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欧阳午的突然造访,陇耀和任孝宗感觉到很意外,而对于李嵩、欧阳午已经有了些新认识的白肇学觉得,暂编第52师不一定是他们想象中的特务部队,李嵩和欧阳午也未必是十恶不赦的坏,在打仗上,他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而在执行炸毁永吉火车站命令这件事上,他们已经和第60军捆绑到了一条绳子上,无论当时李嵩、欧阳午出于何种动机,他的人照样被抓了起来,李嵩照样被留在了总部的指挥所,接受审查,此时的情势,早已形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就不能见人家一面呢?
陇耀、任孝宗从后门偷偷地走了,白肇学却留了下来,他决定见欧阳午、汤启圣一面,要听听他们怎么说。
没想到的是,欧阳午的心情并没有被今日所发生的一些事情所左右,他是来找李树民喝酒的,毕竟他们的军营紧挨着。而汤启圣的脸色有些难看,李树民清楚是什么原因,因为在撤退时,他的小儿子在饮马河附近丢失了。
李树民主动向师长白肇学说了汤启圣的情况,白肇学感叹一番,小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前几天郭站长的老婆、孩子,不是被人家送回来了。”
汤启圣叹口气,说道:“关键孩子还不满两岁,不会说话,人家咋能知道是咱家的孩子啊?”
李树民笑了起来,说道:“那天我可是在哨卡那儿听着呢,郭站长的老婆,说的很详细,人家是一个一个登记的,当时在饮马河被俘虏的,又不是他一个小孩子,是吧?”
李树民的话,说到了半道,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安排人准备菜去了。
白肇学又安慰了汤启圣几句,才不着边际地问了一个问题:“汤参谋长,你是和李师长一块到东北来的吧?”
一句话似乎又刺痛了汤启圣的神经,他叹了口气,说:“是啊,我是在江苏作战,被撤职查办后,才被老李拉了一把,到东北来任闲职的,当时是吉林铁路警务局二级专员,想着就当个铁路警察,混下去得了,没想到又被编成了作战部队。”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这位汤启圣参谋长,他是湖南醴陵人,父母以务农为主,家境贫苦。1918年入本地文英小学启蒙,稍长即转至开元私立完全小学。该校系李立三等人捐建,后增中学部,汤就读于此至初中毕业,前后八年。在校期间受革命言论熏陶,觉悟较早,思想进步。大革命失败后,当地教育陷于停顿,汤转至本县名宿汤巨廷先生开设的同文馆就读,时有两年之久。后因家境日艰,无力负担,乃由亲友介绍投考四路军训练处学生队,受训一年即转入四路军干部学校军官队,1931年转升高级班深造。1932年8月毕业,汤被派至陆军第19师114团,逐次调升为上尉连长。1935年由部队保送至南京汤山陆军步兵学校学习,1937年肄业返回原部。时逢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汤随部至上海对日寇作战,身负重伤。1938年伤愈归队,升任第19师56团少校团附,次年调任师部少校参谋。1941年调回56团任第3营少校营长,1944年擢升中校副团长。1946年6月,汤在江苏泰兴指挥战斗失利,被上级以作战不力撤职。同年9月经李嵩介绍前往吉林任铁路局警务处二级专员,次年春转任暂编52师上校参谋长。
白肇学笑了起来,说道:“自古英雄多寂寞吗,这算不了什么,你们都很年轻,晋升的机会还有很多吗。何况,你们的李师长,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呢?”
汤启圣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说道:“其实,那只是一种表象,李师长这个人啊,学历、资历、能力,在第74军,都不成问题,可他和张灵甫就是搁不到一起去,结果,被晾在了那儿,最后没有办法,才负气出走的,不是外界想象的,自己为了升官发财跑出来的。如果还是俞良公、王佐公主持第74军大局,他会舍得离开?”
说起旧事,欧阳午同样有一肚子的怨气,接过汤启圣的话,说道:“一个样子,一个样子,离开了陈明仁,71军已经不是71军了,离开了孙立人……”欧阳午冷笑了几声,没有再说下去。李树民已经端着几盘菜进来了。
白肇学见状,便延请他们坐了下来,李树民已经打开了酒坛子,往几只大碗里倒着酒,嘴里说笑着:“兵营之内,条件有限,大碗喝酒,呵呵,待会儿,还要大块吃肉呢。陇臣这小子,攀上了个大财主,叫什么三爷的,今天下午的时候,送了一口肥猪回来,今天我们可是有口福了。”
几个人笑了起来,欧阳午说道:“这就叫,攀上财神有钱花,攀上龙王吓河虾,如今我们第60军攀上郑副总司令这棵大树了,那后面就有更大的树,大树底下好乘凉,我们还怕什么,来,白师长、李团长,只管喝酒、吃肉。”
白肇学慢慢地品尝着碗里的酒,品味着欧阳午的话,觉得不无道理,或许第60军把自己的圈子划得太小了些,心中只有龙云、卢汉,而不知天外有天、天内亦有天啊。
就在众人喝酒感叹之时,外面突然响起零乱的枪声来,有人高叫着:“有胡匪,有胡匪。”
马长喜匆匆地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团长,怎么办?”
白肇学、李树民还没有开腔,欧阳午便说了句:“马连长,坐下喝一碗,不要理他们,不过是一帮贼喊捉贼的杂碎东西。他们又没有攻打我们的兵营,我们又没有接到出击的命令,管那么多干什么?记住,一旦今天晚上我们出了兵营,无论结果如何,天明的时候,长春城的大街小巷、大小报刊,便会说我们第60军军纪松弛、借打击土匪之名,趁火打劫,滋扰流民。好多事,他张平推干得,我们干不得。难道忘记了那一大堆柴火的教训了。”
马长喜想了想,尴尬地笑了起来,欧阳午已经给他倒上了一碗酒,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