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7月上旬的一天,解放军一个由5辆卡车组成的运输队,自贵州盘县(今盘州市)出发,前往云南剿匪前线运送物资。
当车辆行进至清溪洞路段时,路面突然变得狭窄起来。
路旁还有一群“村民”背着竹篓在割猪草,战士们为了不碰到他们,将车辆的速度降到最低!
随行战士不敢有丝毫懈怠,全部打起12万分精神,一名战士远远就发现了前方的异常。
貌似是山体塌方,前方一块大石头将公路堵得死死的。
就在战士们下车去清理路面时,密集的枪声在身后响起,山上冲下来一群土匪。
与此同时,刚刚还在路边割猪草的“村民”,突然将身上的背篓从车窗扔进了驾驶室。
背篓里的东西吓得车里的战士们惊慌失措,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一边大喊一边跳出车外。
在一片混乱中,战士们全都壮烈牺牲,车上的枪支弹药全部落入了土匪头目吕云聪手中。
而他的恶行,还不止于此……
云南剿匪斗争1949年12月,云南迎来了解放。
然而,新建立的人民政权却多次遭到了多股势力的大肆破坏,尤其是在基层。
自1950 年 4月起,云南多地发生了土匪暴动。
国民党留下来的残余势力和当地的土匪、恶霸等相互勾结,不仅公开抗粮抗税,还利用民族情绪蛊惑人心,残忍地杀害基层干部和普通人民群众,抢夺财产等。
到了5月,土匪暴动达到最嚣张的时期。
据统计,当时云南境内的土匪势力大约有两百多股,匪徒达到十几万人,匪患十分严重,呈现糜烂之势。
当时曾有这样的文字记载:“匪祸所及,商旅裹足,市场萧条,居民夜不枕席,一夕数惊”。
与此情形相似的还有贵州和四川。
于是,解放军发起了一场全面的剿匪斗争,意在扑灭困扰民间长达数十年的土匪之祸,根治影响中国数千年的匪患。
不过,在西南地区的剿匪斗争却没有那么轻松,甚至称得上是非常残酷的。这里有几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这些土匪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与国民党有所勾结,他们拿着蒋氏支持的武器,以山洞、河谷为据点,四处破坏解放军的基层政府。
其次,这些地方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当地少数民族众多。解放军在剿匪时,遇到了一些民间阻力。
比如,军民语言不通,沟通不畅;有些老百姓被土匪蛊惑,白天为民,晚上为匪,军队无法区分等等。
但,剿匪行动刻不容缓。
在云南的剿匪斗争,分为滇南、滇西、滇东北 3个大片进行。
从 5月底起,全省开始大规模地进剿内地腹心地区和主要交通沿线的股匪。
就在解放军昼夜兼程、长途奔袭,力图早日消除匪患之际。
1950年8月,近2千名土匪将滇黔公路拦腰斩断,致使这条云南通往贵州的交通要道交通彻底中断,为首的土匪正是吕云聪和他兄弟吕吉云。
滇黔公路被破坏云南解放前,种植鸦片是当地许多地主、恶霸的重要盈利来源。
云南解放后,解放军严厉禁止种植鸦片,自然极大地损害了这些地主的利益,使得他们对解放军怀恨在心。
吕云聪是墨红乡(当时叫东山乡)一个世袭土司黑老九的保镖队长,他力气很大,因此私下里被乡民们喊作“野牤牛”。
他心狠手辣,惨遭他毒手的人不下百人。害人性命的时候,他喜欢将人高高举过头顶,再狠狠地摔在地上,将人活活摔死。
就在4月,吕云聪等人就策动了数千名土匪发动暴乱,大肆鼓吹“不种粮食种鸦片” 。
吕云聪与当地恶霸尹烈照勾结,兵分两路,先后突击了富源、东山乡等地的多个区公所、乡公所,残忍地杀害了数百名基层干部、民兵及进步群众。
吕云聪还带着几百名土匪,突击了第二野战军的一个卫生队。
不仅将几十名身负重伤的伤员残忍地丢下悬崖,还将抓到的女兵在残忍蹂躏之后放毒蛇咬死,并且将女兵们的尸体剥去衣服后挂在路边示众。
几个月后,吕云聪和尹烈照发生内讧,两人决裂。
此时,吕云聪手下匪徒者众,人数近两千,但枪支弹药并不充足。
交通繁忙的滇黔公路,就成了吕云聪抢夺枪支的重要目标。
他带领几百名匪徒,埋伏在公路两旁的原始森林里,准备伺机发动伏击。
7月上旬,一支解放军的运输车队从盘县方向开过来,行进至滇黔公路的清溪洞路段。
由于这段路几乎是上坡,而且路面变得十分狭窄,因此过往的车辆都小心翼翼、速度很慢。
运输队的每辆卡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两名押运人员。
他们全副武装,一人坐在副驾驶上,一人则站在车门外的踏板上,警惕地注视周围的一切。
他们看见十来名“村民”在路边弯着腰打猪草,每个人都背着一个竹篓,竹篓上盖了盖子,猜测里面装着的有可能是今天的劳动成果。
此时是下午两点多,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因此车窗也都是打开的。
突然,狭窄的路面上出现了一块大石头,完全挡住了车辆行进的路线,坐在最后一辆卡车上的战士们便下车来去清理路面。
没想到的是,原本寂静的公路上却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与此同时,路边的“村民”将竹篓从车窗扔进了驾驶室,竹篓盖子被摔开,原来里面装的根本不是猪草,而是足以让一头大象毙命的毒蛇。
车里的战士顿时惊慌失措,忙呼喊战友赶快下车。
一片混乱中,山上又冲下来数百名土匪,和扔蛇的“村民”显然是一伙的,战士们只好仓促应战,在这种情况下,战士们处于极大的劣势。
一片枪炮声之后,山林间回归了平静……
等到了傍晚,解放军的增援部队赶到时,只看到了汽车残骸和战士们的遗体。
吕云聪并没有“见好就收”,而是在两天后,又指使几十名土匪,假扮成解放军的护路队,劫走了一辆运输药品的卡车。
随后,吕云聪变本加厉。
他指使土匪炸毁了盘县境内一座公路大桥,使得滇黔公路的交通彻底中断。
同时,他还在平彝县城到盘县县城路段上,设置路障,埋下地雷,使得这段近百里的公路几乎寸步难行。
吕云聪借助熟悉地理环境的优势,几次设下埋伏,攻击解放军的护路部队,使护路部队遭受了沉重损失,进而严重地影响了解放军在云南的剿匪作战进程。
要知道,滇黔公路可是云南与内地的主要交通要道。
8月初,云南省剿匪委员会主任委员陈赓下令:务必在一个月内,恢复滇黔公路的畅通。匪首吕云聪,如难以活捉,可就地予以镇压。
负责执行此次任务的,是第二野战军中的王牌部队——第13军37师110团。
滇黔公路复通1950年1月,正是第110团连夜奔袭,率先抢占了蒙自机场,粉碎了许多国民党将领乘坐飞机逃走的幻想,从而揭开了滇南战争的序幕。
在随后的战争中,他们也表现了极强的战斗力。
而这一次,接到陈赓的命令后,团长傅一宗等人立刻率部队从昆明出发,乘火车到达沾益县城(今沾益区),随后步行近五十里,才到了平彝县城。
但对吕云聪的追剿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吕云聪不仅熟悉地势,而且在当地遍布眼线,这使得剿匪部队的出击连续七次都扑了空。
剿匪斗争成效不显,众人一筹莫展!直到副师长胡绵第亲抵平彝县城才出现了转机。
胡绵第是第二野战军中有名的“智囊”,他一来到平彝,就把团指挥部迁移到东山区,而这里正是土匪们活动最猖獗的地方。
剿匪部队了解到吕云聪手段十分残忍,凡是与部队有联系的老百姓,不仅全家杀光,连四邻都不放过。
正因为如此,当地老百姓虽然对他十分痛恨,却没人敢与剿匪部队联系。
老百姓的“不配合”使得剿匪任务变得困难重重。不过,胡绵第等人也意识到:吕云聪如此胡作非为,仇家肯定不少。只要找到这些人,并让这些人了解到剿匪部队的决心和能力,他们肯定愿意和部队站在同一战线。
剿匪部队很快在一个名叫尔玛的女人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她的丈夫几个月前被吕云聪残忍杀害,女儿此时也身患重病。
在剿匪部队承诺给她的丈夫报仇,并帮助她的女儿治病之后,她向部队吐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吕云聪在曲靖县(今曲靖市)麒麟山的红土墙村有一个落脚点。
傅一宗立即下达指示:三营连夜奔袭红土墙村。
不过,由于当夜天降大雨,部队到达时,已是次日凌晨。而村子地处偏僻,位于麒麟山深处,村民们都有养狗防老虎的习惯。
剿匪部队刚一进村,就引起了一片狗吠。
躲在此处的吕云聪被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惊醒,意识到剿匪部队已经追来。他带着二十几个匪徒,在夜色的掩护下仓皇逃走,躲进了深山老林中。
事后,胡绵第分析认为:吕云聪十分自负,这次他侥幸逃脱了,肯定会想方设法报复透露他行踪的人。
于是,剿匪部队连夜将尔玛及其他村民都转移到安全区域,随后派了一个营埋伏在村子里,等着吕云聪“自投罗网”。
果然没过两天,吕云聪就带着几百名土匪,趁着夜色再次来到了村子里。
由于剿匪部队早有准备,吕云聪的队伍或死或伤、损失惨重。可惜的是,吕云聪本人再一次成功逃脱了。
针对眼前的情况,胡绵第作出了一个判断,他认为自负的吕云聪应该还是会将红土墙村作为落脚点。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几天后,当剿匪部队第二次对红土墙村实施重点清剿时,先锋部队就与正准备更换营地的吕云聪迎头遇上了。
土匪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溃不成军,数百名土匪都做了俘虏。只是,剿匪部队却并没有在其中找到吕云聪的身影。
最后,一名俘虏交代了一个重要信息:吕云聪臀部受伤,由两个亲信背着躲进大山里去了。
剿匪部队进行了大规模地搜索,吕云聪仍然不知所踪。
直到第六天清晨,一位披麻戴孝的女人出现在哨卡前,有人认出她正是吕云聪的小妾。
一番装模做样地哭诉后,这个小妾却说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吕云聪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死了。
众人自然不信!
于是,她便带路,带着剿匪部队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找到了一具腐烂的尸体。
看他的体型,的确与吕云聪十分相似。
剿匪部队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组织了群众大会,请乡亲们来辨认。
最后,来参会的老百姓都认为这就是吕云聪。
就这样,吕云聪被击毙的消息不胫而走。
当地百姓也再无顾忌,纷纷站出来向剿匪部队揭发土匪们的罪行。
之前追随吕云聪的土匪,也因“群龙无首”,有一大批人下山缴械投降。
也有数百名不死心的土匪,曾围攻乡公所,试图抢回吕云聪的尸体,但被剿匪部队重创,只剩下不到100人仓皇逃窜。
有俘虏招供说:此次带队的人是吕云聪的弟弟吕吉云。
这个举动也让剿匪部队确信:此前的那具尸体就是吕云聪。
事已至此,剿匪部队也不再继续纠结于此事,而是抓紧时间将滇黔公路恢复畅通。
在此过程中,第110团还再一次遭到土匪武装的突然突击。
在连续作战七十多个小时后,最终将溃逃的土匪一网打尽,匪首吕吉云也死了。
之后,剿匪部队第111团前来增援,从盘县对土匪发起进攻。在滇黔公路盘踞两个多月的土匪们,再无斗志,纷纷投诚自新。
滇黔公路沿线的匪情终于得以解除,交通得以复通!
“死而复生”、为害乡里此后几年里,在平彝县再无大规模的匪乱,但偶尔也有小规模的匪乱。只是,没有人再联想到吕云聪。
直到1956年夏季的一个傍晚,东山(墨红乡)发生了一件令人心惊的事情:农会干部聂利君被人打死了!
令村民们感到恐惧的是:聂利君死法看上去竟是那样地熟悉!与当年为恶一方的 “东山王”吕云聪的惯用“手法”如出一辙。
聂利君在死前,曾收到一封信,写信的人是东山世袭土司黑老九。
黑老九对聂利君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是聂利君带头,在土改时分掉了他的土地;也是聂利君带头,销毁了黑老九偷偷种植在深山里的鸦片。
于是,黑老九暗中派人绑架了聂利君的儿子,以此威胁他与自己决斗,来了结彼此的恩怨。
聂利君想到自己身材高大且拳脚功夫不错,黑老九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就同意只身赴约。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带了一把手枪防身。只是没想到,原本“胜券在握”的他,却被活活摔死了。
另一方面,聂利君的妻子因担心丈夫的安危,便找到了民兵队长,请他出面带人去制止这场决斗。
等队长老姚带领十几人赶到现场时,却只看到聂利君的尸体,而他的手枪也不翼而飞。
聂利君的死状令在场的民兵都不寒而栗!他们也敏锐地发现这种作案手法非常眼熟,正是吕云聪的惯用手段。
可吕云聪明明在5年前的剿匪斗争中早已丧生!如今这情形,到底是有人故意模仿他制造恐慌?还是真的与他有所关联呢?
难道,真如一些传言所说:在剿匪斗争中死去的,其实是吕云聪的“替身”?
想到这个凶残暴戾的匪徒有可能仍旧活在人世间,而且就藏匿在附近,村民们不由地感到毛骨悚然。
姚队长立刻带着民兵去找黑老九,也因此确认了黑老九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想到吕云聪曾经给黑老九做过多年的保镖队长,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吕云聪还活着,那么黑老九十有八九知道他的藏匿之处。
在老姚等人的威胁之下,黑老九不得不说了实话。
原来,当年那具腐烂的尸体竟然不是吕云聪,而是他的弟弟吕吉云。
兄弟俩十分相似,很多当地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弟弟的存在。危急关头,他弟弟也成了“替死鬼”。
在黑老九的带领下,民兵找到了潜逃多年的吕云聪。作恶多端的他,最终被村民们当场击毙了。
被匪患困扰多年的富源县,终于彻底归于平静。
在60年代的一次采访中,云南等地的百姓说到新中国的好处时,其中有一个就是:再也不怕“抢子”(土匪)了!
老百姓每年秋收后不再躲避土匪,这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改变。
如今,在西南大山里的一些小镇上都有烈士陵园,纪念的正是在剿匪斗争中牺牲的战士们。
参考资料:【建党百年·口述云南】红色纪事·云南剿匪往事_云南省纪委省监委网
云南解放初期的剿匪斗争 _云南档案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