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硬汉子。”
这是一生堪称传奇的前国务院副总理,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谭震林在大女儿谭泾远眼中的父亲形象。
谭泾远
这简简单单六个字,高度概括了谭震林的性格和形象,同时包含了女儿对父亲浓浓的爱。
父母爱情谭震林是我党第一个红色政权的主席,后来跟随毛主席上了井冈山,在烽火岁月立下赫赫战功。
在新四军期间,因为化装成“大老板”,多次从敌人眼皮子底下安全离开,完成侦察任务,谭老板的名号开始越来越响,后来毛主席甚至开始带头叫了起来。
同样也就是在新四军期间,谭老板遇到了生命中的挚爱同样也是后来患难与共的终身伴侣——葛惠敏。
那时,谭震林已经是新四军中有名的将领,任新四军第三支队的副司令员,凭借非凡的军事才能和光辉的革命历程,在全军享有盛誉。
而葛惠敏还只是一名年轻的党员,在此之前,年仅19岁的她,离开上海那个花花世界,选择了弃学从军,辗转临汾八路军学兵队,最终被分配到了新四军战地服务团。
于是,两个拥有截然不同生活经历的人就这样相遇了。
在新四军1941年前的军部所在地,安徽泾县云岭,谭震林第一次见到了葛惠敏。
第一面,谭震林就惊呆了,因为葛惠敏长得实在是太像他已经被害的妻子了!
待他回过神来,才觉得眼前人非彼时人,对方只是个女学生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葛惠敏
而直到葛惠敏后来又调到了谭震林所在的第三支队,两个人的接触才多了起来。
针对一个受日军指挥,化装成尼姑的女间谍的抓捕行动,更让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一开始,在谭震林眼中,葛惠敏不过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但是经过这一次行动,谭震林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因为,这个化装成尼姑的女间谍,是葛惠敏最先发现的,她所展现出的敏锐观察力和高度警觉性已非常人能比,谭震林开始真正注意到了葛惠敏。
再后来,葛惠敏每逢节日纪念日为青抗会编排的节目上演,谭震林都会尽量抽出空去看,以示支持。
如此这般一来二去,郎有情妾有意,两个人很快走到了一起
而谭震林也就此成了当年新四军中第一个打结婚报告的人,那时,新四军中还有领导觉得,谭震林这是典型的“不爱江山爱美人”,所以对谭震林的结婚报告不予批准。
后来,还是时任新四军一支队的司令员陈毅给谭震林出了个主意:“你向延安‘告’一状就批了。”
听到陈毅这样说,谭震林干脆照做,将一早写好的结婚报告直接寄到延安,果然很快就得到了中央的批准。
1939年6月,谭震林终于如愿以偿,娶到了葛惠敏。
1940年3月,谭震林按照中央军委新四军分会的调令,从泾县云岭出发,赶赴苏南。
彼时,葛惠敏已经怀胎九月,她二话不说,挺着大肚子就和丈夫一同上路。
4月,一行人抵达江南指挥部,谭泾远(谭震林和葛惠敏的长女)也就在这里出生了。
虽然女儿出生在苏南,但是夫妻俩还是为女儿的名字中取了“泾”字,以此寓意二人的相识之地——安徽泾县。
后来为了革命利益,葛惠敏只能将出生仅40天的女儿送往外地寄养。
女儿曾问父亲是否当过叛徒再往后,抗日战争以及解放战争期间,谭震林立下赫赫战功,而谭震林的身后,从来都少不了葛惠敏的身影。
建国后,谭老板放弃军衔评定,下到地方工作,脱下军装,投身新中国经济建设。
1954年,谭老板奉毛主席的命令,去到北京工作,并在1956年当选为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后来分管农村工作。
这期间,谭震林经常下到农村去进行深入调查,而葛惠敏始终陪伴在丈夫身边。
1959年,谭震林当选国务院副总理,这之后,前前后后在国务院副总理一位上,谭老板一干就是19年。
1967年时,谭老板名号因为一次怀仁堂会议更响了,而与之相伴随的,谭老板人生中第一个的转折点也到来了。
是年2月,谭震林在怀仁堂会议上,“大杀四方”,替老同志们鸣不平,由此,谭老板的名号越来越响。
彼时,谭老板的长女谭泾远已经长成了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从中国科技大学高分子生理与化学系毕业后去到了国家研究所工作。
那期间,尽管她还住在家里,但是对于父亲在怀仁堂会议上表现和事迹,却一无所知。
她唯一知道的是,父亲在那段日子里过得并不开心,每天回家也是愁眉苦脸的,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谭泾远和母亲还有弟弟妹妹也不敢问。
因为谭家的家规向来很是严格,谭老板前后当了19年副总理,六个儿女却无一人从官。
谭泾远和弟弟妹妹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培养了很强的纪律观念,他们默契地知道,有些事情即便是在家里也是不能说的。
直到有一天,谭震林是在跟随多年的警卫员沈凤云的搀扶下回到家的,葛惠敏和孩子们见状当即围了上去。
当时,谭老板的脸色明显不对,孩子们见此,一个没忍住,终究还是七嘴八舌不合时宜地问出了口。
“爸爸怎么了?”“爸爸生病了吗?”
这时,谭老板拨开众人,只淡淡答了一句:“我没事!”
这时,沈凤云忍不住了:“这还没事吗,这……”
话说一半,沈凤云已经说不下了,两行眼泪率先流到了嘴角。
“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贯非常镇定的葛惠敏这时才开口,语气中多了强制。
“首长让人家给打了……”沈凤云看着葛惠敏的眼睛,最终定下心,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谭家的几个小一些的孩子听着,也流下了眼泪。
“没有你们的事,我也没有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谭震林走进了自己的那间办公室,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反过来安慰着大家。
经此之后,谭老板的日子实际上过得越来越艰难了,批评他的大会接连召开了几次。
这时的谭泾远才知道了怀仁堂会议的事,与此同时,她从别人耳朵里听来的一些说父亲是叛徒的无端猜测。
于是她跑回家,问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谭震林当时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大女儿,只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要相信组织,相信党。毛主席了解我。”
至于别的,谭震林就什么都没说了,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想因为自己干扰到孩子们,大女儿当时作为国家的技术型人才,在研究所工作,谭震林更是希望女儿能够专心科学,远离政治。
女儿的婚事——父亲的转机1969年,谭震林离开北京,去到了桂林,妻子葛惠敏和两个小儿女也跟着,四个人在那里度过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幽居岁月。
这时的葛惠敏已经患上了前期精神分裂症,她有的时候两眼发呆地望着眼前的丈夫,却认不出人来。
谭老板知道,妻子是跟着自己受苦了,他每天以百倍的耐心和真情来对待自己的妻子,给妻子回忆两人当年在新四军的日子。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葛惠敏的症状总算有了一些好转。
谭老板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没有了工作上的压力和世事的纷扰,他所幸在桂林的院子里学起了做饭,还养起了小鸡,种起了菜。
不过这些终究只能得一时的欢愉,在内心深处,谭老板一方面依然迫切地希望回到北京,重新出来工作,另一方面还牵挂着隔绝在全国各地另外四个儿女。
谭震林一家
而谭泾远作为谭家长女,首先被分配到了东北,1970年,当她从东北回到北京时,已经无家可归,父亲远在桂林。
为此她只能回到父亲的老家,在叔叔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才回到北京,那时叔叔迫于无奈,逢人介绍,只能将侄女说成是女儿的同学。
这样的日子,直到1972年,才终于出现了转机。
那一年冬天的一个晚上,谭泾远的一个朋友去找她,一见面就神秘地将她拉到一边,对她耳语道:“你赶快到胡耀邦叔叔那里去一趟。”
谭泾远当时听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瞬间有点摸不着头脑,干脆问道:“去胡耀邦叔叔家干什么?”
“他找你有事。”
谭泾远转念一想,终是没再多问,就去了。
当晚,谭泾远就受到了胡耀邦夫妇的热情接待。
而胡耀邦见到谭泾远,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此番找你来,是为了你爸爸的事情。”
“我爸爸不是被他们发配到广西了吗,他们…”谭泾远下意识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是啊。最近情况有所好转。有些讲话,你可能也知道了,按照毛主席的意思,许多老同志陆续都要回来工作了。你爸也该回来了。”
谭泾远一听,内心当即很是激动,如今她在北京已无家可归,午夜梦回,她始终记得父亲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要相信组织,相信党毛主席了解我”,她多么希望父亲能够早日回到北京来,重新工作!
而当下,按照耀邦叔叔的意思,父亲的事情终于有转机了,她怎能不激动。
胡耀邦
“可是,现在有人在造你爸的谣。”还没等谭泾远高兴太久,胡耀邦就又严肃说道。
“有人说了,谭震林曾经讲,在什么范围批评了我的,就要在什么范围内给我消除影响,否则就不回北京来……”
谭泾远听到这里,眉头已经完全皱在了一起,尽管这么多年来,她从不曾参与在这些事情当中,但是聪明的她已经听出了事情的棘手性。
而胡耀邦此时神情更加严肃,他看着谭泾远的眼睛,语气深沉地交代道:“你要赶快到你父亲那里,让他务必尽快给主席写一封信,提出回京的要求,就说是我说的,做点检讨也无所谓了。”
谭泾远听到这里,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从耀邦叔叔的语气和神态中,感受到了一个革命前辈对父亲的关心,对此深感安慰,更为老同志们之间不因时间而褪色的真挚情谊而感动。
事关父亲能否回京,谭泾远回去以后,当即想着如何才能去桂林看望父亲。
而当时不巧的是,因为5月的时候,谭泾远已经去过一趟桂林了,此前7月父亲跌断腿她都能没回去,如今突然提请求,怕是也得不到批准。
于是谭泾远当即决定以旅行结婚的名义,请假去桂林。
因为当时,谭泾远和江华的大儿子虞大江已经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江华和谭震林在井冈山时就是老战友,两家一直有交往,谭泾远和虞大江更是知根知底,从小就认识,还是小学同学。
后来,长大以后,两人也都过别的恋爱,结果没成想,经中间人介绍,两个人又重逢了,这时,因为父母亲在一段时间挨批的经历,两人甚至多了点同病相怜的意味,也更能理解和明白对方的心境。
谭泾远、虞大江晚年
于是就这样,两人很快就顺其自然地走到了一起,谈了一场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
在请婚假去桂林看望谭老板的事情上,虞大江没有任何异议。
就这样,谭震林夫妇就在桂林那个小院里见到了大女儿和男朋友,夫妇俩甚感欣慰,并开始忙着给女儿操持起婚礼来。
女儿的婚事让桂林那个平平无奇的小院多了许多生机。
谭老板当时就一锤定音地说:“你们就在12月26日结婚,纪念毛主席的生日。这个日子好!”
而谭泾远当时赶紧先将婚礼的事情放在一边,因为她此次桂林之行,除了结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帮胡耀邦叔叔带话。
于是她将父亲叫到一边,赶忙将胡耀邦叔叔的话转达给了父亲,并催促父亲尽快写信。
谭老板听完女儿的话,定了定神,就不动声色地告诉女儿:“好了,你忙你的事情吧,我会处理的。”
最终,在12月26日毛主席的生日这一天,谭老板终于提笔,给毛主席写了两封信。
其中一封信,谭老板讲了私事,主要也就是谭老板自己几个月前摔断腿的事情,还有妻子的病情以及两个陪在身边的孩子的上学问题等等
而另一封信,谭老板说:“今天是我离京庆祝主席生日的第四年,每到这个时候,念及过去,想来想去还是一句话,有了主席才有我的今天……”
远在北京的毛主席接到这两封信,很快就作出了批示。
批示后不久,谭震林一家便被接回了北京。
可以说,谭震林后来能够回到北京,和大女儿回到桂林办婚礼,并给父亲带话有着最直接的联系。
而除此之外,归根到底,那一年情势的转变才是一切的转机。
如胡耀邦所说,那一年的特殊事件发生后,一批老干部们才得以陆陆续续重新出来工作。
而毛主席在接见成都地区座谈会的同志们时,更是亲口为当年怀仁堂会议上的事情说话,直言:“(那不过是)老帅们心中有气,发点牢骚……”
与此同时,那一年,毛主席破例参加了陈毅同志的追悼会。
而陈总和谭震林一样,同是怀仁堂会议的“心中有气发牢骚”的老帅,除此之外,两人还都是当年跟随毛主席在井冈山上并肩战斗过的战友。
陈总追悼会后,毛主席自然而然地就向周恩来总理提出:“谭震林是个好同志,应该让他回来。”
就此,谭老板终于回到了北京,再度投身工作的他,一下又干了9年,燃尽了自己全部的精力。
1982年,谭老板退居二线,1983年就住进了北京医院,这一次,他有预感,自己要去见马克思了。
病床上的他深情地望着葛惠敏,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在风风雨雨中陪伴了自己几十载的患难妻子,嘴里不时喃喃着:“我死了,你可怎么办?”
葛惠敏、谭震林
“你不会死,你能活到100岁。”葛惠敏就坚定地回答。
“好,好,我们一起活到100岁。”谭老板望着妻子宠溺地笑了,葛惠敏也笑了。
说完这句话,谭老板轻轻摸了摸妻子的手,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9月30日,谭震林在北京病逝,享年81岁,自此走完自己嫉恶如仇刚直不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