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泉,礼泉(本文发表于2014年8月1日香港《大公报》)

报人商子雍 2024-09-16 19:48:32

10年前,我和老伴儿在礼泉县袁家村。

先说几句:

半个多月前,陕西电视台新闻中心的一位记者陈鑫打来电话,说是他们制作了一部名曰“相伴福彩 地名陕亮之寻脉秦岭”的专题片,想请我出镜说一番话。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但告知这位记者,我马上要去日本,你们先把拍摄文案传给我,等9月10日左右回西安以后再联系,

日本之行结束,顺利回到西安,第二天,就看到了陈鑫发来的微信,询问什么时候拍摄,之后约定了9月13日上午来寒舍。拍摄工作非常顺利,其中涉及到地名改动这么一个问题,我谈到历史上对地名的改动,有成功的,也有非常糟糕的。前者如黄陵县,此县秦代叫阳周县,后来曾改名中部县,民国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因轩辕黄帝陵寝所在,经中华民国政务院批准,改名为黄陵县;后者如礼泉县,历史上此县曾叫宁夷县,隋开皇十八年(598年),因县境内有醴泉宫改名醴泉县,1964年9月,被非常糟糕地改名为礼泉县。

至于为何称1964年9月地这次改名非常糟糕?10年前我曾写过一则短文,大家一读便知。

醴泉,礼泉(本文发表于2014年8月1日香港《大公报》,后收入辽宁版《2014中国最佳杂文》)

商子雍

查《现代汉语词典》,对醴泉的释义有两条:1、甜酒;2、甘甜的泉水。而礼泉一词,这本辞书不收。另查《古代汉语词典》,发现在对醴泉的释文中有这么一句:县名。即今陕西省礼泉县。

对醴泉这个县名的缘起,以及醴泉县后来成为礼泉县的变化,过去模模糊糊知道一些,但未得其祥。前不久,应邀参加一个寻找陕西民间美食活动前往礼泉,事前,主事者给我派了个活儿:在大巴车上给活动参加者讲一讲这个县的历史和现状,于是免不了手忙脚乱地翻书、上网、查资料,对礼泉县的了解,也就从原先的未得其详进步到略知一二了。

原来,如今叫做礼泉县的这么一块地方,夏属雍州,周称焦获,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建县,名曰谷口(一作瓠口),建县的历史迄今长达2235年。西汉置谷口邑,属左冯翊管辖,后改为谷喙县,东汉并入池阳,南北朝时改称宁夷县。隋文帝开皇十八年(公元598年),因境内有泉,味甘如酒,故更名为醴泉县。1964年9月9日,经国务院批准,醴泉县更名为礼泉县。

更改地名,在中国历史上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印象中,改名次数最多的大城市,应该是南京吧!粗粗查了一下,这个城市曾经用过的名字,竟有金陵、秣陵、建业、建邺、建康、丹阳、归化、升州、江宁、集庆、应天、京师,天京等十好几个。当然,给城市改名的权力,从来就归官家(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政府)掌管,而每一次改名,也总有在官家看来非常合理的必要性。比如,洪秀全率兵攻占南京后,以此地作为太平天国的首都,天王日理万机的城市,不叫天京行吗?再比如,西晋年间,建邺改名为建康,这是由于晋愍帝的名字叫司马邺,城市的名字和皇帝的名字有一个字撞车了,不改行吗?在封建时代,这叫避讳,是天经地义、不容商量的规矩。

看来,城市改名,不但有缘有故,而且改名本身,还构成了一段城市记忆,成为价值或大或小的史料,供后人研究、玩味。那么,醴泉改名为礼泉,原因何在、又构成了一段怎样的城市记忆呢?我在疾驰的大巴车上对前往礼泉探寻民间美食的几十位朋友坦言:“昨天晚上,商老师在查书、查网以后,苦思冥想了小半夜,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看来只能称之为:这是一次莫名其谬的改名!”

难道不是吗?要知道,自古以来,在中国人的文化观念里,和“天降甘霖”一样,“地涌醴泉”是祥瑞、是吉兆,能让人对生活更有信心、对未来更怀希望。所以,隋文帝开皇十八年,面对着“地涌醴泉”这么一种自然现象,官家立即改县名为醴泉,的确是明智之举。这以后直到1964年9月9日,没有哪一届政府把醴泉这个美好的名字抛弃,看来在这件事上,他们都没有走到明智的反面。于是,在长达1366年的时间里,醴泉这个县名,不但凝聚着一段美好的城市记忆让人回味,而且还如同一股流淌不息的甘美清泉一样,滋润着当地百姓的心田,提升着他们的幸福指数。

当然,我这样表述,绝非认为改名以后礼泉人就不幸福了。“文革”十年的事这里不去说它,改革开放三十多年里,礼泉人创造的业绩可圈可点,比如,这次寻找民间美食的目的地袁家村,就是一个在全国有着很大影响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典型。那天中午,我们在“刘嫂农家乐”尽享当地美食,并和老板刘嫂以及袁家村一位年轻副村长促膝而谈,洋溢在他们脸上的灿烂笑容,展示着他们心中的巨大幸福,十分感人。但这么好的一个县,为什么要用礼泉这么一个不怎么样的名字呢?不错,单独来看,礼和泉都是挺好的字眼,但把二者捏拢在一起构成一个县名,却没有任何文化内涵。而用它取代的醴泉,则是富含文化,且凝聚着久远的城市记忆。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么一比,再笨的人也能感到,发生在近半个世纪以前的那么一次县名更换,往轻里说,是不是也显得有点儿考虑不周呢?或许有人会讲,改醴泉为礼泉,在书写上简单了一些,不无益处。的确如此。但为了一点儿小小的书写方便,就抛弃一个优雅吉祥、且使用了千余年的的县名,值吗?请认真权衡一下吧!

城市的名字是由人来取,也可以由人来改。历史上,南京的名字改过十几次,而礼泉,改名的次数屈指可计,再改一次,似乎也并无不可。更何况在我看来,仍然作为通用规范汉字一员的醴字,倘若有知,说不定正在字典里急切地渴盼回归呢!

0 阅读:4

报人商子雍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