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事事休:《金瓶梅》中潘金莲的那张螺甸床

文一史二讲吧 2025-01-29 04:26:42

鲁迅先生评价《红楼梦》时所说的那样,“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一部《金瓶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但其实一部《金瓶梅》除了写了“色”之外,还写了“空”。恐怕则是很多人不知道的。

田晓菲在她的《秋水堂论金瓶梅》中开篇就说:《金瓶梅》是一部秋天的书,也是一部死亡的书。

西门庆在烈火烹油地过了一把瘾就死之后,这个家就树倒猢狲散,很快就萧条败落下来。

只有被吴月娘扫地出门的春梅,应了那句老话“树挪死,人挪活”,阴差阳错当上了周守备府的少奶奶,后来在生了小衙内之后,又很快扶了正。

说是“阴差阳错”,恐怕也不准确,因为早在小说的第二十九回“吴神仙贵贱相人,潘金莲兰汤午战”,吴神仙给春梅看相的时候,作者兰陵笑笑生就以上帝视角,提前向我们读者做了剧透:

此位小姐五官端正,骨格清奇。发细眉浓,禀性要强;神急眼圆,为人急躁。山根不断,必得贵夫而生子;两额朝拱,主早年必戴珠冠。行步若飞仙,声响神清,必益夫而得禄,三九定然封赠。

小说的九十六回“春梅游玩旧家池馆,守备使张胜寻经济”,贵为守备府大奶奶的春梅借着给吴月娘和西门庆的遗腹子孝哥儿过生日的机会,衣锦还乡,重新回到过去自己当丫鬟的地方——西门庆家,受到了吴月娘的热烈款待。

春梅提出想要到当初潘金莲的房子里去看看,吴月娘说那边久未收拾打扫,不看也罢。但春梅执意要去看看,吴月娘便只得让丫鬟小玉拿钥匙把那边的门都打开了。

春梅先去李瓶儿那边看了,见到处破败不堪,地下荒草遍地,楼上都是些破桌烂椅,不胜唏嘘。又来到潘金莲这边,楼上还堆着些生药香料,楼下只有两座厨柜,潘金莲睡的那张螺甸床也没了。

春梅便问小玉:“俺娘(指潘金莲)那张床往哪去了?怎的不见?”小玉道:“俺三娘(指孟玉楼)嫁人,赔了俺三娘去了。”

吴月娘见春梅问起潘金莲房中的那张床的下落,便赶紧解释:“因你爹(指西门庆)在日,将她(指孟玉楼)带来那张八步床赔了大姐(指西门庆的女儿西门大姐)在陈家,落后她(指孟玉楼)起身,却把你娘这张床赔了她,嫁人去了。”

想当初西门庆偷娶潘金莲,潘金莲是非常寒酸地嫁进了西门庆家,基本上没有任何的陪嫁。而在潘金莲之前,刚刚嫁给西门庆的富婆孟玉楼,带来的陪嫁,其他不算,光是上等的南京拔步床就有两张。

拔步床

因此,西门庆便自掏腰包花了十六两银子,给潘金莲买了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应该说,这张床的价格也不低,因为书中多次提到,当时买卖一个年轻丫鬟的价格,也不过是五六两而已。

但是没过多久,西门庆又娶了个更有钱的富婆李瓶儿。李瓶儿房中有一张螺钿敞厅床,甚是高级。以潘金莲争强好胜的性格,哪里肯示弱。本着别人有的我也要有的原则,潘金莲缠着西门庆花了六十两银子,也替她买来一张螺甸床。

这张床做工考究,有栏干,两边槅扇都是螺钿攒造,花草翎。里面三块梳背,都是松竹梅岁寒三友。挂着紫纱帐幔,锦带银钩,两边吊挂着香球。

螺钿床

可惜,潘金莲生前好不容易争来的这张螺钿床,在她身后归了别人。物是人非事事休,不知地下的潘金莲又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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