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慈禧追捕,谭嗣同该走该留?曾国荃孙子给出答案后,服毒自尽

朋晟聊历史 2023-06-11 04:53:09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6月11日,光绪皇帝颁布“定国是诏”,正式晓谕天下,维新变法拉开大幕。

光绪的这个大动作,事先是征得慈禧同意的。但慈禧所谓的同意,不是无条件支持,而是在牢牢控制要害的前提下,权且看看光绪意欲何为。正因为有这样隐晦的心理,那前后几日,朝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定国是诏”颁布前几日,慈禧宠臣顽固守旧派代表人物刚毅升任兵部尚书,“定国是诏”颁布一周后,帝师翁同龢突遭罢免,与此同时,慈禧心腹重臣荣禄升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对这一切,光绪虽然有所察觉,但因为急于求成,体会的并不深刻。

因为光绪有广征天下变法之才的谕旨,6月13日,翰林院侍读学士徐致靖向光绪推荐了一位大才,此人便是号称“清末四公子”之一的谭嗣同,徐致靖称赞谭嗣同“天才卓荦,学识绝伦,忠于爱国,勇于任事,不避艰难,不畏谤毁,内可以为论思之官,外可以备折冲之选。”

听闻有这样的俊才,光绪很高兴,于是颁下上谕,命速饬来京,送部引见。

接到光绪上谕时,谭嗣同正患病在江苏,候补知府一职。因为病症颇重,谭嗣同虽有感恩之心,却迟迟不能动身北上。那时的光绪,一切的举动都是急切而不能等待的,见谭嗣同没有即来京城,他又下一道上谕,命谭嗣同“迅速来京”。

君王如伯乐,两道炙手的上谕邀他北上京城,谭嗣同感激涕零,8月4日终于扶病启程北上。

在谭嗣同星夜驰骋,一路北上的日子里,紫禁城里的光绪,草率而激进,由他颁布的各项法令如雪片一般,漫天飞舞,纷乱压人。

顽固守旧派不甘被埋进激进变革派的雪堆,他们伺机而动,准备反击。

光绪二十四年9月1日,礼部主事王照奏请光绪游历日本等国,为变法图强寻求经验。顽固守旧派怀塔布、许应骙以为这是激进派在煽风点火,不肯代送。王照不依不饶,到堂亲递弹章,怀塔布不得已只好勉强代奏。许应骙见王照嚣张可恶,不肯罢休,也奏一章,弹劾王照“咆哮署堂,借端挟制”。

朝堂之上,两派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官场空气异常紧张。这时候,光绪出手,明智之举当是化解矛盾,而不是激化。然而,此时的光绪却是凌厉非常,他不但没有安抚怀塔布等顽固守旧派,相反趁机搞突袭,索性将阻碍变法的礼部六堂官全部革职,然后赏给王照三品顶戴,以四品京堂候补,用昭激励。

遭受此等打击,怀塔布等人奔向颐和园,向慈禧哭诉。

慈禧弄清情况,幽深地说了一句,做得过分了。

很显然,慈禧此言的背后,已显出要干预的心迹,遗憾的是,光绪已将弓拉满,箭在弦上,很难有所醒悟。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9月5日,光绪在紫禁城养心殿召见了刚刚抵京的谭嗣同。谭嗣同才华横溢,有豪情壮志,但在政治上,棱角太锋,且有异想天开,激进不成熟的致命伤。

这次召见,谭嗣同向光绪提出了四条建议:

一、恢复康熙朝的懋勤殿,召集维新派和支持变法的朝廷重臣如张之洞、陈宝箴等入懋勤殿,领导维新变法(这条建议出手极狠且没有顾忌,实质上就是全面夺权,完全践踏了慈禧的政治底线);

二、逐步掌控军权,推荐袁世凯为可用之才(推荐袁世凯,实属异想天开,缺乏政治眼力,结果自然割肉饲狼,万劫不复);

第三、架空顽固守旧派,许以高官厚禄,但不给实权(这是明智建议,但为时已晚);

第四、邀请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访华,聘其为大清顾问,加大变法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此想书生意气,偏激幼稚,不成体统,必坏大事)。

对于这次召见,光绪很满意,事后不仅全盘接受了谭嗣同的建议,而且祭出了一记更大的动作,任命谭嗣同与杨锐、刘光第、林旭以四品卿衔在军机章京上行走。

任命完成,光绪直奔颐和园,名为请安,实为与慈禧过招。光绪向慈禧提出,为变法所需,朝廷应开懋勤殿。慈禧一听,旋即嗅出危险味道,当场变脸痛斥光绪,若一味受坏人教唆,当心皇位不保。

这话说得相当重。

光绪感到了一阵恐慌,但他随后的举动并未变得明智,而是一如既往地草率。他先是给军机章京杨锐写了一道密旨,以变法之难,命康有为等人详细筹议,切不可再有激烈举动,以免激怒太后,导致局面无法收拾;可是在传出这道密旨后,光绪似乎又有些不甘心,于是他又下一道旨意,召直隶按察使袁世凯来京陛见。

袁世凯奉召前来后,光绪示恩示得很突兀,没有任何掩饰,直接就给袁世凯官升两级,由直隶按察使提成了候补工部侍郎。

在顽固守旧派看来,光绪在此时大力笼络手握新建陆军的袁世凯,说明他已忍耐不住,想动手了。

比起光绪以及激进变革派,顽固守旧派要老练毒辣得多,刚察觉到异常,他们便立即调来聂士成、董福祥两员大将,堵在了袁世凯可能带兵北上的路线上。

对此,光绪一无所知。那一时刻,他所关心的是袁世凯的态度,于是仅隔一天,他便再次召见了袁世凯,并且命袁世凯与直隶总督荣禄各办各事。

袁世凯知道这是光绪的暗示,但他更知道此时的抉择事关身家性命。

就在袁世凯左右衡量,腹黑盘算的时候,康有为也已看到了光绪通过杨锐传来的密诏,得知光绪并不想造慈禧的反,康有为甚是卑鄙疯狂地篡改了密诏。在伪造的密诏中,康有为声称光绪有难,必须设法勤王。

怎样才能勤王成功,推进变法呢?

谭嗣同与康有为看法一致,不妨使用霹雳手段,围园杀后。

此议定下后,清末历史上有名的一幕,谭嗣同夜闯法华寺,于9月18日深夜惊心动魄地上演了——

谭嗣同有任侠气概,深夜闯进法华寺时,身上极有可能藏有短刃。袁世凯觉得冒然拒绝,可能招致凶险,只好将谭嗣同引入内室,虚与委蛇。

进到内室,谭嗣同开门见山,说明来意:“破格蒙受皇恩,一定要予以回报。皇上如今遭受大难,唯独你可以救他。”

袁世凯假意试探:“我自当是肝脑涂地,也要报答皇恩。不过大难是指的什么?”

谭嗣同说:“荣禄意欲谋逆弑帝。你不知道吗?”

袁世凯说:“在天津经常见到,此人侠义忠诚,岂能有这等想法?一定是谣言吧。”

谭嗣同说:“你一向磊落仁义,察觉不到此人的狡猾奸诈。与你亲密不过是表面,心中尽是猜忌。你多年辛苦,让人敬佩,去年却仅稍有升级,实际上是荣禄在使坏。康有为先生很早就在皇上面前推举你。皇上去问慈圣,说荣禄经常说‘袁世凯傲慢无能’,我也在皇上面前多次要求厚待你,却总是被荣禄阻挡,这次的升级是相当的不易。倘若你真想救皇上,我倒有一个办法。”

说着,谭嗣同掏出一张字条,上面赫然写道:“荣禄谋逆弑帝乃大逆不道,不即刻除去此人,皇上之位,甚至皇命难保。袁世凯二十日请训,御前取得朱谕,赶赴天津。见荣禄即宣读朱谕,即刻处死。无须等待即代任直隶总督,布告荣禄大逆之罪状,速领军入京,半数包围颐和园,半数保卫宫廷,大事既成。若不从此策,皇上命休矣!”

读罢这内容惊骇的字条,袁世凯疑惑重重地问:“为何要包围颐和园?”

谭嗣同不作躲闪,语气甚豪地说:“不除此老朽,国将不保也。我来行此事,不劳你手。”

话锋到此,袁世凯感到了极度的不安,沉默片刻,他拿出奸雄的城府,一边为慈禧辩解,一边标榜忠义。

谭嗣同见状,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对袁世凯说:“有两件事要托付于你,诛杀荣禄、包围颐和园。拒绝的结果你是知道的。你的命在我手里,当然我的性命也在于你。今晚必须做决定,请立即进攻请命。”

慈禧耳目众多,政治嗅觉极其敏锐,就在谭嗣同夜闯法华寺的第二天,慈禧突然离开颐和园,返回紫禁城,见到光绪,一通严斥之后,当天就将其软禁在了瀛台。

黑云压顶,性命攸关之时,康有为最为鸡贼,9月20日一看形势不妙,他脚底抹油,当天就携仆人李唐逃离了京城。

谭嗣同因为在军机处的缘故,20日也知道慈禧的屠刀已经出鞘,但他没有逃,而是选择了不负豪侠大丈夫之名。

当天,梁启超来到浏阳会馆,请求谭嗣同和他前往日本使馆避难。谭嗣同拒绝了梁启超的好意,他将自己多年积累的文稿、书信托付给梁启超带走保存,梁启超意识到他可能会舍生取义,临走前再三苦劝,但谭嗣同却豪迈地说:“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今南海之生死未可卜,程婴杵臼,月照西乡,吾与足下分任之。”

梁启超听了,潸然泪下,最终只能一抱而成永诀。

另据朱德裳在《三十年闻见录》中记载,决心赴死之前,谭嗣同也曾有血有肉,近在身边。他曾找到一位至交密友,询问自己究竟该走还是该留?

这位密友是谭嗣同的湖南老乡,亦是世家子弟,而且门第远比谭嗣同家显赫。此人姓曾,名广河,是曾国藩九弟曾国荃之孙。曾国荃是曾氏家族继曾国藩之后在晚清官场取得最高名望的一位,曾受封一等威毅伯、做过两江总督,死后谥忠襄,赠太傅。

谭嗣同找上门来时,曾广河蒙祖荫正在刑部任职员外郎。作为曾家子弟,官场中人,曾广河很清楚,即刻出走当为谭嗣同的明智之举,但曾家的道德门槛,早已养成的君子修为却不允许他讲出这样的答案,因为此时的明智就是对忠孝的背叛。

当然,曾广河也知道,此刻若奉劝谭嗣同以忠孝为先,那他自己也得取一个“义”字,否则他本人就是用道德绑架知己的伪君子,让人鄙夷的卑鄙小人。

想清楚了这些,曾广河反问谭嗣同,君逃固善,惟今上能偕逃乎?

谭嗣同说,不能。

曾广河又问,老伯(指谭嗣同父亲谭继洵)能偕逃乎?

谭嗣同说,亦不能。

到此,谭嗣同领悟到了至交给出的答案,于是给曾广河行了一个礼,虔诚而释然地说,吾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曾广河君子一笑,还了一个礼,谭嗣同告别时,他轻轻地说,今日君来,吾甚感欣慰;今日君走,吾不能辜负。

谭嗣同听了,毅然决然地走进了一片血红的世界。

据说,9月21日,谭嗣同曾联络京城大侠“大刀王五”等人在浏阳会馆集会,密谋营救被软禁在瀛台的光绪。当天,“大刀王五”等二十多人曾潜入瀛台附近,不幸被清兵发觉,双方激战,终因寡不敌众,营救失败。

22日凌晨,为避免正在湖北巡抚任上的父亲受到株连,谭嗣同紧急伪造了一封与父亲决裂的亲笔信,放在浏阳会馆“莽苍苍斋”最显眼的地方,等候清兵来抄。

在坐以待毙最为黑暗的时刻,噩耗接连传来。康广仁在南海会馆被捕;林旭与清兵搏斗,身负重伤,被清兵抬走;杨深秀在家中还没来得及销毁变法的文件就被清兵绑走;杨锐刚想联系法国领事馆避难,清兵就破门而入;刘光第乔装成乞丐,打算远走他乡,刚出门即被识破,当场被捕。

谭嗣同是戊戌六君子中最后一个被捕的。

他的被捕象征着百日维新的彻底幻灭。

戊戌六君子被捕,多半都是无辜的。在黑暗的监牢中,经历最初的痛苦绝望与愤慨后,他们都选择了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据当时看守戊戌六君子的一位名叫刘一鸣的狱卒后来回忆说:

谭嗣同在狱中,意气自若,终日绕行室中,拾地上煤屑,就粉墙作书,狱卒问他干什么,他笑答,作诗尔。可惜刘一鸣不识字,不然可为之笔录,那样谭嗣同留下的就不止“望门投止思张俭”这一首绝命诗了。

在狱中,林旭秀美如处子,最为淡定,他不时的微笑,既有藐视的意味,也有认命的坦然。

康广仁起先是最为痛苦挣扎的一个,他以头撞墙,痛哭质问,天哪!哥哥的要兄弟来承担!是何道理!但哭完之后,他便坚强起来,成了义士模样。

刘光第曾在刑部任职,习故事,当意识到戊戌六君子将被使用非常手段直接处死后,他愤怒痛骂:未提审,未定罪,即杀头耶?何昏聩乃尔。

9月28下午,在慈禧的仇恨,顽固守旧派一味地推动下,谭嗣同等戊戌六君子被关在一个笨重的大铁笼中解往菜市口刑场。当他们被解抵刑场时,围观的百姓并不知道他们是舍生取义的壮烈义士,只知道在菜市口受死的从来都是乱臣贼子,所以他们投向戊戌六君子的没有敬仰,没有同情,只有唾弃以及残羹烂叶臭鸡蛋。

这一幕让后人感慨,戊戌六君子尤其是谭嗣同如此舍生取义,究竟有何意义?

时人曾有过好说法,谭是黑暗中的火把,有志之士接过它,脚下就有了路,前方就有了光明······

在喧闹残酷的刑场上,林旭曾要求监斩官刚毅允许他们最后说几句话,结果遭到断然拒绝,但谭嗣同全然不顾这些,在最后时刻,他冲着围观的人群呐喊:“为了救国,我愿牺牲我的生命,我愿洒了我的血,但是今天每一个人的牺牲,将有千百人站起来继续进行维新变法,尽其忠诚去反抗篡权。”

慈禧因为痛恨谭嗣同参与围园杀后的“阴谋”,对谭嗣同行刑时,特别要求刽子手使用钝刀。

那砍向谭嗣同的几十刀,是何等丑恶!

而谭嗣同最后的含恨怒号,又是何等的悲壮!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悲剧诉说到这里,有一幕是不得不说的,谭嗣同遇害之日,曾广河赶到了菜市口,在刑场上,谭嗣同看见了曾广河,他无法表达,只能以目光告别。对于谭嗣同告别的目光,曾广河是懂得的。

谭嗣同就义后,曾广河回到家中悲恸大哭。

他将自己关在屋中痛苦默念,复生(谭嗣同)之死,实我杀之。我劝他为烈士,我又岂能苟活!

那一天未过,曾广河遂仰药而死。

曾国藩长孙曾广钧(曾纪鸿之子)之女曾宝荪当时正随祖母住在北京,在其回忆录中记载了曾家的这一悲剧——

那是戊戌八月里的一天。······只听见说菜市口杀人,又说有湖南人,又说亏得我父亲走了!过了好几日,又听说我们忠襄公房下的伯航三叔服毒自尽,可见我们曾家也是新党。我的祖母郭太夫人最有见识,当出事的那一天,便吩咐七叔去湖广会馆,把门簿拿去烧了,否则按图索骥,不知道会株连多少人了······

一段清末旧事,波澜壮阔,有人抛洒热血,有人悲恸相随。

仁义二字,是中国人的壮美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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