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华盛绝对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尚传道、项迺光抓了他留守在长春城内抛售粮食的亲信,消息早已传到了沈阳城,他没有向尚传道、项迺光低头,也没有向郑洞国开口求情。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深知官场之黑暗,从来都是新人笑,何人听过旧人哭,离任的官,尤其是他这种没有升迁而平调的官,如同一盆污秽的水,也只能遭人嫌弃地被泼出去了,至于被免了职的,大抵也就成了过街老鼠,是人人要喊打的,不论当初他们是如何摇尾乞怜般地在主人面前献媚,甚至把行贿说成索贿,把献身说成强奸,把服从说成屈从,是十分现实而百分现实的事。他更知道尚传道、崔垂言等人,已经出卖了自己,投靠了新贵郑洞国,是不可能再听自己的招呼了。而郑洞国接任自己的是个什么样的摊子,烂到什么程度,恐怕自己比谁都清楚。如果此时自己去求郑洞国,面子上的事,小,成功的概率为零,是一定的,他会把此事推卸给尚传道、项迺光,甚至是毛人凤、郑介民而甩手不管,他不管的时候,也就是那两个亲信人头落地的时候。
这一次,梁华盛走了上层路线,他直接跑到了南京城,拜见了毛人凤,向毛人凤诉苦说,自己的亲信,并没有扰乱长春粮市,尚传道要压低粮价,自己的亲信压得比他们更低,有什么错?毛人凤早已得到了项迺光等人的电报,冷冷地问了一句:“梁主席,人家尚市长,打击的是哄抬粮价、扰乱长春粮食市场,同样打击的还有黑市交易,破坏军粮储备,他们执行的法规,并没有太大问题。此事,我这里管不了的,要么你去找郑洞国、尚传道,要么你去直接见老头子,他们只要开了口,兄弟我这儿就不追查下去了,也包括这批粮食的真正来源。梁主席,永吉撤退之前,省粮管局仓储里到底还有没有粮食储备,有多少粮食储备,我想梁主席应当比我更清楚吧?这两天,议会就要开会了,梁主席要不要去旁听一下?听听东北代表的呼声?”
毛人凤的话,让梁华盛感觉到,一切都完了,再这样跑下去,恐怕自己也难保了,于是也只好吃了个哑巴亏,灰溜溜地跑回沈阳来了。
可长春这边,尚传道等人依旧在追查着,一组组数字,让郑洞国感到无比之愤怒,他咆哮着:“尚市长、侯厅长(吉林省财政厅代理厅长侯景文),如果按照你们追查的这个数字,我们的钱粮,不仅早就亏空了,而且还要欠银行、欠各大公司数十、数百兆资金,数百万斤大米白面,还有天大的人情债,我,还不起,还不起。”
侯景文苦笑一声,说道:“关键,在账目上,还显示有数百万斤粮食,在永吉仓库里,数十兆票子,丢在了路上,便宜共产党了呢?我可是跟着部队一路撤退的,我们财政厅和中央银行永吉分行的车子上,并没有见什么金银、票子啊,共产党拾票子的事,恐怕是天方夜谭的故事吧。银行和财政厅的金库,早已空了!”
尚传道追加了一句,说道:“据项站长留在永吉的情报人员汇报,整个永吉国有粮仓,共军缴获的粮食,装不满两大马车,他们的救济粮,全部是从江北调来的,不可能有那么多存粮的。据我们分析,他们早已把粮食倒腾一空了,共军进攻永吉,恰好为他们准备了一个极好的亏损借口,要感谢,他姓梁的真的得感谢共产党了。”
“有账无实,抽空国家血液,该杀,该杀!”郑洞国愤怒地说道:“尚市长、侯厅长,我郑洞国就是要当一回赖账户,让那些投机商们找他梁华盛要账去。”郑洞国说着,长长的脸扭曲着,已经变了形。
就在这时,项迺光匆匆走了进来,递给了郑洞国一封密电,说道:“毛局长直接打给你的,他说,此事已经报委员长批准了。”
郑洞国的眼光,略略看了一下,原来,毛人凤不仅向蒋介石申请,批准了对梁华盛的几个亲信实施死刑,而且向项迺光下达命令,此后对共党、对异己分子、对破坏长春战事的一切分子的死刑批复权,交由战区最高长官,也就是第1兵团司令官、吉林省主席郑洞国。
郑洞国冷笑一声,装起那封电报,对项迺光说道:“交由长春市警察局,执行吧!”
项迺光追问了一句:“秘密执行,还是……”
项迺光的话还没有说完,郑洞国便大声说道:“对于这种党国蛀虫,就是要杀一儆百,秘密执行,能起到什么作用?明天午时,拉到粮食市场,开刀问斩!”
尚传道亦说道:“对,乱世用重典,就是要用他们的人头,换来长春城的固守,换来战时粮食安全,我举双手支持!”
就在这时,楼下的宴会大厅内,喊声悠扬的音乐声,王中兴笑容可掬地走进了郑洞国的办公室,说道:“诸位,请吧,第60军的庆功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