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总的初恋》
跟裴明意结婚四年，我们甜蜜如初，所有人都羡慕我们的神仙爱情。
相处久了，我发现他所有的社交媒体头像都是汤圆。
就连我们未出世的孩子，也被他一口叫做小汤圆。
我以为是他爱吃我做的汤圆。
直到参加公司年会，我听人提起，有个被老公破格提拔的总监姓汤。
正巧公司大群里，有个实习生误发了一句抱怨：
【天塌了！怎么年会都能被汤总监训啊】
我笑着打趣，「这个汤总监，不会叫汤圆吧。」
旁边人一脸你猜对了的表情，「还真就叫这个！」
我的天也塌了。
1
洗手间里，几个女员工正在八卦：
「你看到裴总今天宣布他『亲亲老婆』怀孕时，汤总监的表情了吗？」
「她酒杯都没拿稳，借口换洗礼服，下半场都没出现。」
「她心情不好呗。毕竟是裴总八年的初恋，永远的白月光啊。」
「话说，你们看到裴总了吗？」
隔间里，我瞬间攥紧手机。
上一条我给裴明意发送的消息，是二十分钟之前。
可婚后，他回我的消息从没超过五分钟。
他的微信列表里，我从来都是置顶。
哪怕裴明意的笔记本投屏到公司会议上，【最亮的星】给他发来消息，他也会说会议暂停一下。
优先在对话框给我回复消息。
在员工暧昧的笑声中，裴明意恍然回头，看到幕布上的「亲亲老婆」四个大字。
后来，他们所有人都以「裴总的亲亲老婆」称呼我，我害羞着接受，心下却十分甜蜜。
可现在，裴明意居然失联了二十分钟。
我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打开门时，那些八卦的员工看到我倏然收声。
可能是我的面色太差，有一个岁数小的女员工安慰我说，「裴太太您别担心，裴总可是有名的宠妻狂魔，一定是凑巧。」
另一位女员工也说，「您还怀着宝宝呢，可不能情绪激动。不然裴总得多心疼呀。」
是了，裴明意爱我入骨，人尽皆知。
我没有必要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小事质疑他。
可我的脚竟不自觉地往更衣室走。
还好，我只看到了一个低着头的女生，她脖子上的海豚项链还蛮好看的。
我舒了口气，准备整理一下头发就离开。
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女生胸前的名牌：
【汤媛】
汤媛……汤圆！
我心中绷紧的那根弦猛地断裂，脑中不断轰鸣。
正巧她抬头看我。
是她！
四年前，我和裴明意的婚礼上，有一个女生喝得酩酊大醉。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礼裙，比我的新娘服还靓丽夺目。
「祝裴总和所爱岁岁年年，恩爱如今呀。」
裴明意仰头一口闷下杯中的红酒。
宣誓时，我以为他在回忆我们四年的朝朝暮暮，红了眼眶。
伴娘还调笑，「裴总娶到你都幸福得哭了！真羡慕呀。」
我也跟着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现在回想起来，我却心跳失速，不确定他的深情究竟是为谁。
吱呀一声，门被裴明意推开。
他进来时身体紧绷，有一刻的静默。
但他很快走近我，扶起我的胳膊，紧张地问：
「我听人说你不太舒服，急着来找你，你怎么在这里呀。」
随即他伸手轻轻碰了下我的肚子，「是不是小汤圆闹妈妈了。」
我表情怔愣，下意识地看向汤媛。
哪个汤圆？
他居然用我的孩子，祭奠他和别人的爱情！
我心仿佛被一双大手伸进胸膛撕扯。
汤媛也发出像哭声一样的笑，上气不接下气，「同名不同命啊……她将来一定能得到裴总的宠爱，真叫人羡慕。」
旁边有员工忙赔着笑说，「不好意思，汤总监喝多了，我带她下去醒醒酒。」
汤媛被搀走后，房间内就剩下我和裴明意。
我强扯着嘴角，「老公，你认识她吗？」
裴明意抿了下嘴角，「以前有过生意往来，好多年不联系了。」
我还想再问，裴明意的手机叮的一声响起，他只看了一眼就转头对我说：
「老婆，如果还不舒服就让司机送你去特护病房，我有个很重要的应酬，去看一下。」
他离开得太快，没看见我的眼泪唰地流下。
2
我像个狼狈的小偷，裹上黑风衣跟在他身后。
兜兜转转，我跟着裴明意来到了城中心区的酒吧。
我刚进去，就看到汤媛在舞台上声嘶力竭的歌唱。
「深爱了多年又何必毁了经典……」
「何来亏欠，我敢给就敢心碎……」
「我爱过你，利落干脆。再见，不负遇见。」
燥热中，裴明意和汤媛隔着人海相望。
汤媛醉醺醺地边流泪边告白，「裴明意！谢谢你喜欢过我！很抱歉，来不及再和你轰轰烈烈，但我会保留告别的尊严！」
人群哄闹声中，裴明意大踏步上台，打横抱起汤媛，麦克砸落在地，发出「嘶——」的声响。
裴明意的声音被话筒数倍放大，响彻整场：
「来得及。」
我如同溺水，疯狂大口喘息却抓不住一丝氧气。
腹部一阵绞痛，像是未出世的孩子，也感受到了母体的痛苦。
「YOO~HOO！」人群欢呼地更大声。「破镜重圆！亲一个！」
看着裴明意低下头去，我逃似的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在外边晃荡了多久才回到家，鞋都跑丢了一只。
泪眼蒙眬中，我跌跌撞撞跑进裴明意的酒窖储物间。
我酒精过敏，不喜酒气，所以很少踏足这里，尤其怀孕后，更是离这里远远的。
可这里却铺天盖地的，都是跟汤媛相关的物品。
有裴明意 16 岁到 24 岁期间给汤媛写过的情书，他们全球旅行的电子影集、纪念品，一整片墙的她喜欢的黑胶唱片，还有四套登记着汤媛名字的海景别墅的房产证，时间就是我们结婚的四年……
一条海豚项链，珍而重之地挂在防尘架上，和今天汤媛脖子上戴的是情侣款。
茶几上，摆着一部密码手札，我用手机打开公司人事档案 app，查到了汤媛的生日输入。
啪地一声成功解锁，我擦了擦泪水，努力睁大眼睛看笔记本上的字。
四年前：「看开了，认清了，爱回不来。」
三年前：「讨厌等待，却也习惯了去等待。」
两年前：「你喜欢的西府海棠，我亲手种的，终于开花了，你会来看一眼吗？」
一年前；「好多习惯，还是和你在时一样。你爱吃甜的，我每道菜还会下意识地放糖。」
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着汤媛的口味，喜欢吃的菜的做法，喜爱的服装、护肤品品牌以及口红色号。
看着这些记录，我甚至觉得裴明意会比汤媛本人还了解她。
泪水一滴滴砸下洇湿了纸张，我像个小偷一样慌张地擦去。
我在裴明意生日会上唱歌，我一开口他就笑着打断了我，美其名曰：「你可以只唱给我听吗？」
我以为是他爱我爱到了极致，是独占欲在作祟。
可后来私底下，他再没主动提出让我唱歌给他听过。
原来是他只为汤媛的歌声心动。
我也曾跟他提过，菜太甜了，我爱吃咸一点的，他却总是忘了改，哄骗我说，「是因为和亲亲老婆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甜的呀。」
我还开通过一个情侣账号记录恩爱日常，无论多忙，我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更新。
全网都羡慕我们的神仙爱情，很快就有粉丝提议，想看看裴总的视角分享。
我邀请裴明意一同记录，他当时只是笑笑说，「我心思没有那么细腻，我写不来，你想记就记吧。」
可眼前的手札却狠狠地打了我的脸。
我打开 app，申请注销账号，系统提示我所有已发布的情侣视频，会在 15 天后彻底销毁，无法找回。
孩子在肚子里轻轻地动了一下，我心如刀绞。
对不起啊宝宝，真的对不起，妈妈不能要你了。
妈妈祝愿你下辈子，去一个幸福有爱的家庭。
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我行尸走肉般地离开酒窖时，却发现这里自动上了锁，而钥匙，只有裴明意有。
3
午夜十二点，裴明意却没有一丝要回来的意思。
酒窖里冷得彻骨，我只穿着一件齐肩小礼服，冻得嘴唇发紫。
我给他打了 50 多个电话，可他一个都没有接。
我感到腹中生命地流逝，我只好给管家打电话，可管家说裴先生根本没给酒窖配备用钥匙。
他担心我出事，立刻联系了裴明意。
十分钟后，裴明意的电话终于拨了回来，开口就是压抑的怒气：
「夏星，过分了吧，我们之间的事，你闹到佣人那里去了？」
我冻得牙齿打颤，根本说不出话来。
裴明意不耐，「怎么又不说话？老是耍小脾气，夏星，这样我也会累的。」
我搓了搓脸，终于能开口说话，「裴明意……我被锁在酒窖里了……我现在很……」
「冷」字还没说出口，裴明意却一下子炸了，「谁允许你进那里的？我不是说过？这个家只有我能进！」
我的心坠入谷底，好像血已经不会回流。
沉默了几秒，裴明意缓了些语气，但仍充满责备，「酒窖有些吃的，你饿了就吃，渴了就喝酒，等我明天回来吧，也该让你长长记性。」
他还特意嘱咐，「记住，里面的东西都不要碰。」
「裴明意我酒精过敏……」我话还没说完，话筒那边传来了一阵躁动的声音，好似是他的手机被扔到一旁。
男人的声音低沉性感，女人的声音娇啼婉转。
手机里是火热的，我这边却冷得彻骨。
我狼狈地蜷缩起身子，把所有能盖的毯子都裹在身上。
泪水化成冰碴，一滴滴砸落。
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晚。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在医院了，大夫在旁边一脸惋惜地跟我说，「女士，您来得太晚了，孩子已经没有胎心了，是个成形的女孩，可惜了。」
医生把孩子的整套档案交还给我，问我是带走还是医院处理掉。
我打印了离婚协议，与这些资料一起寄给裴明意。
封装时，我看着第一张「确认怀孕，已 6 周」的孕检单，无法克制的发抖。
当时裴明意双手激动地拿着那张单子，良久没说话。
我忍不住问他，「在想什么呀？我的亲亲老公。」
他眼睛亮亮，「在想我的愿望啊。」
我故作不知，「什么愿望？」
他欺身压向我，小心地避开我的肚子，假装生气，「哼，我就这么一个愿望，你竟然不记得。」
我当然知道。
去年的结婚纪念日上，裴明意订了四层蛋糕庆祝。
我们的纪念日蛋糕，是按年份来订层数的。
裴明意曾神气地说，就等着金婚那年，坐电梯上去吹蜡烛。
他会把我们的蛋糕，攒的比楼还高。
而后他许愿说，「要和夏星白头偕老，女儿满堂啊。拜托了，一定要是像我老婆的女儿，我把她宠上天！」
怀孕后，裴明意把家里的地面都铺上了防滑毯，所有的电器都罩上了防辐射罩。
他每天十分谨慎地核对厨师的菜谱是否含有孕妇禁食材料。
他明明和我一样期待这个孩子。
可为什么汤媛回来后，他就会忘了我酒精过敏，忍心把孩子冻死呢？
回过神，我看向周围陌生的病房，抬头问护士，「我先生呢？」
护士一脸尴尬，「裴先生在二十五楼的特护病房……」
我一愣，二十五楼是这家医院最高规格的病房，一直是我的专属病房。
原来只要汤媛在，我永远是次选。
可谁稀罕这样的第二呢！
4
我一步步挪到汤媛的病房门口，裴明意正端着一碗红枣汤圆喂她。
他眼神疼惜，每喂一口之前都轻轻吹气。
原来真正爱吃汤圆的人，不是他啊。
我还傻傻地为他亲手包了这么多年汤圆。
汤媛抬头看见了我，她像个上位者那样，悲悯地打量一脸憔悴的我。
甚至都不用她出手，裴明意已经紧张地把我拽出病房外，我双腿打颤，被他强拖着走了好几米。
流产后，下身撕裂般疼痛。
「你不要来找汤媛的麻烦，有什么事，等我回家以后再说。」裴明意压低声音警告我。
我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情绪崩溃地质问他：
「裴明意，你心里既然有爱人，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啊？」
「如果不是你，我也会有一段干净的爱情，一个温馨的家啊！」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我表现出过要当你无怨无悔的舔狗吗？」
「我爱你，是因为我以为你也是因为爱我，才对我无微不至的好！」
「你是骗婚你知道吗？你骗了我心，还骗了我的人，还吃了夏家的绝户！」
裴明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夏星，你能不能讲点理。」
「为什么我们之间这么难沟通啊？我一个眼神汤媛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每次把话掰碎了讲给你听，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啊？」
「什么叫吃夏家的绝户，那么难听！你爸死了，你妈和你两个女人本来就守不住夏家的资产，我来接手有什么问题？我没给你们赚回来？资产甚至还翻了十倍、百倍，是你和你妈该谢谢我才对。」
他把我按在冰冷的墙上，「冷静点，想想哪个总裁老公做到我这样的，日理万机还对你怀孕之后事无巨细，你不看我们情侣账号的评论区吗？多少女人羡慕你现在的生活，羡慕你有我这样的好老公，嗯？」
我看着他的脸，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
那个账号我已经申请注销了，但有半个月的反悔期，我不打算告诉他。
「裴明意，你让我感觉恶心，我要跟你离婚。」
裴明意一拳捶在墙上，指骨上渗出血丝，「你跟我离什么婚？啊？多大点事啊！我跟媛媛什么都没发生！」
「你昨天忘了挂电话。」我提醒他。
裴明意面色一僵，「她喝多了，那是误会！我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你舍得让孩子刚出生就没有了爸爸？像你现在一样？」
我浑身颤抖，不敢相信，他竟然用亲人去世的痛苦攻击我。
我哭到心脏抽痛，眼前几度发黑，「孩子已经没了。裴明意你但凡记得一分一毫夏家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就当报恩也好，拜托你放我走吧！」
可裴明意根本没听我说话，因为汤媛的护士跑出来大声喊他：
「裴先生！您家的病人贫血性休克了，她是熊猫血，急需输血！」
裴明意一把抱起我往输血室跑，「我太太是熊猫血！快！」
「裴明意，我现在不能输血！会死的！」我焦急地求他。
裴明意狠下心偏过头，「夏星，你就帮媛媛一次，我已经想好了，以后都会跟你好好过的。」
可他不知道，我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