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古代地名称谓变迁相关问题探析

理至说历史 2023-07-18 17:2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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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锦州古代地名变迁问题需分阶段讨论。商周之际,有古族在锦州地区滨水活动,得族名、地名曰屠何,两汉因之名徒河;前燕时设新城,仍名徒河;北魏并徒河、永乐、燕昌为广兴县;隋设泸河镇(县)。此外,锦州故地多次因人口逃亡、外徙而侨置或废省行政建置,直至辽代获名锦州,而后自身经济地位逐渐稳固,地名才随之沿用至今。

关键词:锦州;地名变迁;屠何;徒河

“地名是人类为便利自己的生产和生活命定的地物或地域名称。”史料记载的人类活动多与地名紧密相关,“历史地名为研究历史上人类活动及环境变迁,提供了重要线索和证据”。因此考证地名演变是历史地理学的一项重要任务。锦州历史悠长、文化璀璨,域内出现过的地名数量较多,然也有数次因行政建置撤废致锦州故地地名无考的情况;有些地名并不用于指称今锦州市地理范围,而是附近的县级行政区名或古城名,它们对无行政建置时期的锦州地区具有一定指代功能故在本文中亦有涉及。

目前,关于锦州地区古代地名演变的研究虽已获一些成果,但很多流于只言片语的解释,缺乏细致规范的表述,或者忽视由古代地名变迁所衍生问题,对相关凭据出处的梳理也较随意。因此有必要按历史顺序列举曾指代锦州地区的一众称谓,并依此展开深入分析与探讨。

一、锦州最古称谓考

锦州目前已获学界公认的最古称谓来自西汉时辽西郡辖县徒河。如《中国古今地名对照表》就将“徒河”列作锦州地区历史上的首个地名:“徒河县——西汉置,治今锦州市。北魏废。”同时,徒河之名与锦州可能的更早称谓“屠何”联系密切。

(一)“徒河”与“屠何”之名的由来

《汉书·地理志》载:“唐就水至徒河入海”,唐就水即今天横贯锦州的小凌河,古今学者以此为依托几经论证,基本确定汉徒河地望在锦州。王绵厚先生经实地考察后提出,发现于锦州市西南五十余里、毗邻女儿河的“台集屯农药厂古城为汉代徒河县”遗址。1999年10月,对位于小凌河东岸的明锦州老城进行改造时,“在距古塔公园西门南侧80m处,发现了一段压在明城墙底下的汉代城墙”,“在汉城西墙外30m处和东墙外300m处,各发现两座砖室汉墓”;鲁宝林先生据此认为:锦州市“是汉代徒河县的首选之地”。

一些散见于古籍中的考释,多以汉“徒河”之名承继自先秦时的“屠何”古国名。“屠何”本是商周时期古族,《墨子·非攻篇》载:“虽北者且不一著何”;《逸周书·王会篇》:“不屠何青熊”,孔晁注:“不屠何亦东北夷也”;《管子·小匡》:“中救晋公,禽狄王,败胡貉,破屠何”,尹注曰:“‘屠何’,东胡之先,汉为徒河县,属辽西郡,故城在今锦县西北”。当代著作《东北历史地理》推测:“汉有徒河县,应当就是以先秦屠何部而设。故屠何当在今小凌河下游。”屠何族活动于今大小凌河流域,建立过“屠何”方国,屠何古城可能是方国的核心区域,《墨子》成书时该政权已经“亡于燕代胡貊之间”。

除“徒河”“屠何”间的联系外,它们各自得名亦有述说。《刘恕通鉴外纪》载:“周惠王三十三(原文讹误,周惠王在位二十五年,此处应为十三)年,齐桓公救燕,破屠何,‘著’‘屠’声类同,不著何即不屠何也······豹胡亦即不屠何。‘豹’‘不’、‘胡’‘何’、并一声之转。”《外纪》以音训来解释屠何之名亦可写作屠何、不著何、豹胡等。王绵厚先生认为,“‘屠河’与‘著何’,不仅音、义相通,而且‘著’者本有座临之义。”即屠何部因滨河活动而得名。日本学者白鸟库吉考证屠何意译自蒙语“尘土”(toghosun),而其蒙语发音又近老哈河古称“土护真水”;进而产生了“屠何部原居于老哈河流域,部名源自老哈河”的认识;亦存夏殷时土方“在西周为屠何”之说。对《汉书》中徒河名则另有考校,主要参《太平寰宇记》“柳城县条下引后魏《舆地图风土记》说县境内有‘图河’”并将其视为“徒河”之异书,借此推测汉“徒河”为今女儿河。

可见,徒河与屠何之名主要来自辽西地区的河流,因先秦时生活在锦州附近的部族语言发音各异,衍生出古籍上的多种书写方式,这些地名口耳相传,佐证了商周—秦汉时期辽西走廊水道纵横、部族交流、人口繁衍的景况。

(二)“屠何”地名存续时间及地望考辨

至于屠何能否被认为是锦州先秦时期的古称,学界尚有异见。

首先是屠何地名存续时间的上限。按《管子·小匡》记载,齐桓公首“破屠何”乃为“救晋公”,与周惠王十三年(前664年),齐国救燕“北伐山戎,制令支,斩孤竹”时破屠何并非同次军事行动。有学者认为,在遭遇晋地的失败后,屠何方国的势力范围就开始收缩和转移,“退居于辽西锦州至朝阳一带”。照此,曾向周王室进贡青熊的“不屠何”,其势力全盛时期统治核心区是否在锦州附近便不能确定。再结合考古领域内常被视作先秦屠何故地的台集屯小荒地北山城的情况,它坐北望南位于台集屯北数里的山坡上,城址周边多次发现曲刃青铜短剑墓,“与西周晚到春秋时期广为流行的东北系曲刃青铜短剑在分布地域和年代上有相当的重合”,这里的地层叠压关系显示,小荒地北山城“应属夏家店下层文化之后至战国燕文化到来之前某一时期营建的城址”。不能完全印证“相传虞舜时即有此城”和“锦州虞舜至春秋时称屠河”的说法。

其次为古城的地望问题。历代考证者一般是从汉徒河县反推屠何城位置,如今这种方法引来一些质疑。冯立民曾判断:“从丰下文化及魏营子文化的考古发现看,其经济、政治、文化核心部位是在今喀左、朝阳、北票、义县、魏营子一线”,进而猜测屠何部是在前 664 年遭受齐燕军事打击后,才沿大小凌河退至今锦州附近的。

在此我们对各家之言略作辨析,认识古屠何似宜采取由后往前的倒序。锦州无疑属先秦屠何人活动区域。齐桓公救燕破屠何后,“屠何”之名便鲜见于史料典籍,大概是生活场域逐渐被燕挤占,屠何人或合于东胡、或融入俞人部族。这样看来,西时继承“屠何”之名的徒河县应该是古屠何人足迹的终点,台集屯小荒地北山城很可能是屠何方国中晚期的政治中心或重要据点。由于春秋时并未划分行政区,一般以族名为国名、地名,故锦州在春秋—战国之间名屠何当无问题。而东周诸侯国和屠何方国在直接的军事接触以前,周室统称屠何与分布在今辽宁、河北的东胡、山戎各部为东北夷,对他们彼此间的交流、势力分布变化情况仅见一鳞一爪,总体上西周—春秋时东北夷既有相互征伐,又有联合南进之趋势。如要详探更久远的虞舜、夏殷时期锦州地名以及屠河人是否起源于锦州等问题,或有待更丰富考古资料重见天日。

二、东汉—隋唐时期锦州地名变化

东汉建武二十五年(49 年),东汉政府令桓人“为汉侦候,助击匈奴、鲜卑”,大量安置乌桓众于今锦义地区。汉安帝循乌桓故俗,立辽东属国,别领六县:昌辽、宾徒、徒河、无虑、险渎、房县。至汉末,徒河县名、行政归属基本得以保持;然而随着大一统王朝的瓦解,辽西逐渐成为战火频仍、民族交流融合的场域;锦州故地亦在三国至隋唐间数次变更称谓。

(一)徒河县的废弃与复置

建安十二年(207年),“曹操自征乌桓······其余众万余落,悉徙居中国云。”徒河县与辽东属国的行政建置因户口外徙一并被曹魏废止,锦州地区此后三十余年成为辽东公孙氏、曹魏和鲜卑三家争雄的战场,其信史因地名隐去而无从稽考。

正始五年(244年)九月,“鲜卑内附,置辽东属国,立昌黎县以居之”,锦州故地属昌黎县(今义县)。曹魏后又将辽东属国改为昌黎郡,“统县二,户九百”,辖昌黎、宾徒,锦州故地属宾徒县(今锦州市北)。

太康十年(289年),慕容廆遣使降晋,得拜鲜卑都督,“又迁于徒河之青山”。“后慕容氏复置徒河县”,杜佑注曰:“徒河青山,在营州郡东百九十里”。值得注意的是,慕容廆“东迁徒河县”并未在汉徒河故地建新城,杜佑所言“徒河”当为燕徒河,指徒河新城及青山皆在营州郡东一百九十里。《太平寰宇记》注引《通典》:“汉徒,张添洋:锦州古代地名称谓变迁相关问题探析县之青山,在郡城东百九十里”;借此将正文勘为:“有废城(燕徒河),在今郡东百九十里,北有山曰青山。”可知徒河新县大致在今义县境内。

(二)北魏广兴县

北魏太平真君八年(447年),“并徒河、永乐、燕昌” 为广兴县,徒河之名遂废。现对与徒河合并之永乐、燕昌二县稍加考证。“永乐本慕容皝之西乐县地”,咸和九年(334年),“皝自征辽东······分徙辽东大姓于棘城,置和阳、武次、西乐三县而归”;棘城“在郡(今朝阳)东南一百七十里”,今义县西砖城子附近应处汉徒河西北、燕徒河西南;永乐(西乐)县比棘城更靠近燕徒河。燕昌县可能得名于后燕,建兴十一年(396 年),慕容垂伐北魏而不能胜,途中染病,“垂在平城积十日,疾转笃,乃筑燕昌城而还”,水经曰:“燕昌城在平城北四十里。” 两“燕昌”虽不指同地,然在亡国阴影下,其意祈后燕国家兴旺昌盛当无疑。辽代锦州下设二县:永乐、安昌,永乐县名未改,安昌之名可能袭自北魏燕昌。按《奉天通志》释,安昌“疑在今锦西、锦县之间,或即今虹螺岘处”。

北魏正光五年(524年),六镇起义爆发,北镇连年兵祸,营州(广兴县属营州昌黎郡)凋敝,朝廷以逃亡河北的营州人设侨州郡县,广兴侨县位于“今河北徐水县西 25 里”附近。《魏书·地形志》载,营州“永安末陷(530年),天平初复(534年)”有观点以此复置营州为永熙二年(533年)侨置英雄城(今河北易县)的南营州。其实两者口户数差异明显,南营州昌黎郡有“户五百九,口二千六百五十八”,平均每县八九百人;营州昌黎郡“户二百一,口九百一十八”,仅相当于侨昌黎郡的三分之一,这说明经北魏末年战乱,营州仍有人口统计数据,原广兴县亦未完全废弃。自天平以降,广兴县、侨广兴县应是并存状态。

北齐天保七年(556年),文宣帝高洋以“要荒之所,旧多浮伪”,遂“并省三州、一百五十三郡、五百八十九县、二镇二十六戍。”除保留“建德、冀阳两郡,永乐(乐良郡故县)、带方、龙城、大兴等县,其余并废”。辽西、河北之昌黎郡、广兴县建置均被撤销,锦州地区再度进入缺省地名的历史阶段。

(三)隋泸河镇(县)

隋开皇元年(581年),辽西地区“唯留建德一郡,龙城一县,其余并废。” 后又撤郡,推行州县二级制,建德郡改设营州总管府。大业元年(605年)复行郡县制,改营州为柳城郡,增设辽西郡“以处粟末靺鞨降人”,领一(辽西县)。

“泸河镇”之名首次出现于大业七年(611年),是年隋炀帝“谋讨高丽······发民夫运米,积于泸河、怀远二镇”。隋辽西郡“武德元年曰燕州,领县三:辽西、泸河、怀远”。可见,辽西县与泸河镇相距不远,而南北朝以来,镇一般设于无郡县区域,其内军民混杂,是抵御北方军事威胁的前哨。据此看,泸河镇的设置时间要比辽西郡早,可能开皇年间它就已经存在,大业中改镇为县归属辽西郡。

《太平寰宇记》有云:“彭卢水,一名卢河水,即唐龙水。”《中国历史地图集释文汇编》认为,泸河与卢河同,指今小凌河,隋泸河县就是今锦州市[。《辞海》载:“泸河镇,隋置,在今辽宁义县境,大业七年炀帝进攻辽东,曾屯军粮于此。”根据泸河地名及其在隋军伐辽东一役中发挥的作用考量,它确应位处今小凌河流域;但隋代辽西傍海道尚未兴起,若将泸河镇置于靠近渤海湾的锦州地区,则不易发挥军镇扼守要路的作用;加之北魏广兴废城在今义县域内,可作泸河建镇之依托。由上述几点,泸河镇在今义县的说法似更符合情理。

隋末,辽西郡陷,所属三县皆侨置柳城郡。唐武德元年(618 年),省泸河县;贞观元年(627年),怀远县亦省。唐代锦州地区没有新设行政区,是为“自幽距辽二千里无州县”

三、关于“锦州”地名来源的思考

《辽史·地理志》:“锦州,临海军,中,节度······太祖以汉俘建州。” 一般认为,锦州之名得于天赞三年(924 年)五月,耶律阿保机“徙蓟州民实辽州地”。正史中没有解释为何命州名为“锦”,后世学者看法不一。在此,我们仅希望通过将锦州得名各说略作排比,结合古代地名,对锦州历史上命地名的几种方式进行小结。

(一)锦川说

有观点认为“锦州”得名自“锦川”。《奉天通志》载:“小凌河源出热河省凌源县······即古参柳水,辽称小灵河,元易灵为凌,明清至今仍之。”小凌河在锦州附近“东南流过北宁铁路,绕城西南而东,以其回旋如锦,名曰锦川,县名亦取于此”锦州学者吕书田对此予以反驳,锦州见名辽代,早于锦川,应是小凌河锦州段因城得名锦川,而非城以河命名。其实“锦川”说反映了传统的地理要素决定地名的命名原则。锦州城与周边河流相伴数千年,城水二者名称相互影响、共同发展,趋于一体,如先秦屠何、著河,两汉徒河,隋之泸河等,大多既是水名,又是城名。

(二)锦绣说

另一种说法以锦州地名采“锦衣玉食”“锦绣之州”的吉祥寓意。此种命名方式突破了地域环境的局限,表达着赐名者的美好愿景和祈望,三燕时期的燕昌、永乐,北魏广兴等地名都遵循这一原则。余以为“锦绣”说颇为可信,辽太祖初设锦州,下辖两县,袭故称永乐、安昌(燕昌),蕴含喜乐昌盛义,与锦州同属弘义宫的富义县亦按同理,锦州采取相近命名原则的可能性很大。

(三)织锦说

“织锦”说,以锦州本太祖私州,令其民养蚕织锦,供贵族享用。该说在锦州较受认可,立论基础是宋人路振所撰《乘轺录》:“沿灵河有灵、锦、显、霸四州,地生桑麻贝锦。州民无田租,但供蚕织,名曰太后丝蚕户。”另据《辽史·营卫志》载:“算斡鲁朶,太祖置。国语心腹曰‘算’,宫曰‘翰鲁朶’。是为弘义宫。”辖州五:“锦、祖、严、祺、银”。五州之中,有按其所事产业、发挥作用命名者。如“祖,本义为祖庙,后引申为‘祖先’‘祖宗’义和‘开始’义”,与之相应,太祖陵寝在祖州东南二十里。“银州,富国军。下,刺史。本渤海富州,太祖以银冶更名。”“锦”字“襄邑织文也。从帛,金声。本指有彩色花纹的丝织品”。辽代比较重视“教耕织”,引申“锦”为织锦手工业有可取之处,但此说尚无更直接佐证。锦州前代古称中没有因发展手工业生产而得名者,无论“织锦”说成立与否,其说的主要论据,反映出锦州地区地名演变规律在辽以后开始受当地经济、主要产业等条件影响,地名、城市与行政建置一并发展进入了新的历史阶段。

总之,锦州地区的地名演变与它在漫长古代史进程中所承担的政治、军事、经济任务,域内的民族迁徙情况紧密相关。探索锦州地名相关问题可谓纵览锦州全史视域下,“积跬步而至千里”之伊始。

作者:张添洋

来源:《辽宁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25卷 第3期

选稿:宋柄燃

编辑:董 岩

校对:黎淑琪

审订:贺雨婷

责编:计梦菲

(由于版面内容有限,文章注释内容请参照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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