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很可口，是软乎乎的汤面条，让人吃出一身汗来，杨伯涛感觉到很舒服。或许是多日的恐惧、失眠、极度的情绪变化，使得他有些想散架子的感觉。如同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能挤出水来。

没有人命令怎么做，但大伙还是自觉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内，想着各自的心事，轻声谈论着他们对这个曾经的死敌，共产党和解放军的观感。

“不是什么审问，或许杨兄说得对，杨松青这个环节，就是个看管，管好我们吃喝，让我们自己反省，坦白交代他们想得到的东西，主动向他们投降。然后再进入下一个环节，根据我们各人的交代的罪行，以及在看管期间的表现，予以审判。”侯吉珲做出他的判断，并向杨伯涛、尹钟岳、吴庭玺三人介绍着上午“审讯”的情况：“就在我们旁边那个院子里，来了两个干部，问了我的任职情况，并说，你们的政治部，管不管人事？我心想，只要不是问我是不是特务，就行。于是急忙回答说：‘我们的政治部，和你们的政治部差不多，我这个政治部主任，主要是管人事、宣传的，不管情报。’那个干部笑了笑，说道：‘今天不说你们政治部的事，也不说你管不管情报，就问你一个问题，潘琦，你认识吧？对于他的职务，你们是如何任命的？’我一听，愣了起来，心想，他们要干什么？是要审查潘琦吗？于是，我不置可否地回答了一句：‘潘琦，咋啦？’那个干部一听，又笑了笑，提醒我说，‘他是不是你们任命的第14军10师的师长，是不是少将军衔？他一直说，他不是。’我一听，心里略略明白了些，共军把我们这些俘虏分出三六九等来对待，我还是知道点的，潘琦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急忙回答说：‘首长，要说这事啊，我还真清楚。他不是真少将，不过，对于他这种干的时间较长的副师长，我们一般按照少将军衔对待他们，南京国防部那边，是默认的。还有，他这个师长啊，我们也没有任命，即便是代理那么几天，恐怕也是熊绶春自己定的。’没想到，那名干部笑了起来，还表扬我说：‘侯吉珲，你是个诚实的人，说的和梁岱、吴宗远，还有他们第14军的几个团、营长说的，基本一致，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你，已经在改造的路上，立了一功，希望你今后，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对第12兵团军官身份的认定、甄别，做出更加积极有效的工作。你的情况，我们会向杨部长如实汇报的。’说完，就送我回来了。而梁岱，晚一些，好像是在说张治平他们几个团长的事。”

吴庭玺点了点头，说道：“侯主任，这应当就是他们的程序，我在第13军的时候，和八路军也有过几次接触，他们的政治工作，很厉害，对于我们部队军官的情况，摸得很透，并且提出因人施策，一个个对我们进行瓦解的。当时，只要不反对抗日的，便能和他们坐到一起的。”

对于吴庭玺的话，敏感的侯吉珲立即说了一句：“我，侯吉珲，是不会上他们的当的。不过，能把潘琦兄弟解救出去，也算是尽了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吧。老吴，你放心，要是兄弟我出个证明，能放了你，我一定会咬破手指头给你出证明的。”

尹钟岳看着侯吉珲认真的样子，笑了起来，说道：“侯主任，这是潘琦，不承认自己是少将师长，我在医院里，听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在说笑话，说他们前天晚上，收治了一个病号，自称是兵团少将处长，得了严重的疾病，恐怕是看不好了，请求给他吃病号饭。后来，去了两个共军的干部，问他第12兵团有几个处，处长都叫啥名字，下面管理有几个军、几个师，军长、师长叫什么名字，他这个处长，是什么处？等等。没想到那家伙一问三不知，还狡辩说他是刚刚上任的，是跟着胡军长最后一批到双堆集的，情况还不明，就被俘了。没想到一个干部猛地一拍桌子，说道：‘原来和胡琏一起到双堆集传达蒋介石施放毒气弹命令的，就是你啊，我们终于找到你了。说！你们带回了多少毒气弹，都分配给哪个部队了，是怎么施放的？’另外一个干部，也冷冷地说了一句：‘找了这么长时间，原来这家伙自投罗网来了，哼，战场使用毒气弹，是违反国际公约的，什么下场，你知道吗？’于是，那家伙便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原来是个被俘了两次的老兵油子，要蹭高级人员生活待遇的。”

尹钟岳的笑话讲完了，几个人却笑不出声音来，因为，“毒气弹”三个字，又于不经意间，压在他们的心头之上，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