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荆伐郑”到“楚人伐郑”!

春秋右传读过去 2024-04-25 07:44:42

楚成王

鲁僖公元年,《春秋》记载,“楚人伐郑”,而在这之前,《春秋》记楚,只用“荆”,“荆”就是楚。

荆,是楚国最早的封国名,在鲁庄公二十八年前,《春秋》所记楚国,一直是“荆”。而楚,应是楚国自己给自己定义的国名。楚国的国名,应该最早来自楚武王时期。按照《史记》的说法,楚武王逼着随国国君到周王室那里为自己请命,随国国君来到洛阳,请周王室赐命尊楚,周桓王没有答应。随侯回去复命,楚武王大怒,因此自立为王,是为楚王。这应该是最为清晰可辨的楚国人易“荆”为“楚”的时间点。这一年是鲁桓公六年,即公元前709年的事。到鲁僖公元年,已经过去了47年,半个世纪了!但鲁国一直称楚为“荆”,即使鲁庄公二十三年,“荆人来聘”这样楚国主动给鲁国给面子的事,鲁国史官的记载照样是“荆”!

“荆”和“楚”的区别在哪里?前者是周王室分封所得,不但记录的是周王室恩典,更是君臣之别。而楚则不同,他是楚国人奋斗的结果,是自己的尊严。更为重要的是,“楚”字的国号,有可能还包含着芈姓祖先的发祥地——楚丘。据说芈姓源自黄帝之后季连,而季连就是黄帝八世孙陆终(或祝融)的第六子,与邾子国的曹姓之祖曹安那是同胞兄弟。从这点看,最早陆终六姓的活动范围,大致都在鲁国周边。尤其楚丘,据说就在今山东成武县东,即现在的梁堌堆景山遗址。如果楚国人真的存在慎终追远的心思,即把曹、鲁之间作为自己先民的繁衍创世之地,则楚国国号的意义,显然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地理名词,而是包含着历史的责任以及对与未来的期许!对于这样的期许,鲁国史官自然是心有戚戚焉,因此拒不承认,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到了鲁僖公元年,鲁国连遭凶闵,旷年无君,哪里还能有直书“荆人”的些许自信!按照时间节点,如果是七、八月之间楚国伐郑,则鲁僖公还没有来到曲阜称孤道寡呢。所以,存在一种可能,九月份之前的春秋记载,有可能都是鲁僖公即位之后的补录。因为以当时的情况,不论楚国人,还是郑国人来到曲阜发书相告,大概是没有人理会的。所以,这个记载,有可能是鲁僖公与公子友回到鲁国后,根据他们在“柽之会”上得到信息而记录的。

关于楚国伐郑的记载,在《春秋》上是屡见不鲜的。在鲁僖公元年之前两次。第一次是在鲁庄公十六年,《春秋》记载“荆伐郑”,《左传》解释“楚伐郑,及栎,为不礼故也”。这次楚国伐郑,说明是点到为止,因为讨伐的步伐并没有到达新郑。第二次是鲁庄公二十八年,《春秋》记载“秋,荆伐郑。公会齐人、宋人救郑。”此年《左传》记载了楚国令尹子元以六百乘伐郑但无功而返的故事。楚国经过令尹子元的这一番折腾,让楚国十分不满,于是到鲁庄公三十年,令尹子元最终被一场宫廷政变所清除,斗谷於菟成为了新的楚国令尹,楚国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这一年,是楚成王八年,而楚成王的年龄大约已经接近二十岁这个男子冠礼的年龄了。

鲁僖公元年七、八月间的这次《春秋》记载中的“楚国伐郑”,《春秋》没有记载救郑军事行动,对此《左传》解释,是由于郑国此前倒向齐国,所以楚人伐郑。作为相关记载,即在鲁庄公二十七年,按照《春秋》记载,齐、宋、鲁、陈、郑五国再次于宋国幽丘举行会盟。这次的会盟背景,《左传》说是“陈、郑服也”,即陈、郑二国又回到了北方国家联盟之中。这也就是说,在此之前,陈、郑二国是跑到了楚国的阵营中去了的。这当然是北方国家联盟外交上的胜利。相反,这是楚国外交上的失败,更是对令尹子元内政失败的外交惩罚。

但是,虽然齐桓公在外交上赢得了陈国与郑国,但是我们也能看到,北方国家面临的形势却是更加棘手了。从外部看,南方有楚国的威胁,北方有北戎、赤狄的威胁。从内部看,北方国家内部的团结一直就有问题,比如郑国与许国的矛盾,比如卫国与周王室的矛盾,虢国与晋国的矛盾。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齐桓公是连年用兵,比如列举如下:

鲁庄公二十六年秋,齐桓公、宋桓公、鲁庄公出兵伐徐;

鲁庄公二十八年春,齐桓公、鲁庄公出兵伐卫;

鲁庄公二十八年秋,荆伐郑,齐桓公、宋桓公、鲁庄公救郑;

鲁庄公二十九年夏,郑国侵许;

鲁庄公三十年冬,齐桓公伐山戎;

鲁庄公三十二年秋,鲁国开始内乱,高傒出兵鲁国平乱;

鲁庄公三十二年冬,狄伐邢,邢国灭;

鲁闵公元年,鲁国大乱,齐桓公救邢;

鲁闵公二年,鲁闵公死,仲庆父死,卫懿公死,卫国灭国,齐、宋救卫。

从上面的记载可以看出,齐桓公虽然贵为霸主,但面临的战略压力却一点也不轻松!比如连年征战,师老兵疲,尤其在南北同时受敌,内部又各怀鬼胎的情况下,联盟内部的可用资源与战略机动能力均呈现出极大地限制。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从外交层面弥补自身能力的不足,就成为齐桓公、宋桓公不得不优先考虑的问题。从这个角度看,陈国与郑国参加由齐桓公主持的幽丘之盟,对时局而言,是弥足珍贵的!因为只有这样,齐桓公才能有能力有时间去照顾北方国家出现的危机!但是由于幽丘之盟,才会让楚国新的执政者斗谷於菟很没有脸面,因为在他执政之后,如果在楚国的盟友中,一下子少了陈国、郑国这两个重要的北方国家,显然是战略上的严重损失。因此,作为新的楚国令尹,斗谷於菟如果要在国际上展现自己的力量,就必然会选择讨伐郑国。

选择郑国的原因,一方面因为郑国是中原门户,而另一方面在于,斗谷於菟宁可选择郑国,也不会选择陈国。其中原因,除了陈国与楚国是甥舅之国之外,还在于这是楚国的外交策略。因为,如果楚国同时讨伐陈国、郑国,则必然导致北方国家的一致对外,楚国的胜算就会很小。而如果单独讨伐郑国,一方面可以观察北方国家联盟的团结程度,而另一方面也可以试着去撬开北方国家之间关系。

所以,在鲁庄公三十二年,《春秋》记载了一条看似无关紧要的记录,“夏,宋公、齐侯遇于梁丘。”由这次梁丘之会,明显看出,楚国伐郑的可能性已经是国际议论的热点。因为《左传》解释说,“齐侯为楚伐郑之故,请会于诸侯”。这说明,楚国人或者已经在外交上对郑国施加了压力,或者是正在组织讨伐郑国的力量,而郑国人已经感受到了显而易见的军事压力,所以把这种焦虑传递给了齐桓公。但是,楚国人的这些小算盘并没有逃出宋桓公的洞察力,因此宋桓公请求提前与齐桓公会面,点破了楚国人色厉内荏的本质,故而才有了这次梁丘之会。因为有了梁丘之会,所以楚国伐郑并没有立即发生,而是推后到了鲁僖公元年,即三年之后。

这三年时间,给齐桓公赢得了十分宝贵的战略机会。读者可以想象,如果楚国人就是在这三年中的任何一年讨伐郑国,齐桓公还能有时间救邢、救卫,还能有时间迁邢封卫吗?尤其在鲁国大乱的背景下,齐国还能按部就班的平定鲁国之乱吗?那么为什么楚国没有在鲁庄公三十二年出兵伐郑呢?笔者以为,其根本原因在于,鲁庄公三十年的楚国内乱也是一场大乱,其内伤也是很重了,斗谷於菟在平息内乱之后,必须争取时间恢复国力。在这种情况下,宋桓公断定,以当时的楚国,其所谓的伐郑,多半是空言恫吓,难以成行呢!

由此可见,宋桓公不但了解楚国的内部情况,也清楚齐桓公所面临的严峻形势。作为北方联盟,只要陈国不站在楚国一边,只要许国不因郑、许矛盾而助楚,楚国伐郑救很难成功。这是因为,楚国远道而来,少了沿途的国家的资助,必然很难持久用兵。尤其如果郑文公与楚国展开运动战的话,楚国是很难拾到便宜的!弄不好,一败涂地也是有可能的。

正是因为有了宋桓公这样的预见,齐桓公才可消除后顾之忧,并不顾楚国出兵中原的威胁,一心去经营北方国家所面临的灾难性局面。因此,鲁僖公元年的楚国伐郑,试探的性质要多一些,甚至犹如鲁庄公十六年的那次伐郑一样,兵临郑国栎邑就回去了。这是因为,陈国、许国并没有因为楚国的威胁而有所犹疑,郑国更没有因为楚国的讨伐而有所动摇。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斗谷於菟达不到威胁与分化北方联盟的效果,就不会屯兵坚城之下,做无谓的讨伐。

以上,大概就是鲁僖公元年楚国伐郑的基本态势。至于荦之盟的地点,应该就在鲁国周边,但绝不是“柽之会”的那个地方。当然,更不会是陈国宛丘附近的地方。有一种未经证实的说法,说“荦”地所指,就是古代荦城,在山东聊城附近。荦是杂色或多色之义。古人要举行盟会,一般都会登高筑坛,比如最好就是山丘之上,这里与神灵更加接近。所以笔者推测,如果是聊城附近,其地理特征大概存在丹霞地貌特征。如的闲暇,能够亲临访问,一探究竟,余之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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