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生命史诗
雪,是冬天的灵魂,也是诗人们笔下的精灵。数年前,偶读《管锥编》才知道有《雪赋》。年前,南京大雪,赏了雪景,又与小儿共读《雪赋》,不禁感叹古人在一千六百年前就能把雪写得如此之妙。
雪,自古都是是寄托情思的绝佳意象。《管锥篇》 中对雪这个意象的变迁做了一番梳理。简单的说,任何意象都不是天生的,而是文化的积累沉淀,在数千年的作品积累和演化中逐步衍生,裂变从而有了意象一说。
刘墦《雪赋》,按“尔乃凭集异区,遭随所适,遇物沦形,触途湮迹云云,不过铺陈。谢惠连《雪赋》中“值物成象,任地班形之意”。“无复垂羹舆云合,惟有变白作泥沉,本为‘白雪’唱。”
刘墦,谢惠连代表的六朝时代“雪作”,对雪的描述仍就是铺陈雪下的景与形,以及白雪的本身,这里还没有过多添加人类自身的情感。
鸡鸣寺雪景
《白头吟》曰:“徒云雪之可赋,竟何赋之能雪”;因“白字而以宋玉之封牵合文君之吟,言“垂寞”与“云之永绝,情事正同潘岳所谓:“淮如叶落树,邈然雨绝天”或谢跳所谓:“邈若坠雨,翩似秋蒂”(《文选》),亦《粤风》所谓:只见风吹花落树,不见风吹花上枝。含思凄怅,异于惠连赋中之雪“纵心”任运,“何虑何营”。“……语双关,序颠倒,铢铺称而针锋对”,“混二仪而并色,覆万有而皆空,埋没河山之上,笼罩寰宇之中,日驭潜于蒙汜,地险失于华嵩,既夺朱而成素,实矫异而为同。”
但《白头吟》通过雪字的词性变化,赋予了“昭雪”的人类悲欢。“雪之可赋”讲的是雪这种自然景观可以去歌颂,但后加一句“何赋之能雪”,完全把“雪”赋予了新的概念,这里的雪是动词,有“昭雪”的意思,讲的是污浊不堪洗清。
池边雪景
晋羊孚云写雪者仅言“夺朱成素,此《赋》始拈出‘险失’,体物揣称而返虚入浑,以大笔为工笔矣。”
到晋代羊孚写雪,简洁又耐寻味,第一次将“雪”这一景象同“险失”联系起来,从而大大拓宽了雪的景象。后来继承这一意象而发散的作品,就逐渐多了起来。也成为后来作品中最常见的一个意象。
后来渐成此题中常有之义,如韩愈《咏雪》:“隐匿瑕疵尽,包罗委琐该”;高骈《对雪》:“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歧”;王安石《次韵和甫喜雪》:“平治险秽非无德,润泽焦枯是有才”;曾巩尤反复言之,《喜雪》一:“混同天地归无迹,润色山川入有为”,二:“收功归润物,全德在包荒”,又《赋喜雪》:“山险龙蛇盘鸟道,野平江海变畲田”;潘枋《雪》:“铺匀世界能平等,铺住梅花得十分”;徐有贞《三农望雪赋》:“化万殊而为一,见物情之大同”。英梦堂《咏雪》:“填平世上崎岖路,冷到人间富贵家。”
因此也可以说,没有哪个意象是凭空产生的,也不是毫无传承。古代诗词歌赋,涵盖了我们人类可见的几乎所有自然景观,但这些自然景观,已经不再是自然景观本身,而是赋予了人间的悲欢离合,情与景的交流,也是一代代文学作品的逐步积累。即使文学作品的形式在不断变化,但营造的情景交融的写作方式,即使在今天的各类作品中,仍然屡见不鲜。
如今,意象已成为了融入人类思想感情的“物象”,有着某种特殊意义。因雪花飘在不同的地方景色各异,人们在不同情境下对雪的感受大相径庭,雪的意象也渐渐丰富了起来。
作者简介:
生命史诗,又叫白垩纪方言,文字爱好者。打过稻谷插过秧过河鱼刮过鳞,夜船曾宿江渚上,看过故乡一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