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山,1930年12月出生,四川乐至人。
1951年3月,杨海山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他和其他新兵一起在乐至县参加完集训,乘车经绵阳到达陕西省宝鸡市,后乘坐军列到达辽宁省丹东市12军后勤部,在丹东市的一个偏僻农村进行强化训练,主要是战场救护,争取做一名合格的抢救生命的战地卫生战士,同时也学文化知识。
这些新兵都是贫苦农民出身,没有文化知识,家里来封信都要请别人帮忙回信,基本是文盲状态。杨海山和战友们一边强化学习训练,包括包扎伤员、背伤员、抬伤员、运送伤员等战场救护工作,一边也学点文化基本知识,
过了一年多一点,训练结束了,部队接到军部的通知说要尽快入朝参战。教导大队的大队长作战斗动员,让大家做好准备,说是大家经过艰苦训练已经全部合格可以进入战斗了。
准备了两天左右,打扫好民房,就把人员编成5个中队,1个中队100人左右,中队里面再分小队。1952年8月下旬,杨海山随队伍跨过鸭绿江了。
为了防止敌人空袭,每晚夜行军40公里左右。每个班发1个带盖子的钢盆儿,这个钢盆既用来煮饭,也用来打水和洗脸,当时叫“万能盆(锅)”,大概4-5斤重,很牢固结实。这个“锅”谁带呢?就是班里身体最强壮,又乐于吃苦的人来背,当时杨海山就负责带着这口“锅”。
部队还发了军用大衣,外面是黄的,里面是白的,战士们一般穿白色那面,主要因为朝鲜已经开始下雪了,穿白衣可防止行军途中被敌人发现空袭。
天一亮,队伍就开始宿营。宿营地通常选在山区、公路旁边的山沟,或是离公路大约300-500米左右的树林。以班为单位,用自己带的粮食、干粮,一个出一点,自己找水,因为不能有明火,就用很小的火煮点稀饭。每个人 拿碗和勺子舀点喝,再吃点干粮就行了。压缩饼干、咸菜都很硬,黑黢黢的,但有点甜味。
晚上住就坐靠着树干躺一下,因为随时可能要出发,最多就搭个雨衣在身上,但是地上很潮湿。因为这个原因,杨海山后面就得了风湿关节炎,年轻时候还没感觉,上了年纪就痛得很。
一路行军也不安全,美国的军用飞机一直空袭,特别是晚上天上的照明弹、地上的探照灯,照得满天通红,公路两旁炸毁了不少的坦克、汽车,路上到处是弹坑,队伍就只有绕路通行,所以行军很缓慢。
大部队行军人很多,一个接一个,间隔一般一米,稍不注意掉了队就找不到自己的队伍,就只有插到别的队伍里,这样很麻烦,弄不好人家还会以为你是间谍。所以行军途中非常紧张。
战士们的负荷量很重,每个人身上背的基本上都有20-25公斤重的东西。每人发了1支步枪和4个手榴弹、100发子弹,还有4个救急包和3斤干粮,所以很重。但大家身体都还可以,能吃苦,就这样一直走了半个多月,就到了朝鲜前线,到了12军34师101团。
101团有50多个卫生人员,杨海山等5个卫生员分到2营5连。他们到连部报到以后,连长、指导员、排长就来考核,不合格就上不了前线,因为万一在战场上战友负了伤以后你不会抢救不会运送的话,就危及伤员生命。
杨海山表现比较好,大家都争着要,最后把他分到1排,受副排长指挥,副排长是个大学生。
1952年9月8日晚上,杨海山随部队进入战场,参加618战斗。上级提了要求,说卫生员不仅要做抢救工作,有时间还要扛炮弹。炮弹一箱大概是40-50公斤,要扛起来跑步通过150-200米长宽的封锁线,动作一慢就会被敌人发现,就可能牺牲。
杨海山听从指挥,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扛起炮弹气都不喘就跑过去了,每次都是跑在前三五名。
卫生员一般隐蔽在前线阵地,离战场大概还有400-500米的距离。前线打得很激烈,敌人炮弹一响,排长就喊:“卧倒,马上卧倒!”
战场上树桩很多,30-60公分高,树木都被锯了用来作支撑坑道。如果一个不小心,撞在上面就惨了。杨海山就曾一下撞在上面,四颗门牙直接撞掉。他一摸,哎呀,满口是血,但仍坚持下来。
到后面他话都说不出来了,排长问:“杨海山,你咋个捂到嘴巴,脸色也变了?”他说防炮弹的时候四颗门牙被树桩撞掉了。排长表扬他说他确实做到了重伤不哭,轻伤不下火线,咬牙坚持战斗。但杨海山清楚,其实不仅是他如此,他的很多战友都是如此,大家不仅是这样说的,也都是这样做的。
有个刘排长,有40多岁了,敌人的炮弹正好在距他大概3-5米的地方爆炸了,一个炮弹皮把他的手砍断,左手一下就没了,血一直往外泵。杨海山马上就把他拉下来给他包扎,要不然一旦血流过多就很容易危及生命。
可刘排长一把就把刘海山推到了,说:“我左手没得了,我还有右手!”抓起枪又向敌人打过去,还让他不要报告给连长。
但杨海山看到他的血跟水管一样流,几分钟可能就要流完了,马上有牺牲的危险,还是坚持报告给连长,连长过来以后马上把刘排长的枪夺了。
杨海山找了个掩体隐藏下来给他包扎止血,然后。两个战士把他抬下去运走了,最后这个排长立了大功。但他最后回国治疗以后,还是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并且引发了其他病症。
刘海山回忆时说,自己脑海里总记得他那句“我要继续战斗,我要消灭敌人,你不要向连长报告”,他才是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是“重伤不下火线”。
到了10月9号晚上,部队又开始进入战斗。
大约8、9点钟,连长下命令匍匐前进,爬到敌人阵地前沿。这时,整个山上炮弹满天飞,尘土嘭嘭往下推,人在那些松土上面走就像踩到雪地,一踩就陷进去40-50公分深。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要匍匐前进注意隐蔽,要不然那个重机枪扫射起来伤亡更大。
大约晚上11点以后,敌人的火力就小一点了。此时,杨海山他们离前沿阵地只有100米左右。连长、排长下达命令,继续匍匐前进。1排3班两个战士轻装上阵,就带了1支步枪、4个手榴弹、100发子弹、一点干粮。离敌人只有二三十米了,连长下达开火命令,枪声一响,3个敌人就被干掉了。
接着就想起敌人重机枪扫射的声音,5连跟敌人交火了。一旦发现敌人的重机枪口位置,5连就用炸药爆破,指定抬头射手(即狙击手)一枪消灭一个敌人,绝不放空枪。整个连队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早上,伤亡很大。
上阵地以前5连是一个加强连,大概200人左右。人多的原因,是因为配备了一个重机枪排、迫击炮排。可到了10号早晨一看,全连200余人大部分都牺牲了,连长点名就剩下25个了。杨海山当时脸也肿了,说话都很困难,又没得药,他也没报告,下战场以后5、6天才弄了点药,才慢慢恢复了。这次战斗,他因为表现比较好,荣立了三等功。
能活下来,杨海山觉得很幸运。他亲眼看到并肩战斗的战友,一个一个倒下去。他说,那些在朝鲜牺牲的战友,真的很伟大。
杨海山说,朝鲜战场上很多人得肠胃病,因为总是饱一顿饿一顿的,有时候大米吃完了,就只有烧点开水来喝。送饭的战士要冒着生命危险才能把饭送到阵地,有时被敌人发现被打被炸,人和饭都掉下山去了。大多时候,战士们都处于没得吃也吃不饱的状态,所以很多老战士都得了胃病。
杨海山在朝鲜先后参加了上甘岭战役、金城阻击战等战斗。
部队从朝鲜回来以后驻在浙江金华,军部在杭州,相隔100公里左右。到金华以后,部队就开始修营房,还从其他地方派了技术人员,一边修营房,一边学政治,学习祖国的经济建设规划,因为部队刚从朝鲜回来对国内的发展情况不是很了解。
指导员一个星期给战士们上两次课。杨海山没什么文化,因而学习积极性很高,再加上战场上5个卫生员有3个已经负伤下去了,组织上决定只留下一个,综合各方面就把他提成了班长,
培训结束,部队就把他送到军校去培养。按照文化水平来说,杨海山是不够资格送军校的,但是领导们看他决心很大,最终还是决定送他到军校去培养。这样,他就去了河南陆军学校。
军校分了一、二、三、四大队,一到三大队是培养军事干部的,四大队就是培养政工干部的,杨海山在四大队,后面分到4营3连1排。此时已实行军衔制,杨海山是中士。
经过2年多的培训,杨海山的文化水平也逐步提高,1958年毕业时学校还发了个文凭(当时算中专水平)。
毕业以后,杨海山回到部队就任了副排长。排长是个解放战士(国民党起义部队过来的),杨海山协助他做了很多工作,排长也很感动,觉得他很称职。杨海山也因此慢慢地也学会了组织指挥,也学了党的基本知识、军事常识,承担了很多组织工作。
半年以后他被提拔为82迫击炮连1排排长,又过半年,被提拔为101团2营5连副政治指导员,再后来又调到102团另一个连队去当指导员,成为连队支部书记、营党委委员,半年以后又提升为陆军74师220团3营副政治教导员,之后被提升为营政治教导员、团党委委员(正营级)。
1976年,杨海山转业回到地方。对专业,他没什么思想包袱,一是觉得部队确实也该培养一些年轻干部了,自己也该转业了,二是想到自己到地方上也可以再发挥作用,就服从组织安排回到内江。
1976年3月,杨海山进了西南医疗设备厂。厂里主要生产口腔治疗的医用钳、止血钳、镊子等设备。入厂后,他很快就把一个落后车间变成了先进,被授予流动红旗。
当时他在三车间(锻压车间),后来又把他调去了二车间——装备车间,是个大车间,200多个工人。
他在二车间待了2年以后,又调到4车间,后面又调到设备动力科,劳动人事科。这些部门都比较落后,在他的带动下慢慢地都有很大改观。
他工作的秘诀,就是很注重在年轻工人里培养骨干,培养他们入党,也培养他们当组长、车间主任,担任比较重要的科室的领导。他大约培养了40多名年轻工人入党。这些培养出来的那些年轻人对他也很关心,也很积极协助他工作。
在厂里大概工作了16年左右,1992年杨海山退休。
但是单位又把他请回去,让他改造一下西南医疗器械厂的环境面貌。杨海山就设计种树、维修道路、清理卫生死角等,环境就慢慢更好了。结果退休2年后还被评了先进,受到当时内江市医药管理局的表扬,还给评了个中级职称,说他完全具备这个条件,应该要评。
杨海山高寿,90多岁了还神采奕奕。他说自己能活到这个岁数很幸运,也感到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