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克兰领土变迁史来看这个国家为何会陷于内部分裂的状态

俄罗斯与乌克兰之间的战事从2022年2月开打至今已快满三年了。当初战事刚爆发时很多人都以为俄罗斯会速战速决平推乌克兰。很多人甚至都没真正去了解过乌克兰这个国家就认为战争结局已注定。其实乌克兰并不是我们有些人想象中的一个弹丸小国。乌克兰的国土面积约为603700平方公里。事实上乌克兰是全欧洲仅次于俄罗斯的领土面积第二大国。当然在经历2014年的克里米亚事件以及乌东战事后乌克兰事实上处于国土分裂的状态，但乌克兰政府实际控制下的国土面积仍足够广阔。换句话说乌克兰在小国林立的欧洲其实有着相对较大的战略纵深空间。

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都属于东斯拉夫人。所谓斯拉夫人是对使用斯拉夫语族语言的所有民族的统称。在斯拉夫人这个概念之下包括如今的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塞尔维亚、克罗地亚、保加利亚等若干民族。公元5世纪至6世纪在由匈奴西迁引发的亚欧民族大迁徙过程中斯拉夫人逐渐分化为东斯拉夫、西斯拉夫和南斯拉夫三大分支。这其中的东斯拉夫人后来逐渐繁衍出俄罗斯、白罗斯和乌克兰三大支系。9世纪上半叶北欧维京人中一支向东发展的分支出现在今天的俄罗斯境内并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这支向东发展的维京人在芬兰语中称之为罗斯人，而当时的东斯拉夫人一般称他们为瓦良格人。那时东斯拉夫各部落之间常年混战：其中一些部落为壮大自己的实力就邀请罗斯人前来助战，然而实力壮大之后的罗斯人就趁机赖下不走了。鸠占鹊巢的罗斯人推选出留里克、西涅乌斯、特鲁渥三兄弟带领族人们分别前往诺夫哥罗德、白湖和伊兹博尔斯克建立国家。不久之后西涅乌斯和特鲁渥相继去世，从此大权独揽的留里克开创了统治俄罗斯700多年的留里克王朝。留里克死后他的亲信奥列格于公元882年率兵南下攻克了基辅。

奥列格杀死了统治基辅的王公阿斯科尔德和基尔后迁都于此。从此由罗斯人统治、以东斯拉夫人为主体民族的基辅罗斯国家正式诞生。我们知道基辅是如今乌克兰的首都。这就给乌克兰与俄罗斯的特殊关系带来了第一个问题：普京曾说乌克兰在历史上曾是俄罗斯的一部分，但乌克兰人却认为基辅才是罗斯文明的正宗起源。公元10世纪初基辅罗斯经过不断扩张后版图东起伏尔加河口经克里米亚半岛迄多瑙河口、北起拉多加湖循波罗的海沿岸南临草原。此时基辅罗斯的疆土面积约为130万平方公里。

这样的版图面积即使拿来与当前世界近200个国家作比较也能排在第19位。可基辅罗斯并不是像古代中国一样高度中央集权的大一统国家，而是由一大群封建领主王公组成的松散联盟。12世纪中期以后基辅罗斯各大封建领主之间已发展到公然打内战的地步。公元1235年成吉思汗之孙、术赤的嫡次子拔都奉大汗窝阔台之命率大将速不台及宗王拜答儿、合丹、贵由、蒙哥等西征。西征的蒙古大军犹如旋风一般席卷了也烈赞、科罗木纳、弗拉基米尔、诺夫哥罗德等罗斯公国。1240年冬蒙古大军开始围攻基辅罗斯的都城基辅城。

正是蒙古人的此番冲击使罗斯人分化成如今的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三大分支：当基辅罗斯绝大部分领土都被西征的蒙古人占领吞并后只有位于西部的加利西亚一沃伦公国和波洛茨克公国在波兰、立陶宛等国支持下保持着独立。加利西亚一沃伦公国后来演变成为如今的乌克兰，而波洛茨克公国则逐渐演变成为后来的白俄罗斯。至于那些被蒙古人统治的罗斯城邦中日后将会崛起一个莫斯科大公国。正是这个莫斯科大公国在公元1480年脱离蒙古人的统治后逐渐征服其他罗斯公国，于是以莫斯科大公国为基础合并其他罗斯国家逐渐演变成今天的俄罗斯民族。

当以莫斯科大公国为核心的俄罗斯民族日渐成形时如今被称为乌克兰的这片土地正处于分裂状态：当时乌克兰大部分地区处于波兰立陶宛联盟控制下，但南部地区处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及其附属国克里米亚汗国统治。1648年春乌克兰爆发了波格丹·赫米尔尼茨基领导的反波兰起义。1653年沙俄应赫米尔尼茨基之邀以保护和支持乌克兰为名向波兰宣战。1654年东乌克兰的哥萨克人与俄罗斯沙皇签订的《佩里亚斯拉夫合约》宣布东乌克兰正式与俄罗斯合并。此后俄国和波兰没沿着第聂伯河瓜分了乌克兰。

从此乌克兰东部地区长期被俄国占据，而乌克兰西部地区则被波兰占据。受俄国影响较深的东乌克兰生活着大量使用俄语、信仰东正教的居民；西乌克兰则生活着大量使用乌克兰语、信仰天主教的居民。这为如今乌克兰国内乌克兰族和俄罗斯族的矛盾以及俄罗斯以保护乌东俄族的名义发起特别军事行动埋下了伏笔。这时乌克兰南部的克里米亚等地仍处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和克里米亚鞑靼汗国的统治下，直到公元1783年叶卡捷琳娜大帝才拿下克里米亚。同样也是叶卡捷琳娜大帝在位期间与普鲁士、奥地利三次瓜分波兰。

原来被波兰控制的沃利尼亚、波多利亚等西乌克兰地区就在这时并入了沙皇俄国的版图。1812年第七次俄土战争结束后沙俄又兼并了比萨拉比亚。这块领土日后在苏联时代也就被划归乌克兰。此时俄国并没能控制整个乌克兰地区，因为原属波兰的西乌克兰地区有一部分被划归奥地利。乌克兰东部与西部之间在宗教、语言、文化等方面的差异在那时就已形成。大体上东乌克兰相对更亲俄，而西乌克兰则更亲近西欧国家。1917年十月革命爆发后乌克兰议会宣布脱离俄国成立乌克兰民主共和国。

1918年新生的苏俄政府为平息内乱被迫与德国、奥匈帝国签订《布列斯特条约》割让了包括乌克兰在内的323万平方公里领土。可就在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就以德国失败告终。苏俄方面随即宣布废除《布列斯特条约》。德国战败从乌克兰撤军后苏俄红军、白卫军、哥萨克匪帮、波兰军队等各方势力开始争夺乌克兰。最终苏俄红军打退了白军和外国干涉势力。1922年乌克兰与俄罗斯联邦、白俄罗斯、南高加索联邦组成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简称苏联）。此时作为苏联加盟共和国的乌克兰领土要比今天小得多。

当时克里米亚半岛是属于俄罗斯联邦的。加利西亚等部分西乌克兰地区以前是属于奥匈帝国的，1918年奥匈帝国分裂瓦解后又被波兰占领。此外还有一部分乌克兰人处于捷克斯洛伐克和罗马尼亚的统治下。此后苏联领导人对各加盟共和国的领土进行了多次调整和重新划分。乌克兰的领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由列宁、斯大林和赫鲁晓夫等苏联领导人“拼凑”而成。列宁时期将顿巴斯地区划归乌克兰旨在向其他加盟国展示苏联的团结和友好。1939年9月德军入侵波兰后苏联也趁机出兵占领了波兰控制下的西乌克兰地区。

1940年6月苏联在吞并了罗马尼亚的北布科维纳和比萨拉比亚后将北布科维纳和南比萨拉比亚并入乌克兰加盟共和国。1941年6月22日苏德战争爆发后苏军在乌克兰地区遭遇了严重的失败。基辅战役中苏军损失约70万人。此战后德军占领了乌克兰全境。德军占领期间对乌克兰领土进行了重新划分：东加利西亚被划归德国控制下的“波兰全民政府”；罗马尼亚收回北部科维纳和比萨拉比亚并得到了德涅斯特河东岸包括敖德萨在内的乌克兰区域；乌克兰的其余部分被划入德国控制下的傀儡即乌克兰“帝国特别专署区”；乌克兰东部前线地区则由德国军方接管。

直到1944年11月苏军才得以重返乌克兰。二战后苏联通过《波苏疆界条约》以法律形式获得原属波兰的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19.41万平方公里领土。罗马尼亚在战争期间趁机收回的北部科维纳、南比萨拉比亚等地又重新并入了苏联的乌克兰加盟共和国。苏联还从捷克斯洛伐克手中拿走了乌克兰人聚居的外喀尔巴阡山地区。至此乌克兰人聚居的地区都已基本被纳入苏联的乌克兰加盟共和国。领土变更的同时伴随着人口迁徙：乌克兰人开始像俄罗斯人一样逐渐分散到苏联各个加盟共和国。苏联其他加盟共和国也有人移居到乌克兰。

摩尔多瓦是乌克兰人移居的第一个国家。德涅斯特河左岸自治共和国就是这时从乌克兰划入摩尔多瓦的。1654年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以纪念标志东乌克兰与俄罗斯合并的《佩里亚斯拉夫合约》签订三百周年为名将原属俄罗斯联邦的克里米亚半岛划归乌克兰。至此乌克兰领土达到史无前例的60万平方公里。1991年苏联解体时乌克兰与俄罗斯经协商决定维持现状让克里米亚继续留在乌克兰，同样由乌克兰划归摩尔多瓦的德左地区也维持现状继续留在摩尔多瓦。尽管此后德左地区不愿归属摩尔多瓦闹起了独立，然而此地也再没归属于乌克兰。

尽管俄罗斯官方承认了克里米亚归属乌克兰的既成事实，然而国内始终有部分民族主义者希望有朝一日能利用俄罗斯族在克里米亚占绝对优势的有利条件使之重返俄罗斯。此外俄罗斯与乌克兰围绕前苏联黑海舰队问题也存在矛盾。最终双方经过谈判达成协议：俄罗斯承认包括塞瓦斯托波尔港在内的克里米亚地区归乌克兰所有，但乌克兰需要把塞瓦斯托波尔海军基地的一部分租给俄罗斯。这种平衡随着北约东扩与乌克兰倒向西方被逐渐打破。2004年乌克兰橙色革命后国内亲西方势力开始抬头。2013年乌克兰国内的亲俄派与亲西方派爆发冲突。

愈发担心乌克兰彻底倒向西方的俄罗斯决定先下手为强。2014年2月的一个清晨30多名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手持拉斯尼科夫冲锋枪、狙击枪冲进位于克里米亚首府辛菲罗波尔的政府和议会大楼。这些武装分子迅速解除了大楼里的安保武装，接着大楼上就升起了俄罗斯国旗。2014年3月克里米亚通过全民公投的方式正式宣布加入俄罗斯联邦。从此以后克里米亚已处于俄罗斯的实际控制下，但国际社会对克里米亚的主权定位仍存在争议。俄罗斯认为克里米亚已成为俄罗斯领土的一部分，但乌克兰仍始终坚持声称克里米亚拥有主权。

国际社会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也不一样：有些国家支持乌克兰认为克里米亚是乌克兰领土，也有一些国家目前已承认克里米亚为俄罗斯领土。克里米亚公投入俄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乌克兰东部的顿涅茨克、卢甘斯克两州有样学样举行公投宣布成立“人民共和国”。乌克兰东部地区的亲俄武装和乌克兰政府军之间随即爆发内战。尽管交战双方在2015年2月达成了《明斯克协议》，然而实际上双方在此之后仍一直打打停停。这种边境上的小打小闹最终在2022年引发了大规模的军事冲突。迄今为止俄乌冲突仍未结束且处于一种胶着状态。

迄今为止这场战争已造成数十万人阵亡、百万人流离失所。俄罗斯在2022年以来的军事行动中占领了乌克兰东部的顿涅茨克、卢甘斯克、扎波罗热、赫尔松等地。2022年9月乌东四州顿涅茨克、卢甘斯克、扎波罗热、赫尔松公投入俄。这四个州的面积加起来约为10万平方公里。2022年9月30日俄罗斯总统普京与乌东四州领导人完成了入俄条约的签署。2022年10月4日俄罗斯联邦委员会举行全会全票批准了顿涅茨克等四州各自作为联邦主体加入俄罗斯的四项条约，全票通过了接纳四地区各自作为联邦主体加入俄罗斯的四项宪法法律草案。

至此乌东四州加入俄罗斯的法律程序全部完成。目前这一地区的情况与克里米亚类似：国际上对这些地方的主权定位存在争议，但俄罗斯认为这些地方就是自己的领土。俄罗斯方面提出只有乌克兰先承认克里米亚及乌东四州已成为俄罗斯领土的既成事实才可能考虑是否停战，而乌克兰方面的停战条件是俄军必须全部退出包括克里米亚和乌东在内的全部乌克兰领土恢复2014年之前的俄乌边界。这场看似发生在俄罗斯与乌克兰之间的冲突其实早就已将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西方国家卷入其中。目前为止尚看不到战争结束的征兆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