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粉红色的窗帘,柔和地照在少女的脸上,苏子莲眨了几下长长的睫毛,翻了个身,露出嫩白的肩头,发出轻微的鼻息,她还想再睡一会。
门外,大嫂轻轻地敲了几下门,说道:“莲,起床了,今天是礼拜天,要做礼拜去,不要再睡了。”苏家信基督教,不是什么秘密,苏子仁的爹娘都信,并传给了孩子们。
“礼拜天,大嫂,你也知道礼拜天啊,可是让休息的。”苏子莲应了一声,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
“你啊,不好好地敬神,神岂会给你赐个好男人啊,没听经上说,我的佳偶,我的良人,你是那沙漠里的百合花……”大嫂耐心地说着话,并不急,对于这个妹子,一家人从小就是这样惯着的。

“姑姑,走啦,快点吧。”苏子仁家的两个女儿,苏文理、苏文娟跑了过来,敲打着苏子莲的房门,苏子莲大叫一声:“你们两个,想挨揍了,看我不起来揍你们。”说着,便起了床,趿拉着拖鞋,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便要开门。
猛然,大哥的声音叫了起来:“看看天都啥时候了,还不起床,人家大奎、青良,都打了一仗,得胜回来了。”骂了几句自己妹子,口气又缓和了下来,似乎是对老婆、女儿说的:“跟胡长老说一句,我下午再去找他祷告,李老黑闹腾开了,我得想法去见见廷玉。”
苏子莲听见大哥要去找王廷玉,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叫了一声:“大哥,我也去。”便一下子打开了闺房的门。大哥早已出了院门,再看门口站着的三个女人,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大嫂是个胖而白的女人,满脸的幸福,文理已经十四岁了,早已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胖胖的,像她娘,文娟比她小一岁,有点瘦,长得仿她们苏家人。苏子莲噘了一下嘴,说道:“咋啦?那是我的工作,哼。你们先走着,我先到南关兵营,看看大奎他们打仗,是咋胜利的,然后就到教堂去。”
南关的兵营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忙碌了一夜的战士们,又回到房间里休息去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伙房里冒出雾气腾腾的白烟来,有大白蒸馍清新的麦香,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胡辣味儿。李大奎端了一只大碗,手里夹着两个热蒸馍,走了出来,抬头看了一眼苏子莲,笑了,说道:“子莲,白蒸馍、胡辣汤,要不要来一碗?”
苏子莲看了好大一会李大奎,才说道:“你们不是打了个大胜仗吗?牺牲了几个人,打死了多少日本鬼子,活捉的鬼子呢?”
李大奎险些笑得喷出饭来,急忙把碗放到一只凳子上,用手擦了一下笑出的眼泪、鼻涕,这才说道:“我的大小姐,日本鬼子,还在平津呢,我们就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那也跑不了一个来回去打鬼子。我们就是缴了贾四辈他伯家的枪,还追了三个土匪。”
“追了三个土匪,土匪呢,长啥样,打死了还是活捉了?”苏子莲又惊讶地问道。
“跑了。”李大奎又端起饭碗,蹲到地上,喝起汤来,嘴里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

苏子莲噘起小嘴,说了声:“连个土匪都抓不住,这也叫胜利?”说完,也不理李大奎,便没情没趣地向兵营外走去。从伙房里出来的黄青良,拍了拍身上的烟灰,笑了起来,对李大奎说道:“看来,我们这胜利,不够意思,连苏小姐都撇嘴了,呵呵,尴尬了。”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苏子武领着陈老实又进了兵营,到处看了一回,便往办公室走去。李大奎笑了起来,远远地冲着他们吆喝着:“不用瞅了,姓贾的,不在这儿,早被关到监狱里去了,奶奶的,这老家伙,通匪!你们是不是又得了他家人送的好处,活动来了,门都没有!”
黄青良又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这才对李大奎说道:“大奎,今天就不帮你带兵了,我得去好好问问他们,我总觉得,这事有点离奇,关键是丰子泽那小子的嘴,硬得很,他竟然一口咬定,自己的眼睛,就是摔倒在耙床子上,给刺瞎的。我想,他一定有所顾忌,不敢说出真相。他和贾家、和郑桂星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发生了什么,一定得搞清楚了,咱可不能糊涂办案。”
李大奎又笑了起来,说道:“青良,按你的意见办,监狱那边,我已经给他们交代过了,凡是你黄青良去,那就是大爷,你爱提审谁,就提审谁,想怎么审问,就怎么审问。”
两个人正说话间,苏子武和陈老实走了过来,苏子武笑着说道:“李队长、黄法官,听说昨天晚上,你们把贾道源给抓了?你看看这事闹得,那老头,也就是家里放有几杆枪,上缴了,也就是了。就是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会通匪的,不会的,我们敢担保,敢担保。”
陈老实也哈了一下腰,对黄青良说道:“青良,不,不,不,看看我这嘴。黄法官,贾道源是啥人,你还不清楚?他啊,就是个老实头,跟你大伯一个样子,光知道种地发财,要不他俩还不做连襟呢,你说是不是。”
“那可不是咋的,俺大舅这个人,就是个老老实实的土财主,他,是不会通匪的,不会通匪的。”苏子武也看了一眼黄青良,连连点着头。

黄青良当然知道他们说的关系,这个贾道源,和大伯黄苟信是连襟,又是镇长苏子武的大舅,不然的话,苏子武也不会天天往警察局跑,去说他家的事,更不会对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法官点头哈腰。于是,黄青良也严肃了起来,说道:“苏镇长、文实伯,他通匪不通匪,咱得讲证据,昨天晚上,土匪郑桂星可是从他家跑出来的,这是大伙都亲眼看见的,错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