心存芥蒂。

后来临洛之战获胜,田悦跑得匆忙,为唐军留下了很多粮食和辎重,马燧又当先带人抢了,只分了一少部分给李抱真,惹得李抱真更加气愤。

马燧也知道李抱真跟自己不对付,现在追击田悦又很可能是大功,自己追击只怕会被李抱真理解为抢功,恐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想让李抱真先行,自己便拉着军队驻扎到魏州南面平邑(今河南省南乐县东北)的佛寺中。李抱真见马燧没有继续前进,自己便也停了下来。

两人的这番推让反而便宜了田悦,让他成功逃过一劫。过了十多天,马燧等人才赶到魏州城下。魏州早已上下一心布置好了防守,唐军围攻多日都没能攻下,马燧无奈之下只好另想办法。

战场场景

这边魏州还没有倒下,最强大的淄青却先一步倒了。徐州之战后,李纳被迫率领残部逃回了老巢濮州,唐军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宣武军节度使刘洽很快就率军将濮州重重围困起来。

李纳本就没什么才能,城里又都是之前从徐州逃回来的败兵,士气十分低落,如何能抵挡唐军的进攻?无奈之下李纳只得向北面的田悦求援。

没想到田悦也在洹水吃了败仗,此时早已自顾不暇,哪有多余的兵力南下救援。在唐军的猛攻下,李纳很快就坚持不住了,连濮州的外城都被刘洽攻了下来。一见这种情况,李纳被吓得不得了,赶紧顺坡下驴上表准备归降朝廷。

就在其他三镇纷纷败退的时候,北面的李惟岳也不好过,他原本派兵与魏博将领孟希祐一起在束鹿(今河北辛集市)驻防,组成了第二道防线,心里还指望这道防线能够在张孝忠后面起到防护作用,但张孝忠竟然直接归降了朝廷,还跟朱滔一起杀奔束鹿。

在张孝忠和朱滔的攻击下,没有丝毫防备的束鹿很快就丢了,朱滔等人乘胜围住了深州(治今河北安平县一带)。此时的深州刺史是李惟岳的姐夫杨荣国,他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理,很快便再次纠集了一万多军队与孟希祐一起北上,妄图一举收复束鹿,以救援深州。

为了一举获胜,李惟岳这一次还带上了成德军中的著名猛将王武俊。王武俊果然不负所托,开战后不久,他就率领精锐骑兵出击,将张孝忠和朱滔打得节节败退。

朱滔见抵挡不了王武俊的骑兵,便想了个主意。他派人在绢帛上绘制出神兽骏猊,然后挑选了一百多个勇士,让他们蒙上这些绘制了狻猊的绢帛杀向成德军队。

成德军一直以骑兵居多,作战也主要靠骑兵,这时战马看到面前出现了前所未见的凶恶怪兽,都害怕得四处乱窜,成德大军的阵型瞬间被自家的战马搞得七零八落。张孝忠和朱滔等人抓住时机率领大军出击,再次将李惟岳打得大败。

战场场景

此次战败后,李惟岳都没敢停一下,当天夜里就烧营逃回了恒州。这下只苦了深州的杨荣国,外面援军没了,他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逃回去的李惟岳此时也慌了神,他本就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接二连三的惨败竟然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随着李惟岳的败退,张孝忠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原本朱滔想乘胜进攻恒州,但没想到张孝忠不但不前进,反而率军前往西北,然后驻扎在义丰(今河北安国市)。朱滔见张孝忠溜到义丰去后也不再前进,就在束鹿停了下来。

虽然唐军没有追击,此刻的成德就在相互猜疑之中,而被李惟岳猜忌的对象正是成德大将王武俊。李宝臣死前诛杀成德宿将时,王武俊是除了张孝忠以外唯一幸免于难的人。

束鹿之战后不久,守卫赵州(今河北赵县)的康日知也归降了朝廷。因为康日知和王武俊平日里关系比较好,李惟岳就更加猜忌王武俊了。

王武俊受命和步兵使卫常宁一起率军前往收复赵州,康日知是成德老将,他大致了解王武俊的尴尬处境,于是也派人前去劝降。为了增强说服效果,康日知还偷偷伪造了一份朝廷招降王武俊的诏书给他,并表示要封他为节度使。这下总算让王武俊下定了决心,准备回师攻取恒州。

正巧这时李惟岳派了个叫谢遵的使者来到了赵州城下,王武俊和卫常宁又趁机把谢遵拉入了伙,谢遵回去后立刻就把计划通知了王武俊的儿子王士真。

不久后王武俊和卫常宁忽然率军杀了回来,谢遵和王士真也假借李惟岳的名义打开城门将王武俊等放入。天刚亮,王武俊就带着几百人杀入李惟岳家中,王土真在里面做内应,守卫府衙的成德士兵顿时大乱。

李惟岳投降后,王武俊让人将其缢杀,然后派部下将李惟岳的头颅送去长安,就此归降了朝廷,成德就此平定。此时,整个河北只有田悦所在的魏州还在坚持,但形势也越来越危险。

至建中三年(782年),距离唐德宗下诏讨伐魏博、成德、淄青、山南四镇刚刚过去大半年时间,李惟岳、梁崇义身死,李纳归降。而就在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将唐德宗的胜利幻梦击得粉碎。

唐代贵族

唐德宗接到陆续传来的捷报后,大喜过望,虽然还有一个田悦在负隅顽抗,但在唐德宗看来,魏州一个孤城早晚要被各路唐军灭掉,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对平定李惟岳的有功之臣进行奖赏。

唐德宗任命张孝忠为易、定、沧三州节度使,王武俊为恒、冀都团练观察使,康日知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至于最早出兵的朱滔,则送给他德、棣两州,然后让他先带兵回幽州。在唐德宗看来,这道诏书已经是对四位有功之臣最大的褒奖了。

对于朝廷来说,将成德一分为三,可以让它们都没有威胁朝廷的能力,更何况这次的三分计划唐德宗还要了个小手段。

成德三人组中以王武俊和张孝忠最有才能,手下军队也最多,所以在划分时将两人的地盘分割开了,张孝忠的易、定两州与沧州不接壤,王武俊的恒州和冀州也不接壤。

朱滔得到的德州、棣州与卢龙之间隔着王武俊的冀州和张孝忠的沧州,这样一来,就算他们对朝廷有什么不轨举动也很容易镇压。

唐德宗本想靠着一通奖赏让河北安定下来,他满心以为受封赏的四个人都应该感恩戴德,没想到最终效果非常差,因为这四个人都对这个封赏非常不满。

第一个不满的就是朱滔,他认为自己最先出兵,又帮助朝廷策反了张孝忠,可谓是劳苦功高,两个州的奖赏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德州、棣州离自己的卢龙太远,他更想要的还是旁边的深州。再三请求无果后,朱滔干脆自己占了深州,直接赖着不走了。

另一个不满的人就是王武俊,他认为自己杀死了李惟岳,应该是头功,现在居然和康日知这种没什么功劳的人一样,仅仅是一个观察使。再加上张孝忠成了三州的节度使,自己却只得了个团练使,王武俊心里哪咽得下这口气。

偏偏在这时,唐德宗又下了道命令,让王武俊分给朱滔三千石粮食,再给马燧五百匹战马。王武俊第一反应就是朝廷不打算真的接纳自己,要削弱他的力量。有了这种想法,王武俊干脆不接受朝廷的任命,自己占着恒州、冀州开始观望形势。

朱滔等人对朝廷不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田悦的耳朵里,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赶紧派人从小路前去深州劝说朱滔。

朱滔心里本就对朝廷不满,又很有野心,听了田悦的话后立刻就心动了,再加上他早就想要贝州这块地盘,所以立马就同意了与魏博联手。

金戈铁马

朱滔知道光靠自己和田悦的力量肯定不够,所以他还要争取到成德的张孝忠和王武俊的支持,至少不能让他们与自己为敌。这里面最容易争取的自然是不接受朝廷官职的王武俊了,于是朱滔便让人前去劝说王武俊。

王武俊此时本来就非常怀疑朝廷的用心,现在看朱滔要送深州给自己,于是立刻答应与幽州、魏博一起联合对抗朝廷。并与朱滔一起约定出兵南下的时间。一时间河北的军阀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只有张孝忠率军留在自己的地盘上观望局势。

唐德宗此时又犯了个错误。原本李纳已经答应投降朝廷,只需要唐德宗走个过场接受李纳的投降,淄青便可以就此重归朝廷。偏偏太监宋奉朝忽然跳出来表示反对,他声称李纳已经是强弩之末,朝廷不应该接受李纳的投降。

唐德宗觉得反正濮州很快就要拿下了,干脆不接受李纳的投降。李纳收到消息后,知道投降无望,干脆再次扯起反旗,与田悦等人一起对抗朝廷。

唐德宗此时还没有意识到河北的局势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见魏州久攻不下甚至还下令让朱滔、王武俊、张孝忠等人各出兵一万帮朝廷一起攻打魏州。

王武俊见到使者后,二话不说就把人抓起来送给了朱滔,朱滔也明白王武俊的意思是该行动了。随后几天,朱滔偷偷地不肯反叛的几十位将领全部杀死,对士兵又厚加安抚。

只不过这样下来时间就耽误了,加上朱滔杀的人太多,动静太大,他想叛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康日知的耳朵里。康日知立刻将得到的消息告知马燧,马燧不敢怠慢,马上上奏唐德宗,希望能尽快采取措施。

唐德宗却认为魏州久攻不下,王武俊又反了,朝廷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对付朱滔,于是封了朱滔一个通义郡王的爵位,希望能就此稳住他。

遗憾的是,朱滔并不买账,反而抓住机会稳定了军心,然后派兵前往赵州攻打向朝廷通风报信的康日知,王武俊很快也派儿子王士真带着人马一起围攻赵州。康日知通风报信不但没有得到赏赐,反而使他成了第一个挨打的。

战场场景

朱滔想率军南下,但张孝忠兵强马壮,又不肯合作,想打他也不容易,于是派人再次前去劝说张孝忠,希望他能与自己一起南下。张孝忠却是一笑拒绝了。

朱滔也不好意思再派人去劝说张孝忠了。再三思考后,朱滔将不同意自己起兵的刘怦扔在后面,让他驻军防备张孝忠的突袭。问题都解决后,朱滔就带着两万五千名步骑兵从深州出发南下,到达了宁晋(今河北宁晋县),等待王武俊的到来。

王武俊亲率一万五千名步骑兵南下攻取元氏(今河北元氏县),然后向东进军到宁晋与朱滔会合。田悦得知朱滔和王武俊南下救援后非常兴奋,坚守的心更加坚定了,还派大将康愔率领一万多人出击,企图一举击败唐军,但被马燧打得落花流水,只得再次溜回魏州。

唐军虽然获胜,危机依然非常严重。朱滔等人越来越接近,唐军却依然无法团结起来,内部各路人马矛盾重重,主要矛盾还是集中在马燧和李抱真两人身上。

关键时刻,还是李晟站出来做了和事佬,前来劝说马燧。马燧便独自一人骑马前往李抱真营中致歉,李抱真非常感动,两人就此修好。随着马燧和李抱真的修好,唐军终于有了和叛军一较高下的资本。

战争仍在继续,最急的是不是朱滔、王武俊,也不是困守魏州的田悦,更不是马、李抱真等人,而是长安的唐德宗。唐德宗之所以着急,是因为打仗实在是太费钱了。自从唐军出师以来,每个月都要消耗一百多万继钱,此时国库只够支撑数月。

无奈之下唐德宗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河北众将快点击败叛军,为此他再次从西线战场调来一员大将前往河北,这位大将就是时任朔方节度使的李怀光。

说来也巧,朱滔就和王武俊到达了魏州城下这一天,李怀光刚好也率军到达,马燧等人全军出动,以盛大的军容迎接李怀光。

大概是唐军的动静太大,朱滔马上就得到了唐军出营的消息,吓得他以为唐军要来攻打自己了,这时候他连营垒都还没建好,但也不敢耽搁,只好先带着军队列阵防备唐军进攻,没想到这样一来反倒被唐军盯上了。

李怀光这人一贯有勇无谋,他见朱滔也是刚到,还在忙着建营垒,就想趁机先把朱滔干掉。马燧听到后连忙阻止,觉得他奔波劳碌,可以休整一下,先观察出敌人的破绽后再出击。

李怀光听了不高兴了,也不顾马燧阻拦,直接率军从惬山西面向朱滔发起了进攻。幽州军远道而来,又建了半天的营地,根本没有力气抵挡唐军,很快就全部崩溃,丢下一千多具尸体后四散而逃。

田悦看到幽州军被击败,也吓得不得了,他想带着魏博军队前去救援,但魏博军队最近屡战屡败,士气低落到极点,一时半会儿竟然连列阵出战都做不到。

李怀光见魏博军这么不顶事,大喜过望,立即下令让士兵杀入朱滔营中。朱滔营中有很多财物珍宝,这些士兵进去后不再追击幽州败兵,转而一起抢夺朱滔营中的财宝。

此时,王武俊拍马赶到,他本来是来救援朱滔的,现在见唐军已经乱成一团,立刻派部将赵万敌率领手下两千骑兵从中间将唐军截为两段,唐军一时大乱。

战场场景

朱滔也趁机组织军队重新发起反击,唐军顿时大败,只得疯狂后退逃跑,结果很多人都被挤下永济渠淹死,士兵们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尸体堆积如山,连河流都因此无法流动,李怀光、马燧等人只好带着余部回营防守。

当天夜里,朱滔等人再次出动,他们在永济渠上游筑起了堤坝拦截,然后将水导入王莽故河,以断绝官军的粮道和退路。

马燧等人第二天醒来才发现,退路已经完全被大水淹没,水深达三尺,根本就没办法通行。这下轮到马燧着急了,他带的粮食本就不多,如果退路被阻断,全军覆没是迟早的事,他苦思冥想之后终于想出了个办法。

第二天,马燧仗着自己与朱滔有姻亲关系,派人给朱滔送了一封信,卑躬屈膝写信向我求和。朱滔看完信后大喜,再加上他本就忌惮王武俊功劳太大,怕以后控制不了他,所以立刻就答应了,执意要放唐军离开。

马燧得到消息后,怕朱滔等人反悔,立刻与各军一起蹚水渡河向西而行,一路跑到魏县(今河北魏县),重新驻扎下来对抗朱滔等人。

这时朱滔也发觉自己上当了,赶紧向王武俊认错,王武俊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已经扎下了一根刺,这件事也为两人日后的翻脸埋下伏笔。不久后朱滔等人也率军在魏县东南扎营,与马燧等人隔河对峙。

朱滔等人大获全胜,李纳却在南边被刘洽打得节节败退,无奈之下只好向北面的几位同盟求援,朱滔等人立刻派遣魏博兵马使信都承庆前去救援,将围攻濮州的宣武军击退。

随后李纳乘胜进攻宋州,在刘洽等人的坚守下,未能攻克,于是他只得让兵马使李克信和李钦遥分别驻守濮阳(今河南濮阳市)和南华(今山东东明县),与刘洽隔河对峙。战局逐渐进入相持。

战场

唐德宗还没来得及对付这四位,南面就发生了更大的叛乱——平定梁崇义的功臣李希烈起兵造反了。为了镇压李希烈,唐德宗不得不从关中调兵,结果却引发了泾原兵变,最终唐德宗不得不狼狈逃往奉天。

此时,原本李晟已经在北面与王武俊等人再次交锋,马燧、李抱真等人也准备重整旗鼓与叛军再度决战,但当泾原兵变的消息传来时,这一切都落空了。

长安失陷的消息传到魏县的唐军大营,众将听后无不齐声大哭,此时的首要任务已经不是对付河朔的藩镇了,而是前往奉天救援唐德宗。

一番合计以后,李怀光当先率领朔方军前往关中救援,马燧和李也各自率军返回本镇,只留下李抱真退到临洛驻扎。唐军主力的撤退,意味着唐德宗的削藩计划就此失败。

德宗即位后虽然想振作一番,革除弊政,锐意削藩,对改革财政做出了成绩,但他刚愎自用,喜逢迎,恶直谏,对功臣的猜忌一如肃宗、代宗,他信任权相杨炎、卢杞,冤杀了理财专家刘晏。

唐德宗虽有平藩之志,但缺乏一套切实可行的平藩政策。如对藩镇未能实行区别对待,做到有所“讨”,有所“不讨”,有所“赦”,以瓦解藩镇联军,孤立最凶悍狡猾的藩镇。甚至李纳兵败请降,还囚使拒降,把李纳赶回叛镇阵营。

志大才疏唐德宗

藩镇击平后,对其所辖州、郡、兵马,或分,或收,也缺少缜密妥善的步骤和措施。如三分成德,酿成王武俊、朱滔之叛,使河北大好形势毁于一旦。由此可见,没有一套正确的平藩政策,单靠军事进攻,靠以藩制藩,是不能成功的。

唐德宗志大才疏,急于求成,未经充分准备,就仓卒下令,同时向魏博、成德、山南东道发动攻势,势散力分,谈不上战略运用;以后又由于措施失当,使战火一再扩大,步步陷入被动。使唐朝的国力和唐廷的威望已更加下降了,虽有良好的愿望,结果却搞得几乎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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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道争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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