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39年,四月,晋帝国出兵,俘虏了成汉帝国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送往建康。
当初,李寿曾向李闳许诺,自牛鞞(四川省简阳市。鞞读如杯)以东的地界儿,都给李闳掌管(寿许自牛鞞以东,土断与闳),但身边儿亲信都认为不可以,于是,李寿食言,而且没有再给李闳增兵,因此,李闳兵败被俘。李闳的老弟李艳,心生怨恨,与朝中大臣产生矛盾。
衣赐履说:李闳,是李雄时期的征东大将军李恭的儿子,是否宗室,我没有查到资料。
李寿生病,罗恒、解思明又进言,应该向晋帝国称藩,恰逢李闳军败,李寿认为,此时归附东晋,东晋会以为是被他们打怕了,不得已才投降,犹豫再三,最终放弃。
后来,有个李演的干部又上书,劝李寿去掉帝号,改为称王,李寿大怒,下令诛杀李演。实际上,诛杀李演的主要目的是,警告龚壮、解思明他们,别再整天瞎BB了,别逼着朕干掉你们!
五月,李寿任命镇西将军李奕为镇东将军,代替李闳镇守巴郡。
李奕进攻晋帝国所属巴东郡(重庆市奉节县东),守将劳杨战败身死。
之前,后赵天王石虎曾经写信给李寿,约他联手灭掉东晋,之后,两家把东晋的地盘儿二一添作五给分了。李寿甚为激动,派散骑常侍王嘏、中常侍王广出使后赵。龚壮规劝,李寿不听。
公元340年,李寿下诏书说:
东晋遭到上天的抛弃,早就应该灭亡了。现在,我要兴兵百万,替上天讨伐他们!
李寿下令,大造舰船,整修兵器,积蓄军粮。
九月,李寿任命尚书令马当为六军大都督,假节钺,又搞了一次盛大阅兵,水军七万,舰队溯江而上,经过成都时,金鼓呼喊之声,响彻天际。李寿登上城楼检阅,壮怀激烈,仿佛已经看到东晋的灭亡。
文武百官全都劝谏,说:
老大啊,咱国家小,人口少,而吴、会之地险远,咱啃不动诶。
解思明又单独切谏,李寿不听。但反对的声音太大,李寿心里也没谱儿,就下令群臣讨论出兵的利害。
龚壮又跳将出来,上书说:
陛下与胡虏结盟,又怎么比得上与晋王室结盟?胡虏都是豺狼之辈,一旦灭掉了晋朝,我们势必向他们称臣,如果和他们争夺天下,咱实力不济,打不过他,很可能就要亡国诶。春秋时虞国、虢国(虢读如国)的往事,就是以往的沉痛教训啊!陛下要三思啊!
衣赐履说:春秋时,晋献公打算消灭虞国和虢国,先送名马美玉给虞国,说是要借路攻打虢国。虞国国君见到名马美玉,满心欢喜,就答应了。之后,晋军灭掉虢国,回师时,顺便灭了虞国,取回之前的名马美玉。龚壮的意思是,老大啊,别做虞国国君做过的蠢事!
群臣都认为龚壮说得对,全都跪下叩头,边哭边劝谏。
李寿一看,一个支持的都没有,这要派他们去打晋朝,一准儿都投降啊!没奈何,只好取消行动。
群臣山呼万岁。
此后,龚壮见李寿不可能向晋朝称藩,就宣称自己耳朵聋了,手脚残疾,辞职归乡,读书码字喝酒自娱,终身没有再去成都。
话说那位被晋军生擒的李闳,后来逃亡到后赵,李寿听说之后,就写信给大赵天王石虎,请求放李闳回来。李寿在信中称石虎为“赵王石君”,石虎看后,很不高兴,心说你李寿什么东西,居然跟老子称兄道弟,称“赵王”也就罢了,还来个“石君”!
石虎让人讨论,这个事儿怎么处理。
中书监王波说:
老大,咱可以逼着李闳用性命发誓说,“如果能返回蜀汉,将统率宗族,接受大王的教化”。如果李闳真能做得到,那么我们不用动兵,就坐定梁州、益州;即使没能做到,也不过相当于逃跑了一个俘虏而已。李寿既然僭称皇帝,如果我们给他下诏书,没准儿那个货也以皇帝的身份给我们下一道诏书,使我们遭到嘲笑。还是以书信答复他为好。
衣赐履说:此处原文是“若得反魂蜀汉,当鸠率宗族,混同王化”,如果李闳可以“鸠率宗族,混同王化”,则似乎他出自宗室,跟李寿的血缘很近。
当时正好挹娄国(乌苏里江流域。挹读如意)向后赵进献楛矢石砮(楛木,产于北方的荆类植物;楛矢,是用楛木做的箭;砮,一种可以加工成箭头儿的石头。楛读如户,砮读如努),王波建议干脆把这玩意儿转送给成汉,用以告诫他们,再远的小国,也得臣服于我大赵!
石虎觉得有理,就听从了王波的建议,用相当规格的礼仪送李闳回国。
大约在年底,李闳回到成都,拜见皇上李寿。李寿立即颁布诏书说:
羯使来庭,贡其楛矢!
羯虏派使者向我们朝拜,并进贡了楛矢!哈哈哈。
石虎听说后,前列腺差点儿给气炸了,罢黜王波的爵位,让他以平民的身份继续本职工作。
公元341年,正月,李寿让太子李势兼领大将军职、录尚书事。
当初,成汉开国皇帝李雄,因俭仆宽仁,很得蜀地百姓之心。李寿登基后,毕竟皇位来得不尴不尬的,因此,没敢瞎折腾,基本上延续了李雄执政的路子。等到李闳、王嘏(出使后赵的使者)分别从后赵回来,哥儿俩都盛赞邺城(石虎把首都从襄国迁到了邺城)地区富庶,宫殿盖得又壮观又华丽,石虎实在是太威严了,他用严刑杀戮驾驭臣下,后赵帝国管理得井井有条诶!
衣赐履说:在我们的印象中,石虎这个货,残忍好杀,四处征战,后赵国内,应该是民不聊生,一派肃杀景象才对。但当时的人,李闳和王嘏,却“盛称石虎威强,宫观壮丽,邺中殷实”,似乎透露出,石虎的治理,有他自己的一套,至少,可能不像我们想的那么不堪。
李寿听了李闳、王嘏的描述,颇为心动,于是也开始严刑峻法,大兴土木。很多人只不过犯了小过失,就被判处死刑。成都及周边地带,人口不足,李寿就下令,邻近的州郡百姓,凡每家超出三个男丁的,都迁徙到成都定居。大修楼堂馆所,挖掘河道,引水入城,怎么奢侈怎么来,李寿开心得不得了。又扩大太学,修建燕殿,百姓疲于差役,怨忿不已,据说,十家里有九家想造反。
尚书左仆射蔡兴进谏,李寿说你竟敢诽谤朕,拉出去,杀了。
右仆射李嶷爱说个实话,怼得李寿非常不爽,他就着人找个理由,把李嶷下了大狱弄死了。
公元343年,四五月间,李寿病重,总是看见自杀了的前皇帝李期,以及被他诛杀了的尚书左仆射蔡兴等人,一大帮死了的家伙,天天跟自己身边儿呆着,搁谁谁受得了啊!好不容易熬到了八月,大汉帝国皇帝李寿去世,时年四十四岁,在位六年,谥号为昭文皇帝,庙号中宗,葬于安昌陵。
太子李势即位,大赦境内。
四年之后,公元347年,成汉帝国被东晋帝国所灭,我们讲东晋权臣桓温时,再详细讲述。
史书评价李寿说,他做亲王时,好学习,爱士人,处理事务,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都非常得体,每当手下的文武官员立下功勋,他都反复叹咏,让这些人心里头热乎乎的,因此,能够攻城略地,拓土千里。堂兄皇帝李雄,对他非常赏识,他对李雄,也十分忠诚,当时,他被朝野称为“贤相”。等到李寿登基,对各种制度、惯例,都多有更改,他对汉武帝刘彻、魏明帝曹叡,非常敬佩,至于自己的老爹、老哥,则越发看不上,臣下上书,不准提前代的政教业绩,因为,他觉得自己比前代强多啦。
衣赐履说:看了史书对李寿的评价,读者会不会产生一个疑问,像石虎那样从小就凶暴的家伙,当了皇帝之后,暴虐也就罢了,但为什么李寿这样“有度量才干,崇尚礼制,心胸豁达”的人,当了皇帝之后,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刚愎自用、奢侈无度、滥杀无辜呢?
其实很简单,以前干坏事儿,有人能收拾他;当了皇帝之后,只有他收拾别人,别人收拾不了他,那就放飞自我喽。
我玩儿手机到半夜,我知道不对,但我控制不了。当我发现金大妞偷偷玩儿Pad的时候,我会立即没收她的Pad,并对她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金大妞虽然不服气,但她没办法,因为我虽然控制不了自己,但可以控制她。
说白了,当权力不受制约时,皇帝怎么行事,完全靠自律,而自律又是靠不住的,没有他律,没有制约皇权的力量,皇帝干出什么荒唐事儿,都不足为怪。
我相信,我不让金大妞玩儿Pad,是正确的,她就算现在有意见,长大以后,也会认为我是正确的。
有人可能会说,李寿有的意见听不进去,但有的意见也听得进去啊?
没错,劝他称帝的那几个家伙的意见,他一直都听得进去。但实际上,并不是他听取了那些人的意见,而是那些人把他的意见说出来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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