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皇祐二年(1050),范仲淹和王安石在杭州的相会,实际上就完成了改革之棒的交接。
庆历重宝
王安石,字介甫,临川(今江西抚州)人,生于宋真宗天禧五年(1021),聪慧好学,博览群书,曾跟随做小官的父亲到过许多地方,对宋朝的社会问题有一些感性的认识。21岁时考取进士,文采很好,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虽然很早就步入仕途,但是,因为不修边幅,且个性孤傲,被注重享乐和礼数的士人讥笑为不通人情世故的官场另类,戏称为“拗相公”。
王安石曾先后在扬州、鄞县(今浙江宁波)、舒州(今安徽潜山)、常州等地任地方官。这一经历使王安石体察到了民间的疾苦以及体制上的弊端,认识到社会贫困化的根源在于兼并导致的贫富分化。特别是皇祐二年(1050),对范仲淹的拜访对他影响巨大。
当年29岁的王安石在鄞县任职三年期满,回临川老家探亲,路过杭州时专程拜访了正在杭州任知州、已经62岁的范仲淹。二人见面之后,落座畅谈,欢欣之至。而两年之后,64岁的范文正公便病逝徐州,因此,这次杭州会面,是两位北宋最著名的政治家的惟一一次见面。从此以后,革除社会积弊,实现富国强兵的改革使命,就历史性地由范仲淹传递给了王安石。
熙宁元宝
范仲淹当年推行庆历新政时,已经是朝野中都很有名望的功勋卓著之士。他在中央担任过秘阁校理、右司谏、吏部员外郎等职,后来又在西北地区主持抗击西夏的战争,“号令明白,爱抚士卒”,颇有威名。西夏请和以后被调回中枢任枢密副使,不久改任参知政事。另外,参与新政的韩琦、富弼,也都与他名望相当。当时北宋朝廷中,论声望和功绩,几乎无人能与他们三人相提并论。相比之下,主持熙宁变法的王安石,就逊色多了。
首先,他虽然在嘉佑三年(1058)受命担任三司度支判官时,写了《上仁宗皇帝言事书》,痛论时政,分析了当时宋朝所面临的社会危机,陈述了自己的政治理念及治理办法,提出了“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的理财思想,但是并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到了嘉佑八年(1063)就因母亲去世辞官守丧,在野收徒讲学,直到神宗即位后的熙宁元年(1068),才又重新进入中枢。
其次,他通过上书、讲学,虽然在社会上已有广泛的影响,有人甚至认为“介甫不起则已,起则太平可立致,生民必被其泽”。但是,他毕竟没有像范仲淹那样卓越的功绩,仍然处在神宗所谓的“人皆不知卿,以为卿但知经术,不晓世务”的状态。
最后,是他在朝中不但没有特别支持自己政治主张的盟友,反而遇到了以司马光、富弼、韩琦、苏轼等大儒名士、文雅君子为首的官僚集团的集体反对,这无疑是王安石推行熙宁变法的最大障碍。
元丰通宝
实际上,上述三点虽然都很重要,但是却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在专制的体制下,皇帝才是最后起决定作用的因素。因此,改革政策能否推行下去实际上就取决于皇帝的态度。例如庆历新政之所以刚刚施行了一年零四个月就夭折了,就是因为宋仁宗本人对新政的态度发生转变。那神宗对王安石主持的熙宁变法,到底持什么态度呢?
治平四年(1067)英宗驾崩,年方弱冠的神宗即位,与推行庆历新政时已经在位20多年的仁宗不同,颇具雄心。史书记载,神宗面对严重的危机产生了强烈的变革主张。他为宋朝几世以来被外族欺辱而深感羞耻,不满宋朝积贫积弱的悲惨现状。崇尚勾践卧薪尝胆的精神,并且向往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变革,日夜思考如何振兴大宋的方法,立志要改变积贫积弱的局面。有一件事颇能反映出神宗皇帝的志向。
当年赵匡胤曾经想要积攒两百万匹绢帛,赎回燕云十六州。如果谈判不成,他就招募义士换取辽兵的头颅,并将这些绢帛都储存在景福殿里。
神宗曾经写有一首四言诗,共有32个字[1],分别用诗中的每个字给储藏绢帛的库房命名,先后设立了32个库房。后来又积存20个库房,再赋五言诗四句,分贴于库房上[2]。这充分体现了神宗“慨然有恢复幽燕之志”的决心。
神宗即位后,首先向富弼等元老重臣征询富国强兵之策。但是,这班老臣们规劝神宗,在二十年内不要提及用兵二字,神宗很失望,从此不再倚靠他们了。
后来在宰相文彦博和欧阳修的推荐之下,神宗“甫即位,命(王安石)知江宁府。数月,召为翰林学士兼侍讲”。起用了“负天下大名三十余年”的王安石。第二年即熙宁元年(1068)又破格召见王安石入朝对话,请教治国之策。来年(熙宁二年)二月正式任命王安石为参知政事(副宰相),负责变法事宜。从熙宁三年起,王安石两度出任相当于宰相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专务“经画邦计”。期间王安石屡遭攻击,神宗却坚持任用王安石,虽然曾经一度罢相,但是新法的推行总体上并没有受到影响,可见神宗变法的坚定决心。这是推行庆历新政时,已经人到中年,一身暮气的仁宗所无法相比的。因此,王安石遇上神宗,显然要比范仲淹碰上仁宗幸运多了。
[1] “五季失固,猃狁孔炽。艺祖肈邦,思有徵艾。爰设内府,基以募士。曾孙守之,敢忘厥志。”
[2] “每虔夕惕心,忘意遵遗业。顾予不武资,何日成戎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