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19K纯娱 素材:李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83年的江南小镇清河镇,一个平凡的夏日早晨。
清晨的阳光透过细密的雨丝,洒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路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江南特有的潮湿气息。一个身穿蓝色学生装的年轻人,正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在雨中匆匆前行。
我叫李建国,是清河中学高三的毕业生。刚刚参加完高考,正是一个人生的转折点。但是今天,我却要去做一件令我忐忑不安的事情——替表姐去退亲。
说起这件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那时我刚上高一,林小雨转学来到我们班。记得那是开学第一天,她穿着一件白色碎花连衣裙,扎着马尾辫,安静地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当她说自己是镇上林老师的女儿时,班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在我们清河镇,林老师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是镇高中的语文老师,为人正直,教书育人几十年,桃李满天下。他的女儿林小雨继承了他的才华,转学来的第一次月考就考了全年级第一名。
而我,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子弟。父亲常年卧病在床,家里就靠母亲种几亩薄田度日。要不是成绩还不错,考上了镇高中,可能现在已经外出打工了。
"叮铃铃——"自行车上的铃声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一辆拖拉机从旁边轰鸣着驶过,溅起一路泥水。我赶紧躲闪,却还是被溅了一身。
"建国!"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一看,是我表姐李秀珍。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确良布衫,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正站在镇医院的门口冲我招手。
表姐比我大两岁,从小就待我如亲弟弟。她在镇医院当护士,平时工作勤恳,业务能力强,是医院里出了名的好护士。可就在上个月,父母却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对象是县城里一个开布庄的。
"表姐,你怎么在这儿?"我把自行车停在医院门口。
"我等你半天了。"表姐拉着我到医院后面的小花园,这里种着几棵香樟树,树下有张生锈的铁椅子。"建国,你真的愿意替我去退亲?"
我点点头:"表姐,你放心吧。我知道你和王医生的事。"
提起王医生,表姐的脸一下子红了。王医生是医院外科的主治医师,为人正直,医术高明。表姐在诊所工作时认识了他,两个人慢慢就培养出了感情。但是,这件事除了我,谁也不知道。
"唉,"表姐叹了口气,"我和王医生的事,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的。他们觉得王医生年纪大了,而且...而且是个二婚的。"
我看着表姐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在我们清河镇,像王医生这样的条件,按说是很不错的。可是在长辈们眼里,二婚就是个污点,更何况王医生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
"表姐,你放心,我这就去找媒人张婶,先把这门亲事退了再说。"我安慰道。
表姐紧紧握住我的手:"建国,你是我最亲的弟弟,我这辈子就指望你了。"
看着表姐含泪的眼睛,我的心一阵抽痛。从小到大,表姐对我最好,现在她有困难,我怎么能不帮她?
骑着车,我来到了镇西头张婶家。张婶是我们镇上有名的媒婆,据说她说成的亲事没有一桩离过婚的。她家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婚姻介绍所"几个大字。
"哎哟,这不是建国吗?"张婶正在院子里晒咸菜,看见我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活。"高考考得怎么样?准能考上重点大学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张婶,我是来办事的。我表姐那门亲事......"
"怎么?秀珍不愿意?"张婶一听就急了,"那可是个好人家啊!人家开布庄的,家里条件多好。你表姐要是嫁过去,下半辈子可就享福了。"
我低着头,把表姐的意思委婉地说了。张婶听完,连连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眼光太高了。那布庄老板家的条件,在咱们清河镇找不出第二家了。"
"张婶,您就帮帮忙吧。"我恳求道。
张婶叹了口气:"也罢,我这就去布庄老板家说说。不过..."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让我去退亲,总得告诉我退给谁吧?"
我一愣,没想到张婶这么直接。
"我...我不知道。"我支支吾吾地说。
"哎,你这孩子。"张婶摇摇头,"那布庄老板家住在县城南街,你自己去吧。我已经把你表姐的八字都给人家了。"
我谢过张婶,骑上自行车就往县城方向去了。初夏的太阳越升越高,柏油马路被晒得发烫,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我骑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县城的轮廓。
县城比清河镇繁华多了,街道两旁是崭新的水泥楼房,路上来往的汽车、自行车川流不息。我按着张婶给的地址,在南街转了好几圈,才找到那家布庄。
布庄的招牌很新,"锦绣布庄"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店门口还挂着几匹颜色鲜艳的布料,在风中轻轻飘动。我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一看,顿时愣在原地。站在柜台后面的,竟然是林小雨!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正含笑看着我,而我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建国?"林小雨也认出了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的喉咙发干,心跳得厉害。原来布庄老板是林小雨的舅舅,而我来这里,居然是要替表姐退掉和林小雨表哥的婚事!
"我...我是..."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布庄里间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正是林老师。他穿着一件灰色中山装,看见我,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是李建国?"林老师的声音很冷,"听说你是来退亲的?"
我浑身一颤,连忙点头:"是...是的。我姐姐她..."
"不用说了。"林老师打断我的话,"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们家的条件,确实配不上我们家。"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我的心里。我低着头,不敢看林小雨的表情。
"爸!"林小雨突然出声,"您怎么能这么说?"
林老师瞪了女儿一眼:"小雨,你别管这事。这门亲事是两家大人商量的,轮不到你说话。"
我咬着嘴唇,强忍着心中的屈辱。是啊,我们家确实配不上人家。可是,为什么这句话从林老师口中说出来,会这么难受呢?
"对不起。"我低声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建国!"林小雨在身后叫我,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跨上自行车,我拼命地蹬着踏板。眼泪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我不知道自己骑了多久,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
"建国!站住!"
是王医生。他骑着摩托车追上了我。
"表姐呢?"我抹了一把眼泪。
"秀珍在医院值班。"王医生叹了口气,"建国,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我摇摇头:"不关您的事。是我没用,连个亲都退不好。"
王医生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和你表姐商量过了。我们准备...私奔。"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他。
"我知道这样对不起两家父母,但是..."王医生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我真的很爱你表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我沉默了。在这个时代,私奔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啊。可是,为了爱情,他们却愿意承担这样的骂名。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我问。
"后天晚上。"王医生说,"我们买好了去广州的火车票。建国,你能帮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吗?"
我点点头:"你们放心走吧,这里有我。"
送走王医生,天已经完全黑了。我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家走。路过清河中学时,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教学楼的一扇窗户还亮着灯,那是林老师的办公室。
突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学校后门走出来。是林小雨!她还穿着那件淡蓝色连衣裙,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瘦。
"建国!"她快步走过来,"我等了你好久。"
我低着头不说话。
"对不起,我爸今天说话太难听了。"林小雨的声音有些哽咽,"其实...其实这门亲事是我安排的。"
我猛地抬起头:"什么?"
"我让舅舅去说的亲。"林小雨的脸在路灯下泛着红晕,"我...我喜欢你,建国。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可是,你爸..."
"我不管我爸怎么想。"林小雨倔强地说,"这是我的人生,我的选择。"
我看着眼前的女孩,心中百感交集。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那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小雨,你知道吗?"我苦笑着说,"我今天来退的不是我的亲,是我表姐的。她爱上了一个医生,他们准备私奔。"
林小雨愣住了:"什么?"
"是啊,多讽刺啊。"我继续说,"我表姐为了爱情要私奔,而我,却连喜欢的人都配不上。"
林小雨突然扑过来抱住我:"不要这样说!在我心里,你比谁都好。你知道吗?这三年,我一直在偷偷关注你。你学习那么用功,对同学那么热心,还要照顾生病的父亲...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
我的眼眶湿润了。夜风吹过,带来阵阵栀子花香。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路灯下,谁也不说话。
第二天,表姐和王医生的事还是传开了。镇上的人议论纷纷,说王医生是个二婚的,带着孩子,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迷住了表姐。表姐的父母更是气得不行,放话要和表姐断绝关系。
但是表姐和王医生还是走了。那天晚上,我偷偷送他们去火车站。站台上,表姐紧紧抱住我:"建国,对不起,让你替我们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表姐,你放心走吧。等你们在广州站稳脚跟了,我就去找你们。"
火车缓缓启动,我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
色中。站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耳边是火车的汽笛声,远远地飘散在夜空里。
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林小雨。她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提着一个旧书包。
"建国,我知道表姐的事了。"她走过来,递给我一个信封,"这是我爸让我转交给你的。"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在省城师范学院的推荐信。信的末尾,林老师写道:"建国,你是个好学生。你有才华,不应该被眼前的困难打倒。至于你和小雨的事,等你大学毕业再说吧。"
看着这封信,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原来林老师一直在关注着我,他说那些难听的话,也许是在考验我。
"小雨,你爸..."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爸其实很欣赏你。"林小雨笑着说,"他说,你是他教过的学生中,最有韧性的一个。"
夜风吹过,带起林小雨的发梢。远处的江水静静流淌,岸边的芦苇轻轻摇曳。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里充满了力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表姐和王医生在广州安顿下来,开了一个小诊所。他们时常给我写信,说广州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是很幸福。王医生的儿子也特别懂事,一口一个"小姨"叫得表姐心都化了。
而我,在林老师的推荐下,考上了省城师范学院。临走那天,林小雨来送我。她给我织了一条围巾,说冬天省城冷,让我多穿些。
"建国,我等你。"站台上,林小雨红着眼睛说。
我把围巾紧紧地裹在脖子上:"等我毕业就回来,和你爸一起在清河中学教书。"
火车开动了,我趴在车窗上,看着站台上林小雨的身影越来越小。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1983年的那个夏天,我替表姐去退亲,却找到了自己的爱情。表姐为了爱情奔赴远方,而我,则在追求梦想的路上,等待与爱情重逢的那一天。
多年后,我和林小雨也在清河中学教书。每当夕阳西下,我们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我都会想起那个夏天。想起那个为爱情私奔的表姐,想起那个在路灯下哭泣的女孩,想起那个写推荐信的严厉老师。
生活就像那条清河,有时平缓,有时曲折。但只要怀着真挚的心,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如今的清河镇,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但每当我路过那家早已改成超市的布庄,路过那棵依然苍翠的老槐树,路过那个站台,我都会想起1983年那个改变了我们命运的夏天。
那时的我们,在青春的十字路口,为了爱情,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也许,这就是青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