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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义三人路过颍州府，道士赵如虎带路，去拜访处于山中的一座“清风观”。

这是一座小道观，只有师徒三人，算辈分，主持道长清风子是赵如虎的师叔。

赵如虎他们来得不巧，颍州府最近出了几桩“画尸”的事件，清风子受府衙所托，要去处理一二。赵如虎还想自告奋勇，清风子说不是什么大事，他很快就能回，便让赵如虎帮忙看一下道观，游览游览山中风景，如果有附近的村民来，就代替他招待招待。

事实证明，牛大义他们几个招惹事情的能力，远超他人想象……

清风子是上午出发的，下午就有好几个人狼狈跑上山，高呼求助。

领头的是一个穿着整齐的老人，说自己是山下镇子的里正，一直听说清风观住着有道之士，恳求面前这位身穿道袍，满脸正气，双目炯炯的道长下山救助。

站在里正面前的牛大义有些尴尬……

解释了好几句，才说服来人，旁边那个宽肩膀粗胳膊，膀大腰圆的大汉才是“有道之士”……

很明显，如果有的选，里正他们没准就走了或者等候清风子返回，但事情紧急，也只能赌一把这位大汉真的有本事——至少看上去很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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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在清风观山下约莫二十里地的山谷中，有三百多户人家，都是淳朴善良之辈，偶尔有外人到镇子做生意，大家相处的都十分融洽，日子过的不能说多么富足，但也可以。

大约三个月前，镇子里面每隔几天，都会有孩子失踪，刚开始是在床上睡觉的幼儿，大人出门聊了会天，回家就不见了，到后面在屋子外面玩耍的孩子，大人没有看紧，也会玩着玩着就不知去向。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失踪的孩子越来越多，最大的八九岁，最小的刚出生，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亲戚的孩子失踪。

镇子自然第一时间报官，可官府派人来查看，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那段时间也没有外人到镇子里来，官府不可能一直让衙役和捕快看守所有的孩子，便将此事挂成了一桩悬案。

官府躺平，可孩子的失踪仍在持续，老人们开始说这是妖怪所为，大人们只能时时刻刻将孩子带在身边，晚上关门闭户，但偶尔一个不留神，还是会有孩子就此消失不见。

前两天，有个叫张三的村民进山砍柴，他没留神时间，回家的时候乌云蔽月，看不清路径，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慌不择路间，张三走到了一处山洞前面，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子腥气，觉得山洞中可能有什么猛兽，便想要调头换个方向。

还没走远，山洞中传来了一声咆哮，张三赶紧躲到石头后面，就看到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物，身上黑漆漆的，从山洞中冲出来，这怪物速度极快，脚下都没有沾地，好似是能在空中飞腾，一下子就消失在远方。

难道这就是抓走镇子小孩的妖怪？张三壮了壮胆子，等怪物飞远，才慢腾腾的挪向洞口，他看到了洞口外一块大石头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地面上更是散落着许多细小的骨骼！

张三惊恐万分，连滚带爬的往山下走，这回他运气好，没有再撞上怪物，黎明时分总算是回了镇子。

一进镇子，他就听说昨晚上又有一个孩子失踪！

张三赶紧找到里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将事情讲了一遍，里正也是大吃一惊，赶紧将镇子里面的人都叫到中间，又让张三把事情说了一遍，组织起三十多个人的队伍，拿着锄头菜刀，上山查看。

顺着张三指出的路径，他们找到了那处洞口，在洞外的杂草和乱石间，他们找到了累累白骨，有的上面还残留着血肉，更有各种沾染血迹的衣衫和碎步，昭示了尸骨都是那些失踪的孩子！

镇民们或者放声大哭，或者咬牙切齿，有人直接红着眼睛，舞着锄头就冲进了山洞。

里正忙让其他人点燃火把跟上，可山洞阴风阵阵，任凭镇民们怎么想办法，就是无法点燃火把。正当他们忙乎时，洞内传出了一声惨叫，听声音，正是方才冲进洞的那个镇民。

惨叫又长，又凄厉，许多镇民面面相觑，忍不住手脚发软。乌黑的山洞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就这么冲进去，连怪物都看不见，那岂不是送死？

里正也踌躇着无法下定决心，他犹豫的时间，有几个胆大的镇民主动走了进去，结果没多长时间，就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惨叫声，有两个人惨白着脸逃出来，高呼：“妖怪啊，妖怪啊！”其他人当即丧胆，一窝蜂的跑出洞口。

送了几条人命，里正只好到处寻求“高人”，两三天时间，他们也找了几个游方的道士或者和尚，每个人口气都大的不行，却一个又一个的死在洞内。里正也是突然想起，不远处的清风观主持听说很有本事，才带了几个人前来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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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诸多小儿丧生，牛大义气的恨不得拿着佩剑将妖怪砍成十八段，赵如虎也是满面通红，一口应了下来：“贫道法力不高，但好歹有一身蛮力，走走走，万不可再让孩子遭险！”

一边走一边说，等到了镇子，里正将他们带到一间大院子：“这是我们这儿最大的院子，我把镇子里所有十岁以下的孩子都送到这里，专门派人看着，这两天一直派人看守，但总也不是长久之计……”

牛大义想了想：“不妨如此，今晚上委屈一下孩子们，让他们都到几个房间，你们再派人到房间里面看着。我兄弟三人就在院子里面转悠，那妖怪有灵智，或许看到人手不足，会再次前来，那我兄弟几个好歹能试探一二。”

他这个法子兼顾了孩子的安全和试探妖怪，里正没啥意见，便照着安排下去。

赵如虎在院子里面布置了些许手段，如果有什么东西闯入，他们能提前察觉。

等啊等，等啊等，到了三更时分，牛大义上眼皮打下眼皮正不分胜负，猛然间，院子里传出几声锣响。赵如虎当即睁眼，“嗖”的蹿了出去，牛大义狠狠打了大腿一下，抄起佩剑冲了出去，房梁上的梁三儿也手持短兵，高高跃下。

三人的目标，正是如里正所说，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物！只见这怪物身长八尺有余，双臂极长，身上穿着黑色的布料，破破烂烂的透出一些长长的毛发，两只眼睛血红。看到三个人向自己扑来，怪物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发出震天的咆哮！

然后毫不迟疑的向天上一窜，双臂一振，就这么飞走了。

牛大义他们几个晚了一步，没有拦住怪物，颇为懊恼，倒是在屋子里面看到这一幕的镇民很是振奋，齐齐跑出来感谢三位“高人”，能够一个照面就将怪物逐走。

又守了半个晚上，怪物没有出现，次日早上，里正前来，又是一番感恩戴德，但话里话外还是希望“高人”能够斩草除根，干掉怪物。

赵如虎摸着下巴说道：“那是一只僵尸，而且是接近修成飞僵的毛僵，所以能够短暂飞腾，身上还有长毛。他吸收幼儿精血，就是修行飞僵的准备。僵尸集怨气所生，初始没有灵智，凭本能生存，百年生灵，是为毛僵，力大无穷，再进一步即为飞僵，有纵地之能，有钢铁之躯，常人百人难当。若是他修行成了飞僵，我们几个真不是对手，但现在还差一些，我们便有机会！”

“不过……”说着，赵如虎面上泛起难色：“我的修为还是有些不足，飞僵在自己的洞窟之中，实力极强，我怕是对付不了，必须将他引诱出来，再以两个人断掉他的后路。断他后路的人中，还要有一个与飞僵有牵扯……”

言下之意，便是要有一个镇民，需要冒着性命风险来除飞僵。

镇民们一时间有些沉默，这道士看起来不像道士，也不是清风观的老道长，求他属于病急乱投医，谁知道他的实力强不强，如果只是个擅长说嘴的，那除不掉飞僵，去断后路的人岂不是死定了？

牛大义踏前一步，朗声道：“在下会去飞僵的洞窟，只请哪一位乡亲配合。在下愿意发誓，只要不死，会保护那位乡亲回来！”

话音落下，人群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推开身前的人走出来：“老汉跟你去！老汉的小孙子被那妖怪害死了，早就不想活了！如果能给镇子除害，给孙子报仇，那老汉不怕死！”

里正大喜，开口许诺说只要这位叫李老汉的老人肯去，就给他多少多少粮食和金银。李老汉摇头说自己快死的人了，身外之物有什么用？他只要里正和乡亲们在他时候，善待他的家人便好。

等李老汉说完，赵如虎从怀中摸出来两个铃铛，交到牛大义和李老汉手中：“这是我师门的宝物，昔年曾经镇压了很强大的妖怪。飞僵畏惧铃铛，你们等飞僵飞出去，就进他的洞窟，堵在洞口，若是飞僵返回，就使劲的摇动铃铛，万万不可停歇。铃铛声音可以阻拦飞僵入洞，如果停下，飞僵进入洞窟，不仅我没办法对付他，你们的性命也难以保住，切记铃铛不可停。”

铃铛上面斑斑点点，似乎都是铜锈，入手颇为沉重，一个都有半斤以上。二人拿了铃铛，也不耽搁，径直进了山，到那处洞窟附近，找了个地方藏下，静静等待天黑。

送走两人，赵如虎安排镇民，用养殖猪羊牛的泥土堆积起来一个半尺高的法坛，再取来一百个孩童手指头尖的一滴血，聚在一个小碗中，放在法坛上面。

等到夜色降临，赵如虎让镇民都避到远处，他用墨线将法坛围了一圈，自己拿起一直挂在腰间的木剑，绕着法坛转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功夫，空中传来一声咆哮，那只飞僵从天而降！似乎是被上百孩童鲜血吸引，飞僵不顾周围还有别人，径直扑向了法坛。赵如虎怡然不惧，木剑向前一指，夜幕中赫然有一道光芒绽放，直指飞僵的心脏！

飞僵双臂一振，凭空转了个方向，避过了光芒，它看出法坛前面这壮汉不好惹，便停在一处房顶，与赵如虎对峙。

蓦然间，一个瘦高个不知道从哪个屋子窜出来，一下就上了房顶，三下两下跃到了飞僵背后。飞僵感觉到了什么，正要回头，下面赵如虎大喝一声，掏出两张符纸，往空中一扔，两张符纸无风自燃，飘落的时候，他手中木剑一送，恰恰好穿过了两张符纸。穿透符纸的时候，远处的飞僵好像也受到了伤害，发出痛苦的大吼。

这一吼，飞僵就没注意身后的动静，瘦高个梁三儿一个纵跃，跃过了两个房顶的空隙，直接到了飞僵身后，他拿出赵如虎之前给他的一张符令，“啪”的一下，贴在飞僵背心中央，登时就炸出一片血光！

飞僵的吼声顿了顿，越发的凄厉和愤怒，它顾不得什么孩童鲜血，就扑向梁三儿，要跟他拼命！

虽然梁三儿身具轻功，又是第一时间向后跳走，可他毕竟不会飞，几个刹那就被飞僵逼近脑后，眼看着飞僵一探手，就能掏出梁三儿的脑子！

说时迟那时快，迎着梁三儿跑过去的赵如虎，将手中木剑狠狠的扔了出去，这一回不偏不倚，正正戳在飞僵的心口处。

飞僵大声惨叫，转身就逃。赵如虎提起木剑吆喝着追了上去：“僵尸受了重伤，今日就当要了它的性命！免得他日又来！”梁三儿喘了几口粗气，抄起一把刀跳了出去，他轻功好，勉强能跟上飞僵，要去提醒牛大义他们。

镇民大多犹豫，但那些家中丢了孩子的，都扛着家伙，红着眼睛嗷嗷叫着追在赵如虎身后。

另一头，看到飞僵飞走，牛大义跟李老汉赶紧摸了过去，洞窟幽深，还有一阵阵阴风吹出来，两人都有些哆嗦，怕走的太深了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又怕站的太靠外被飞僵一爪子抓死，他们商量了一下，大约进去一丈左右，便停了下来，面对面站着，偶尔聊两句，拿起铃铛摇两下，免得被飞僵无声无息的靠到眼前偷袭。

等了半个时辰，风声传来，牛大义听到梁三儿的呼喝声，二话不说就扬起胳膊摇响了铃铛。

“铛铛铛！铛铛铛！”铃铛小，声音不小，响声霎时间传遍了附近几个山头。

梁三儿的喊声恰到好处，飞僵当时已经扑到了山上，再飞个几丈，就能跳进洞窟，然后铃声响起，飞僵身子一顿，从空中掉到了地上，但它还有余力，一步步的往洞窟走。

牛大义大笑一声，把手中铃铛塞给李老汉，抽出佩剑，迎着飞僵冲了下去，“铿锵”一下，佩剑没有砍进飞僵的身子，但也让对方退了两步。梁三儿也踏着树枝赶了过来，俩人一刀一剑，挡在飞僵面前，你一下我一下，纵然没给飞僵多大的伤害，却也阻住了它的脚步。

而他们搏斗的时候，洞中铃铛声始终没有停止过。

拖延了两刻钟有余，赵如虎和几个身体强壮的镇民总算喘着粗气出现了，看到飞僵还没有进洞，赵如虎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先喘了几口大气，才扶着大腿站起来，一边念咒，一边点燃符纸，交给镇民让他们围住飞僵，然后又拿起木剑，大喝一声冲进了战团。

三个人对一个飞僵，打了片刻，牛大义和梁三儿拼着挨上一记，一个抱胳膊一个抱腰，限制住飞僵的动作，赵如虎的木剑狠狠向前，刺入飞僵的头颅之中，飞僵当即摔倒在地。

赵如虎吩咐镇民们用准备好的绳索把飞僵捆在树上，才重重的坐下来，让镇民找到李老汉，告诉他不需要摇动铃铛了。

到天色破晓，鸡鸣声响起，阳光照射在飞僵身上，腾起阵阵烟雾，赵如虎又让镇民在树旁边清出一块空地，堆起柴薪，在太阳下点起火来。上有阳光，下有火焰，整整烧了半个多时辰，飞僵终于化成了灰烬。

飞僵已死，众人才战战兢兢的走进山洞，李老汉被扶了出来，他拼老命摇了一个时辰的铃铛，浑身都被汗水湿透，面色惨白，双手颤抖不止。赵如虎给了他一张符纸，嘱咐李老汉贴在床头，又让跟过来的里正每天给李老汉送一份补气的药汤。

山洞之中传出阵阵哭声，镇民们一点一点的带出来许多骨殖和碎衣，完全无法分清是谁的，便由镇子出钱，在镇子外面建了一座大墓，将所有的骨殖都合葬在了一起。

里正等人对赵如虎三人感恩戴德，说要凑一千两银子当酬谢，赵如虎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放声大笑，当天晚上与镇民们好生的吃了一顿后，只拿了十两银子，洒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