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盖雪松

整理/位启

从二月十七日到三月五日，经过十七天的战斗，越南的凉山、高平、老街三战区的越军，基本被我军歼灭或打残，中越边境一线的越方军事基地、设施，也基本被我军摧毁。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我军，完成了“惩罚越南小霸，保卫边境安全”的战略目标，因此，中央军委下达了“撤军回国”的命令。

越南黎笋集团，为了挽回一线部队被歼的面子，妄图利用我撤军的时机，再“咬”我们一口，于是，从柬埔寨撤回了侵柬的部队，并命令二线部队向我军逼近，企图利用我撤军脱离阵地之际，对我军进行反扑。

在高平方向，越军从太原出动了三一二师，其先头部队一八三团一个营的兵力，于三月五日越过了纳隆河，修复了被我炸毁的纳隆桥，占领了纳隆河北侧二十几个高地，与我军形成了对峙。

为了掩护友军的撤退，我师奉命继续在扣屯地域阻击越军。面对越军的逼近，为了完成掩护任务，为自身撤退创造有利态势，我师决定“以进为退”，对逼近的越军，进行一次进攻战斗。

三月六日，我师趁越军立足未稳，发起了纳隆战斗。

战斗的第一天，我们首先集中五个炮兵营，对纳隆河以北的越军，进行了猛烈的炮火袭击，而后派出部分兵力，对越军派出的警戒阵地、炮观所等孤立突出的小股部队予以消灭。

在我炮火的袭击中，敌先头营伤亡惨重，我军通过电台，收听到越军动用了十辆汽车运送伤员。

三月八日，高平以北的我参战部队，陆续向国内撤退。

此时高平以南，只剩我一二一师和刚到扣屯尚未参加作战的一五零师。为了欺骗越军，保证我们两个师安全撤退，师首长决定，利用六日炮击对越军重创的优势，于三月九日，再集中三个营，外加一五零师抽调四四九团，对越过纳隆河的越军一个营予以消灭。

参加此次作战的部队：

三六一团二营，三六二团一营（欠二连加强八连），三六三团一营（欠三连加强九连），一五零师所属的四四九团，共计两个团的兵力。作战的目的，是全歼越军一八三团越过纳隆河的先头营。

三月九日，我参加攻击的部队，利用夜暗，天亮前，隐蔽地进入了进攻出发阵地。

我们团长为了靠前指挥，团指除了留参谋长和几个参谋值守原指挥所外，带着作训、炮兵、通信等作战部门的股长和部分参谋，前出到我团一营的前沿阵地，在靠近敌阵地五百米左右的位置，开设了指挥所（指挥所并没构筑工事掩体，就在一个小高地上。原指挥所架有大功率电台，不便一同前出）。我班也随同团长一行人，到达前沿指挥所，负责警戒、保卫。

越军占领的高地，位于我团阵地以南，是东北、西南方向的一排相连的山头（一条小山脉）。我师从东向西，依次标注为1一21号高地，小山都不是很高，大约在100一200米之间，山上没有树，但表面覆盖着一米左右的杂草，因山头不是很大，越军根据山的大小和所处的位置，分散部署着一个班或一个排的兵力，有的高地，只有警戒阵地和观察哨所。

为了统一指挥参战的四个团所属的部队，师张普岳参谋长挂帅，成立前进指挥所，负责本次作战的指挥。

我军的兵力部署是：

四四九团从班俊出发，从右翼插入1一21号高地南侧，攻占505高地，隔断越军先头营和团主力的联系；

我师三六一团一营，从东向西沿一号高地攻击；

我三六二团一营，从我团前沿阵地出发，由北向南攻击；

三六三团一营，由西向东攻击。

我团所要攻击的高地，略高于左右两侧的高地，还向北突出，越军的兵力也相对较多，但因靠近我团原防御阵地，可得到我原防御阵地的火力支援，所以我团在离指挥所不远的位置，部署了100迫击炮阵地，可随时支援攻击部队作战。

参加作战的部队来自四个团，又从四个方向向心攻击，为了便于协同和防止误击，战斗从上午九点开始，各参战部队在团、营属炮兵的支援下，一个山头一条堑壕地逐次攻击。

本次作战，虽没有进行火力准备（炮火袭击），但进攻的步兵，在团、营属炮兵的伴随支援下，战斗也非常激烈。

从我们所在的位置，基本能看到从东到西三公里左右的战场，各部在攻击中密切协同，非常有节奏地向前发展。

越军因被我军合围，已无逃跑的可能，所以拚死抵抗，我部每攻战一个高地，都要发生激烈的战斗。从上午九时到下午五时，经过一天的战斗，敌人占领的高地，大部被我军攻下。为了防止夜间作战误击，我参战部队停止进攻，就地转入防御，准备第二天继续攻击。

三月十日，天刚亮，我参战部队即对剩余的几个高地进行攻击，战斗发展比较顺利，于九时左右，我团一营即攻占一个小高地。攻占高地后，部队立即展开搜剿残敌和打扫战场。

此时我三六三团二营，也攻占了我一营所占高地西侧相邻的一个小高地，他们攻到山顶后，发现东侧高地有部队活动，没分清敌我，立即架起一挺重机枪，向我一营开了火。在高地顶打扫战场的我一营约一个排的兵力，瞬间被压制在山顶。

我一营立即向上级指挥所报告：高地已被我攻占，山上人员是我军，让他们停止射击，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一直不停止射击。

我团指在接到一营报告的同时，也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我团指所在的位置，既能看到我一营攻击的过程，也能看到三六三团二营攻击的过程，所以我团指在没接到一营报告时，就发现三六三团二营，把我一营误认为越军，我团指也向师前指发报，让三六三团停止射击。可是，不知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一直不停止射击，我团部队因此被压制在山顶，既不能撤退，也不能还击（我一营部队知道是友邻部队，所以没还击）。

看着我团部队被压制在山顶，指挥所有人建议，命令部队还击，打掉重机枪，如果他们再炮击，我一个排的兵力就会死在友邻炮火下。我们团长在不断呼叫上级无果的情况下，命令迫击炮打掉重机枪。

炮兵股长在地上展开地图正要作业。只听团长又改命令说：“让100迫击炮连，在重机枪前二十米的位置，打两炮。”炮兵股长迅速地在地图上，标定重机枪的位置，亲自计算射击诸元，团长在一旁补充说：“一定确定好位置，不要伤了他们。”炮兵股长很快地标定好位置，计算出射击诸元，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我们在场的人员，个个看着炮兵股长和待发的100迫击炮，心情都异常紧张，既为被压制的我团人员担心，也为我100迫击炮开炮后，能否“不命中重机枪”担心，因为他们都是我们的战友。

我们瞪大眼睛看着重机枪所在的位置，随着两声炮响，炮弹准确地在重机枪前二十多米的位置爆炸，我们松了一口气，再看那重机枪，也停止了射击，并迅速撤离转移了阵地，随后他们可能接到命令，再没向我山顶部队射击。我炮兵股长说，如果我团长不改命令，我们又多了五六名烈士。我们都很佩服炮兵股长精湛的业务。从以上突发情况看，战场上的协同作战和通信畅通，是何等地重要。

战斗还在继续，大约上午十时左右，师指通报，前来支援作战的我炮团130火箭炮十连，在向扣屯的开进途中，遭遇越特工伏击，全连伤亡五十五人，连长、指导员当场牺牲，四辆火箭炮车被击毁，三辆弹药车和一辆工程车被击中爆炸。

我们听后都很震惊，我听到此消息后，心中更为惊讶，因我同年入伍的老乡，分配到炮团有五十多人，几乎每个连队都有我的老乡战友，我在心中默默猜测，不知伤亡的五十多人中，有没有我的同乡战友。

归国后才得知，在这次被伏击中，我的同乡战友牺牲一人，负伤二人，牺牲的是榴弹炮三连的黄兴廷战友，负伤的是指挥连的张军庆战友和火箭炮十连的于志庆战友。

（此次被伏击情况，我师战斗总结和幸存战友有很多回忆文章，在此不展开叙述，只概略讲一下基本情况）

纳隆战斗，经过六日的炮击，九日一天的战斗，越军一八三团越过纳隆河的先头营，基本被我全歼，十日只是对剩余的几个高地进行搜剿围歼。

师首长为了打击纳隆河南岸的敌一八三团主力，防止敌人反扑，用炮火封锁纳隆桥，阻止越军向我师逼近，掩护参加纳隆战斗的我部队回撤，所以命令炮团派出火箭炮十连，向南前出到扣屯附近占领阵地，以便更有效地打击越军三一二师，使之不敢越过纳隆河。

炮团安排好兵力，在向前开进时，130火箭炮十连六辆火箭炮车、六辆弹药车、一辆工程车，和随行的122榴弹炮营四辆运送弹药车，（122榴弹炮弹药车和十连同行，向炮阵地运送弹药）共计十七辆车，从位于高平西北的董竹炮弹补给地出发，向扣屯开进。

当车队于十日上午九时左右，开进到距离高平西1.5公里的那嘎地区班姆峡谷时，遭到在此预伏的越特工伏击，越军利用复杂的地形，狭窄的道路，采用拦头截尾的战术，首先击毁第一辆和最后一辆车，将车队堵在公路上，用火箭筒对车炮进行攻击，又用轻武器和手榴弹，对下车的人员进行杀伤，致使炮车被击毁，弹药车被引爆，下车人员还没展开，即大量伤亡，越特工只用了不足半个小时，便撤离伏击阵地，当我救援部队赶到时，越特工已逃得无影无踪。

越特工为什么如此精准地设伏？

一说：被我师抓获的俘虏供出，越军破译了我军的通讯密码；

一说：在我炮团供给站和炮兵阵地周围，有大量的特工混在越南的老百姓之中，获知了我军炮兵开进的信息，通知了越特工，他们便提前在我开进的路上设下了埋伏。

以上两种说法都有可能。

第一种说法，越军之所以破译我方的通迅密码，原因是越军的通迅人员，很多是我国抗美援越时培训的人员，他们对我军的通迅非常了解，这是我军的一个教训。第二种说法，在我师的弹药供应地董竹附近，有大量的越南老百姓，我军没有驱离，所以混在老百姓中的越特工，很容易发现我军的行动，这对我师也是一个教训。

经过二天的战斗，我师全歼了越军一八三团的先头营，重新炸毁了越军修复的纳隆桥和新建的水中木桩桥。各参战部队于十日晚，陆续撤回原防御阵地，结束了纳隆战斗，为我师撤退赢得了时间，创造了有利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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