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情
离开北大荒已经五十多年了,近年来退休的战友越来越多,有了时间,每年都要找机会聚几次。看到大家个个脸上布满了岁月带给我们的刻痕,鬓发花白,才意识到我们已经开始步入老年的行列。越是如此,越是对往事充满依依的怀念。聊起共同走过的岁月,好像有一根线把大家的心连在一起,尽管各自的经历有一点点不同,但总体上都差不多,起码是同一栋大房子里睡觉,同一个大锅里吃饭。任何一个话题都会引起共鸣,一起悲、一起喜、 一起笑骂、一起赞叹。这种感觉和体验,是其他任何场合找不到的,早已成为我们这些昔日的战友们一生中最最珍贵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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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社会剧烈动荡、国家充满灾难的时代,我们这些连中学都没有念完的学生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来到祖国最荒凉的边陲—北大荒。开启了这一代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间经历,本来是不幸的,但我们确收获了那么多的友情,一段绵延几十年的友情,对那个时代、那种遭遇进行反思之余,却也保留了一点感激之情,感谢它让我们拥有了这些曾经同甘共苦的朋友,以及这些朋友共同创 造的特殊经历。
1969年8月我从北京来到兵团,分到7连8班。这是个农工班,班长乔婉珍、副班长邢淑珍,全班12个人,来自祖国各地,有北京、天津、上海、杭州、齐齐哈尔、哈尔滨、佳木 斯等各个城市。虽是来自四面八方,但都是刚刚走出校门的青年学生,我们认真地统计过,平均16、7岁,最小的战友才刚满15周岁。因为都是同龄人,单纯幼稚,交流起来很容易,没过多久就都无话不说,非常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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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了,这是我们到达北大荒的第一个秋天。连里开始收大豆,这项工作对于我们这些城市中的孩子,无疑是一种考验,因为我们长这么大从没有真正干过农活。可是,看看那些比我们早来一两年的知青,人家也都是城里来的,镰刀在他们手里,那真是一把利刃,把腰一低,左手往前推大豆,右手的镰刀刷刷刷地往后带,没一会儿,人就走出老远,身后排出一人淄整整齐齐的割倒的大豆。再看看自己,镰刀又笨又重,割一下没下来几根。费半天劲儿没挪动几步,手还被豆稞扎得生疼。好不容易割了几十米,腰都快折了,直起来弯不下去,弯下去直不起来。
北大荒的蚊子、小咬甚是厉害,时不时过来凑热闹。凡是皮肤裸露的地方,都被它们叮咬得红肿一片,又痛又痒。 心里又急又怕,怕落在最后边挨批评、被人耻笑。但又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拼了命也还是落后。这时候,割得快的人就过来帮忙,在我分配的垄上割一大段,再回去割她自己的。当时心里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嘴上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人家只是淡淡笑,就好像根本没有这码事一样。
割大豆不是一天两天,后来还有收苞米、转过年来的夏锄、麦收等干不完的农活,战友们一次又一次地帮助我,当然也帮助体弱、手慢的其他人,他们把这种帮助当做份内的事、自己的事,全班一起下地,一起收工,把落后的战友扔在地里自己先回去,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后来我干活也逐渐熟练了,快了就帮别人。不管谁手头慢,干活比别人少,却听不到一点埋怨,看到的都是鼓励的眼神,天天还是像亲姐妹样相处。你说,这样建立的感情能是一般的吗?
在班长的率领下,我们全班心气特别齐,在7连总受表扬。在秋收大会战中表现突出,团领导还带着我们全班到其他连队割大豆做示范。生活在这样一个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集体里,哪个人想不好好干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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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火热的集体里,每个人生活习惯、脾气秉性多少有点不同,有时也难免闹一点摩擦,引起一些不愉快。
那时每天都要“天天读”,学习毛主席语录,早请示,晚汇报,还要不时“斗私批修”。班长领着我们学习,严肃极了,一本正经地念语录, 搞批评自我批评。虽然从大的政治气候政治环境来说,这一套属于形式主义,但实际上对于我们这些十六七岁的“毛孩子”来说,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开个会,大家多 说说自己的不足,想想别人的好的地方,心平气和地分析分析起因,最后一看并没有原则性矛盾,一个人露出点笑脸,紧接着全班就都笑了,仍旧是叽叽喳喳笑语连天,好姐妹仍然是好姐妹,照旧互相帮助,和好如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