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贯之盟”中的历史算计!

春秋右传读过去 2024-05-09 07:56:40

江国、黄国位置

鲁僖公二年,不论《春秋》还是《左传》,最引人注目的历史事件,除了晋灭下阳,就是江、黄二国加入到北方联盟所代表的历史新动向!《春秋》的记载是“秋九月,齐侯、宋公、江人、黄人盟于贯”。而《左传》的解释是,“江、黄服也”。所谓“江、黄服也”,就是江国、黄国加入到了北方国家联盟的大家庭之中。这次盟会,看起来当然是齐桓公所代表的北方国家联盟在近些年来取得的最有影响力的外交成就。

关于江国与黄国参加的这次盟会,在《公羊传》看来,其指标意义显著!因为这代表的是“远国至矣”!孔子有句话,叫做“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故江人、黄人的前来与会,就是齐桓公“修文德以来之”的重大外交成果。因此《谷梁传》的解释则更为接近孔夫子要表达的意思,即“贯之盟,不期而至者江人、黄人也。江人、黄人者,远国之辞也。中国称齐、宋,远国称江、黄,以为诸侯皆来至也。”也就是说,按照《公羊传》《谷梁传》的解释,这次在曹国举行的贯之盟,规模盛大,不但江国、黄国是不期而至,其实北方诸侯也是纷至沓来。

贯之盟

齐桓公究竟何德何能,让如此之远而又如此之多的诸侯前来参会?答案当然是救燕、救邢、救卫这种最具国际主义和人道主义色彩的仁义之举!但问题是,这是历史的全部真实吗?也就是说,江国、黄国前来加盟,真的就是诸侯“皆服”的标志性现象吗?难道这其中就没有其它更切实际的历史背景吗?

首先需要分析一下江国、黄国所处的区域以及面临的国际格局。江国,按照古人注释以及考古结论,位于今天河南省正阳县东南的涂店村,而黄国在河南省潢川县西北隆古乡。这两个国家都属于西周的早期封国,并为嬴氏,传说是伯益的后人,与当时南方的区域大国徐国,以及地处关中的秦国同属一个祖先。按照《左传》鲁僖公五年的记载,这一区域的江、黄、道、柏等四个国家与弦国是姻亲关系,并且在这一时期都投奔了齐国,成为了北方国家联盟的新成员。而投入齐国怀抱的前提,就是背弃楚国。

其次,江、黄所代表的这些小国家,都是淮河流域的国家。比如江国,就在淮河北岸。黄国虽然位于潢水之畔,但也属于淮水流域的支流。需要指出的是,这些地方是楚国长期经营的地方。比如息国,早在鲁庄公十四年就已经被楚所灭,而江国就在息国西侧的30里处。同样,黄国离息国也不远,在今息县东南的60里处。所以,这些小国其实是在同一个地理范围,均在平原地带,无险可守,也都是楚国力量早就到达的地方。

从大的地理尺寸上看,江国、黄国离齐国临淄更远而离楚国郢都则更近,因此楚国的影响力更容易覆盖这些地方。如果考虑楚国灭申之后变国为县,并已经成为该地区的牢固存在,则这对于江国、黄国而言,楚国就是近在眼前的威胁。所以,可以确定,这些国家,在这之前,应该都是楚国的附庸国。以此观之,江国以楚国远在900里外而不惧,是明显的自我安慰!

第三,需要考虑的另一个因素是,这时的息国被楚所灭,楚国已经在这里经营了22年。所以,按照楚国的管理方式,在原息国及其所属区域,肯定派出过地方官吏,也存在过军事力量。尤其是,在这个区域,当时最大的国家蔡国也是在楚国的控制之下,因此更没有江、黄这些小国能够独立存在的理由。作为证据之一,在鲁庄公十四年之后,蔡国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北方国家联盟的任何活动,也没有出现过类似鲁庄公二十七年《左传》所记“陈、郑服也”的记载。这就说明,蔡国实际上从那时起,就是楚国的附庸,而不像郑国、陈国具有国家的独立性,可以自主选择齐国而非楚国作为盟主。故从这个角度看,如果这时的楚国,其国力如果已经恢复到子元之乱之前,则江国、黄国这样的行为,明显就是自取其祸!

所以,经由以上三点的分析,则可以考虑,这时的楚国国力其实存在严重的问题,甚至是出现了巨大的倒退。即从江国、黄国的背楚行为中,可以明显看到楚国的力量实际上是处在收缩过程中。而这样的倒退和收缩,肯定与鲁庄公三十年楚国宫廷的内讧有关。这次楚国内讧,斗谷於菟毁家纾难,说明楚国发生过十分激烈的内战。这次内战,可能导致了楚国基本军事力量的巨大损失,以致楚国外派官员和军事力量均处于收缩状态。比如在息国,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权力真空,因此江、黄等国趁机对息国原有领土进行了瓜分和占领,并开始思考如何摆脱楚国的约束。

作为同样的情况,笔者判断,从鲁庄公三十一年以来,郑国的郑文公也许同样看到了这个历史契机,在这个时间点上抓紧时间压缩楚国人在这一区域的影响,由此让楚国人很紧张,并不得不找郑国去理论,从而形成了接二连三的“楚人伐郑”现象。比如,鲁庄公三十二年,《左传》记载,“齐侯为楚伐郑之故,请会于诸侯”。鲁僖公元年,秋天“楚人伐郑”。鲁僖公二年,“冬十月,楚人伐郑”。但十分蹊跷的是,楚国三次伐郑,均没有兵临郑国城下的记载,更没有郑国受到损失的记载。这就说明,楚人伐郑,更多的是嘴上的功夫,而不是用实力说话。个种原因就在于,这时的楚国人,没有了这种实力!

反常现象的背后,一定存在合理的故事。楚人伐郑的反常现象,其合理的解释就在于,楚国对郑国的讨伐不光是口头上的,甚至是自卫性质的!即使出动楚军来到楚、郑边境,这也仅仅是楚国人以攻为守的权宜之计!

正是因为江、黄诸国看到了这样的楚国,即看到了一个因为内乱而十分虚弱的楚国,他们的胆子自然会大起来。尤当他们看到,此时的楚国正在大幅度收缩力量以求“养伤”,并由此出现了楚国在蔡国、息国及其周边的力量真空之后,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如何填补这种真空,并把这些存在权力真空的地方予以瓜分。而这一点,首先在周边嬴姓国家中形成了共识。因此读者可以看到,鲁僖公三年,还出现了另一个嬴姓国家,即徐国出兵于舒的记载。这次徐国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舒国,一个位于安徽庐江县的国家,而这个舒国肯定也是楚国的附庸。

当然,这些嬴姓国家的大胆举动,必须考虑楚国未来可以预见的惩罚和报复。为此,其合理的反应必然是投靠齐国及其北方国家联盟,因为只有这样,并由此怂恿齐桓公尽快利用当下楚国虚弱的机会伐楚,就是这些嬴姓国家逃脱楚国惩罚并巩固已有利益的最好办法!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谋算,才有了这一年“齐侯、宋公、江人、黄人盟于贯”的历史盛况!

然而,江国、黄国的算计能得逞吗?且待此后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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