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湖员工信托资金被挪用,事涉新疆巨型煤企股权及管理权归属

迈顺谈商业 2024-09-05 18:42:36

近期,多家媒体曝出“新湖系”员工信托计划暴雷,2024年6月到期的“华鑫信托·信源5号集合资金信托计划”(下文简称信源5号信托)无法兑付,原定2024年11月到期的“华鑫信托·新湖集团单一资金信托计划”(新湖单一信托)也确认无法兑付,两个信托计划已经被新湖集团和新湖控股确认了债权,但无法还本付息。

据称,新湖单一信托起始于2012年5月,门槛为100万,一年期、两年期和三年期的预期收益率分别为10%、11%、12%。信源5号信托开启于2014年11月,门槛为100万,利率与新湖单一信托相当。新湖单一信托有31.318亿元及预期收益未兑付,信源5号信托有15.493亿元本金及预期收益未兑付,二者合计约46.8亿元。

这两个信托计划因收益率高,多年都能稳定地还本付息,且有新湖集团实控人、前浙江首富、现温州首富黄伟夫妇提供不可撤销的连带责任担保,被很多“新湖系”员工视为员工福利,多年来规模越滚越大。甚至有员工借钱投资,自己资金达不到100万门槛的还挂靠在其他员工名下,本次被波及的“新湖系”员工据称超过1000名。

2024年8月16日,两个信托计划的受托人华鑫信托在自家官网发布澄清声明,称两个信托计划已经依据信托文件约定终止并完成清算及信托财产分配。

华鑫信托的言外之意,这46.8亿资金已付给新湖集团工会,但被新湖集团挪用了。

此前的8月9日,“新湖系”维权员工代表在杭州市西湖区信访局见到了自己的老板黄伟。在员工拍摄的视频中,黄伟双手合十表示,“做了40多年的生意,哪知道我们几百亿的资产被人抢走了,给大家添堵了,希望大家跟公司共渡难关。”

黄伟提及的几百亿资产是指新疆宜化矿业有限公司(下文简称新疆宜化矿业)41.075%的股权和经营管理权。

新疆宜化矿业主要运营着新疆准东五彩湾矿区一号露天煤矿,该煤矿是一个储量高达22亿吨、年开采能力高达2000万吨的巨型露天“煤海”,占新疆煤炭年总产量的6%。而新疆宜化矿业的批准产能更是高达4000万吨/年。据黄伟称,“我投在里面现金60多个亿,资产200个亿在6月初都被‘抢走了’。”

据多家媒体报道,“新湖系”是通过北京华易隆鑫贸易有限公司(下文简称华易隆鑫)实现对新疆宜化矿业参股的。

华易隆鑫注册成立于2006年5月,初始股东是胡耀尹等7个自然人。9月,新疆宜化矿业成立,华易隆鑫持股49%,湖北宜化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下文简称宜化集团)子公司持股51%。之后多年,该公司一直被视为宜化集团的下属企业。

宜化集团时任党委书记、董事长为蒋远华。他于2001年1月到2017年12月担任这两个职务长达17年,从2001年1月起他还兼任宜化集团总经理长达十几年。无人监督的蒋远华在宜化集团中说一不二,被视为“宜化的神”。

2018年1月22日,湖北宜化集团原党委书记、董事长蒋远华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审查。

2019年4月2日,蒋远华在湖北省汉江中院(管辖区域为天门市、潜江市、仙桃市三个县级市)出庭受审,据检方指控:

2006年4月27日,蒋远华未经宜化集团集体研究,以宜化集团的名义承诺在新疆投资140亿元建设相关项目,同时要求在准东煤炭资源富集地区为宜化集团划定一块煤炭勘查开发区域。

2006年9月15日,蒋远华违规决定由民营资本控股两家公司出资成立新疆宜化矿业,其中民营资本(实际)占股93.92%。

2006年11月17日,蒋远华以欺骗的方式,为民营资本控股的新疆宜化矿业得到了准东五彩湾煤矿一、二区探矿权证。

起诉书中提及的140亿相关项目,就是现在的新疆宜化化工有限公司(下文简称新疆宜化化工)。新疆宜化化工位于新疆准东经济技术开发区,已建成年产40万吨合成氨、60万吨尿素、50万吨烧碱、60万吨聚氯乙烯及配套工程(90万吨兰炭、90万吨电石)、年产200万吨电石渣制水泥综合利用等项目,还拥有20MW自备热电厂。而新疆宜化矿业为新疆宜化化工的煤炭来源,与其构成了一个巨型煤电化一体企业联合体。

因蒋远华私心自用,实际被民资控制的新疆宜化矿业在对五彩湾煤矿进行探矿后,并无力建设。2010年6月,华易隆鑫的胡耀尹等7名股东将自己的持股转让给了新湖集团。“新湖系”以2.2亿元的代价从而间接持有了新疆宜化矿业这个“金娃娃”的股权。且股份转让结束后,新疆宜化矿业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长、财务总监等要职均为“新湖系”派出。

但非常诡异的是,华易隆鑫前股东胡耀尹拿到股权转让款后,于2010年7月至2013年2月,先后5次向蒋远华的妻子转款2555余万元。蒋远华落马后,此事被翻出。胡耀尹的转款行为被认定为华易隆鑫的单位行贿罪。从而导致2024年8月华易隆鑫在新疆宜化矿业的持股被强制执行到宜昌市国资委名下,这就是黄伟所说的“几百亿的资产被人抢走了”。

平心而论,“新湖系”及黄伟在黄伟确实在新疆宜化矿业投入了大量资金,耗费了非常多的心力。2017年,准东五彩湾矿区一号露天煤矿投产,当时批准的产能为700万吨/年。但2018年,该煤矿就擅自扩建到2000万吨/年。据生态环境部2022年4月1日的一份批复,该违法行为被查处后,2022年就批准了2000万吨/年的产能,非法被洗成了合法。

“新湖系”入手股权前,新疆宜化矿业处于探矿阶段,肯定是赔钱的。从2010年到2017年为煤矿的建设阶段,一直需要投入肯定也是赔钱的。

据“新湖系”方面称,2017年后新疆宜化矿业一直盈利。2023年盈利高达23亿,2024年预计盈利也超过20亿。以此推测就算“新湖系”投入超过60亿,这七八年也应该赚回来了。但那么一个大“金娃娃”不翼而飞,“新湖系”和黄伟肯定是要怒火攻心的。

“新湖系”的长袖善舞还体现在2017年的停产危机上。

2017年7月26日18时56分许,新疆宜化化工在管道防腐保温作业中发生高温气体泄漏事故,造成1人死亡、18人重伤、13人轻伤。

事故发生后,国家安全监管总局发出通报,3年内暂停审批宜化集团及其所属企业新建、扩建,宜化集团所有相关企业全面停产整顿。该事故的余波波及被“新湖系”实际控制和运营的新疆宜化矿业,这座刚投产不久的“煤海”也要被迫停产。

2017年7月新疆宜化化工的这起事故严重影响到了宜化集团、集团老大蒋远华和上市公司湖北宜化(证券代码000422)。

彼时,宜化集团是上市公司湖北宜化的控股股东,而新疆宜化化工则是湖北宜化控股子公司。因新疆宜化化工长期停产整改,导致湖北宜化连续两年巨额亏损。第三年面临保壳的湖北宜化被迫将新疆宜化化工大部分股权转让给自己的控股股东宜化集团和实控人宜昌市国资委,依靠股权转让金勉强保住了上市公司地位。当然新疆宜化化工整改完毕复工后,又变成了日进斗金的生意。2024年8月30日,湖北宜化发布公告要将当年卖出的新疆宜化化工股权重新买回来。

而掌权十几年后的蒋远华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位挽救宜化集团于危难之时的“神”了。彼时宜化集团甚至为蒋远华量身定制了《董事长服务工作手册》,要求蒋远华的个人秘书每天要按手册规定为其提供衣食住行全方位服务,就连什么时间服用多少虫草、燕窝等细节都规定得一清二楚。

昏了头的蒋远华“不问苍生问鬼神”,不从内部管理和设备维护上找原因,竟然归结于风水问题,在公司内大摆风水阵,邀请“大师”作法驱邪,摆放风水石、麒麟和照妖镜,组织班子成员集体跪拜关公像,以求转运保平安。

倒行逆施的蒋远华在2017年12月被免职,2018年1月,官宣落马。

但蒋远华在倒台前,还前往北京国家安全监管总局为新疆宜化矿业说项。称新疆宜化矿业不是宜化集团控股企业,理由是彼时华易隆鑫持股41.075%,与宜化集团的一家子公司并列第一大股东,且公司由“新湖系”管理,顺利地将新疆宜化矿业从停产“黑名单”中解救出来。

而此时,新疆国资的新疆能源(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在新疆宜化矿业持股5%,剩余股份由新疆宜化化工持有,宜化集团相关持股超过53%。

蒋远华落马后,虽然至今没有查询到判决结果,但湖北法院一直在清查前期国有资产流失情况。

2022年10月,湖北省天门市(县级市)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判决华易隆鑫“犯单位行贿罪,免予刑事处罚”、对华易隆鑫“行贿违法所得暨在新疆宜化矿业有限公司持有的全部股权及孳息予以追缴,返还宜昌市人民政府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

2023年1月,华易隆鑫不服原一审判决上诉后,湖北省汉江中院因二审期间发现胡某漏罪需并案审理,将刑案裁定发回重审。

2023年8月,天门法院重新作出一审判决,涉及华易隆鑫的判项与原一审判决相同。

华易隆鑫再次上诉后,2024年4月,湖北省汉江中院作出二审判决,维持了一审判决结果。认为华易隆鑫的股东主体变化及“新湖系”的善意股权收购,并不能阻止对华易隆鑫公司股权的追缴。

2024年6月20日,天门法院到新疆准东经开区市场监管局要求强制执行股权,将华易隆鑫的股权变更至宜昌市国资委名下。因这部分股权当时被质押给了信银理财有限责任公司(实控人为央企中信集团),在质权人的反对下,股权未能完成变更。

估计之后信银理财要求“新湖系”重新提供担保,黄伟挪用了内部员工的信托计划资金,导致不能还本付息。

2024年8月24日,天门法院再次来到准东经开区市场监管局,要求强制执行股权变更。新疆宜化矿业随即发生了股权和高管人员信息变更,“新湖系”委派的高管被强行解职。“新湖系”不仅失去了股权,也失去了公司的经营管理权。

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金融、地产双翼起飞的“新湖系”早在2019年左右就陷入资金危局。

“新湖系”在2019年至2020年间将四个房地产项目转让融创,作价116亿元。

在2019年到2024年间,又向绿城转让多个房地产项目,回收58.79亿元。

“新湖系”名下的上市公司新湖中宝(证券代码600208)是其房地产上市平台,该公司注册地2021年迁往浙江省衢州市,2023年2月和2024年1月,“新湖系”两次向衢州市国资转让股份,套现约50亿元。2024年7月,新湖中宝董事会、监事会改选,实控人由黄伟变为衢州市国资。2024年9月6日,该公司简称将变为衢州发展。

此外,“新湖系”还将名下另一家上市公司湘财股份(证券代码600095)5000万股,占总股本的17.49%抵偿给浙商资产,消除债务32亿元。

通过种种手段,“新湖系”和黄伟共套现或减债超200亿元,但失去对巨型煤企的控制权,可能是压塌“新湖系”大厦的最后一根稻草。

黄伟,1959年出生,今年已经65岁。被认为是资本市场仅剩的唯一一位“远古大佬”。

黄伟20世纪80年代初从温州师专(现温州大学)毕业后分配至瑞安一中教书,随后被调至温州市委党校。

20世纪八九十年代,黄伟下海,依靠倒卖太阳镜积累了第一波资金。1992年初,黄伟依靠倒卖上交所股票认购证而发家。

此后,黄伟在上海从事股票和期货交易。1995年,327国债事件爆发,据称黄伟是胜方大佬之一。他与“涌金系”大佬魏东配合,巅峰时控制资金超过几十亿。据称黄伟从证券市场赚走了超过两亿元的资金。

1994年,黄伟就进入了房地产市场,“新湖系”逐渐成型。此后“新湖系”和“涌金系”在多只股票上相互配合过。

2000年后,“新湖系”接连入主绍兴百大(后改名新湖创业,原证券代码600840)、哈高科(后被湘财证券借壳,改名湘财股份)和中宝股份(后改名新湖中宝)三家上市公司。

2009年,黄伟主动将新湖创业与新湖中宝合并,以打造房地产旗舰。2024年上半年,新湖中宝在上市房企中仍然能排名第10位。

2009年当年,黄伟夫妇以300亿元的身家位于财富榜全国第五,甚至能压制宗庆后、马云等,成为浙江首富,此后多年他多次成为温州首富。

除了两家上市公司外,黄伟的“新湖系”还参控股新湖期货、盛京银行、中信银行、温州银行、阳光保险、新加坡亚太交易所等多家金融机构。

327国债的胜方大佬中袁宝璟、刘汉先后被判处死刑,魏东自杀,周正毅长期服刑后现已经获释,陈树隆在安徽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的位置上落马,不知黄伟这位“最后的大佬”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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