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俄战争(22):俄军第二太平洋舰队开往战场前的最后旅程Ⅰ

星辰与大海 2024-06-22 20:11:11

书接上回,本期为日俄战争系列的第22期。本期将讲述俄军第二太平洋舰队进入战场前的最后一段路程中所发生的事。

(本期全文约4600字,内容较长,感谢您的观看)

统过大陆,穿越海洋

在海上靠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使风平浪静,“船吸现象”的存在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当然,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自然现象一样,对此善加利用,却也能省去靠帮中的不少麻烦。这没啥矛盾的,一旦“船吸效应”过强导致2艘船重重地碰在一起,那就是一起事故;但若是善加利用这种力量,将2艘船轻柔地靠在一起,岂不是正合所有人心意?

通常为了避免碰撞,2艘船必须把速度降得足够慢,大概是保持在2-3节的速率上,然后利用“船吸效应”慢慢靠近。大群水手站在各自的甲板上,手里拎着长木棍,在2艘船渐渐靠拢的时候,用力将木棍支在彼此的船舷上,尽全力让船和船之间的接触更轻柔一些。随着“啊”的一声,2艘船终于靠在了一起,船体和船体之间的挤压偶然也会发出吓人的“吱吱”声,不过总算是可以加煤了。

儿个月来,俄国人练就了一手海上加煤的好把式。在印度洋上的一次海上加煤曾创下了历史纪录,“苏沃洛夫公爵”号上的水兵在1个小时内加了120吨煤,大大超过了英国海军所创下的每小时102吨的前世界纪录。

横越印度洋的航行是单调而且无趣的。整整3周时间,他们没有遇见任何船,舰队以一成不变的航向航行,速率永远是8节,只有在需要加煤的时候才会慢下来。对于世界的舆论和沿途遍布的英国眼线,他们就像消失了一样。这未必是坏事,至少不再需要整天担心被发现,至少不必再做着日本舰队某一日会从水天线上杀来的噩梦。

战列舰“鹰”号正在进行海上加煤作业,舰上起重机正在吊起一堆煤包。

俄国舰队遁入战争迷雾对东乡和他的部下来说绝非好事,费舍尔爵士的电报好似发来的丧钟,而现在的情景,给人的是一种等待必到的死刑却不知道具体行刑日期所类似的恐惧感。派出分舰队主动进击马六甲海峡拦截俄舰的提议没有得到支持,东乡无意分兵行动,他宁可在家门口决战,也不愿意分散手中有限的几张牌去主动试探。联合舰队中的每一艘船,都是宝贵的。

对于罗杰斯特文斯基来说,日子也是非常不好过的。水兵投海自尽的事情平均每3天发生一起,虽然消息被舰队司令部下令封锁起来,但早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专司监禁问题人物和舰队内的犯罪者的辅助巡洋舰“马来亚”号在3月底的时候报告说,囚舱近乎满员,恳请司令部不要整天将犯了事的水兵送到船上。卫生也很糟,虽然已经离开了贝岛2周多,但是很多船的船舱内依然散发着臊臭,这大多是停泊期间被水兵和军官违反规定弄上船的动物搞出来的。带上船的动物千奇百怪,从马达加斯加特产的狐猴,到大型蜥蜴。许多船也是不得不带着牲口一起航行,自从出了故障以后,大家都对“希望”号的冷藏系统不怎么放心。于是,牛、猪、羊就被弄上了大船饲养起来,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宰杀食用。这使得罗杰斯特文斯基中将的舰队,越来越像流动劳改营——从神似更进一步成为了形似。

俄国舰队是在4月5日望见苏门答腊岛的海岸的,巡洋舰“斯韦特兰娜”号受命出列加速前进,对马六甲海峡的入口进行侦察。不久,“斯韦特兰娜”号发来了报告,声称看到了“严阵以待的海岸炮兵”以及“不明身份的鱼雷快艇”,甚至还表示可能发现有潜艇出没。这份报告再一次在舰队掀起波澜,摘得人人紧张。好在大家早就对这种情报习惯了,舰队司令部花了一点时间从“斯韦特兰娜”号的报告中得出了结论,这一海域是安全的……

4月8日,俄国舰队抵达了新加坡港。英国人依旧怀有敌意,但港务人员和英国海军在话语中表现出了敬意。他们不喜欢俄国人,但也承认这是一次伟大的远航。英国海军的情报人员留意到,虽然俄国舰队内的船看上去还是比较干净的,但船体上却生长着大量的水生物。

舰队在新加坡获得的消息都是糟糕透顶的,比如说俄国陆军在奉天会战中惨败的消息。这意味着整个满洲南部已经落入敌手。海军部发给他们的训令是要求他们继续前进,去金兰湾等待第三战队的到来,然后联合北上,去击败东乡的舰队,驶向海参崴港。显然,第二太平洋舰队已经“荣升”为俄罗斯帝国扭转战局的惟一希望。

罗杰斯特文斯基一度不打算服从海军部的命令,而是直接北上进入战区海域。在他看来,涅鲍加托夫的舰队简直就会“不打自沉”的。但是他同样需要煤炭,虽然英国人基于复杂的理由,准许他购买煤炭加满煤仓,但是那个时代军舰的续航力,是无法从新加坡直驶海参崴的,他没得选择。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小小的插曲,在离开新加坡前他会晤了一位特别的访客,一个从旅顺要塞跑出来的俄国太平洋舰队的水兵。中将给了他一个很荒唐的任务,要求这位水兵转告涅鲍加托夫舰队,他将在金兰湾等待。这是一个无奈的决定,“马来亚”号上安装的大功率无线电发报机在德国工程师离开之后成了--堆废铁,英国人也不会容许他留下一艘船在此巡航、一直等到第三战队抵达的……

俄罗斯第二太平洋舰队第三战队司令涅鲍加托夫少将。

俄罗斯舰队抵达新加坡的消息震动了日本,虽然这是早晚的事情,但在第二太平洋舰队消失的那3周时间里,也许他们是真心希望这支舰队会被大海吞噬掉呢。从英国人那里发来的情报说,俄国人将在法属印度的金兰湾等待第三战队会合。

东乡平八郎算了一笔账,罗杰斯特文斯基舰队现有2个战队,7艘战列舰,合计12英寸炮24尊、10英寸炮4尊,第三战队有战列舰和海防舰合计4艘,12英寸炮2尊、10英寸炮12尊。在罗杰斯特文斯基看来是“吊在脖子上的磨盘”以及“不打自沉”的第三战队,在东乡看来却是2门12英寸炮和12门10英寸炮的总和,所以如果这两支舰队会合到一起,势必进一步拉开联合舰队与俄罗斯舰队之间的火力差距。这是极其危险的……

日本政府向法国施了压,他们指控法国政府违反国际法,许可交战国的舰队使用宣称中立的法国港口。4月22日,法国要求才驶抵不久的俄国舰队滚蛋走人。罗杰斯特文斯基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法国人阳奉阴违了,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他下令舰队出航,但只是向东北方向航行了十几海里而已。在荒无人烟的芽富湾(Nha Phu Bay),舰队下了锚。

涅鲍加托夫舰队何时抵达新加坡的,已经很难查证了,大致是在1905年的5月初,但他获悉罗杰斯特文斯基去向的方式,却是一个传奇。他遇到了先前在新加坡接受中将命令的那个水兵——波尔布什金。在舰队遇上他的时候,他已经驾驶着一艘租来的小船,和船主一起在新加坡外海航行了3天3夜,一度断水断粮。涅鲍加托夫顺着波尔布什金告知的讯息北上,开到了金兰湾。但是没能在这里找到舰队,于是他指挥舰队沿着海岸线向东北开。一天以后,终于看见了罗杰斯特文斯基的舰队。

罗杰斯特文斯基再度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被从金兰湾赶出去后,他失去了最后为舰队作简单船体维护的港口,无法对聚集着各种水生物的船底进行清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严重妨碍了军舰的航速。费尔克萨姆少将的病也越来越重……

东正教的复活节是4月26日,在这一天,“鹰”号因为伙食问题发生了次几乎演变成哗变的“群体性事件”,而起因是厨师宰杀了一头病牛给水兵们作复活节吃的牛肉。舰长压制不住骚动,在数百个水兵们的恐吓下,下令宰杀一头最健壮的牛重新做饭。但是,此事被报告给了中将。

罗杰斯特文斯基在傍晚乘坐汽艇赶来,他的到来足以震慑那些最为刺头的闹事者。

俄罗斯第二太平洋舰队第三战队旗舰“尼古拉一世”号。

一个水兵在自己的记录中这么描述当时的景象:“提督令我们在后甲板上列队,大家都非常顺从。列队完毕后,提督瞪着他招牌似的眼睛,在众人脸上来回扫着、被他看着的人没有一个不流冷汗的。突然,他猛一步走上前来,抓起一个水兵的衣领吼道:‘是你么!叛乱分子,造反者是你么?’一边喊一边猛力摇晃此人的脖子。这个可怜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脑袋,在提督的蛮力中,晃得就像一面强风中抖瑟的旗帜。突然,提督丢下这个人,一把抓起了他身边的另一个水兵,继续喊着相同的话、做着类似的举动。在他的威势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在这里恐吓了三四个倒霉的水手后,中将又突然一言不发走回了舰长身边。然后冷冷地下令道:

‘把带头闹事的人给我揪出来!’什么情意都已经不重要,任何忠诚和良知都无法约束,水兵们不由分说一拥而上,将5个闹事的发起人从人群里推了出去。然后,像松了一口气似地看着这5个倒霉鬼沐浴在提督带有毒性的目光中。”

最后的旅程

最后的设备检修花了几天时间,在5月10日,期待已久的燃煤也终于从新加坡运抵了。5月14日,俄罗斯海军第二太平洋舰队,离开芽富湾,踏上了他们最后的旅程。

并不是俄国人不想待久一些,涅鲍加托夫的船虽然状况较好,但都是老掉牙的玩意儿,如果不进行彻底的检修,恐怕会进一步拖累整个舰队。但是此时发生的一桩意外,却迫使他们不得不匆匆启程。

就在俄国舰队驻留芽富湾的时候,沙皇尼古拉二世的那位行为不可预测的表兄再度做出了惊人之举R。他突然毫无征兆地让自己的政府向法国发去了“最后通牒”,声称,“若是法国不能采取有力措施保护德国在摩洛哥的利益,德国将毫不犹豫地对法国宣战。”即史称的“第一次摩洛哥危机”。

(上图)德国小皇帝威廉二世。比利时人这么叙述他:是这样地爱出风头——在打猎时要作鹿,在婚礼上要当新娘,在葬礼上要成尸体!

对此,法国陆军总长歇斯底里地惊呼道:“德国人的奇袭呀!我们绝对顶不住的!给我好好地想一想,别指望俄国人会派来援军哇!这种情形简直比1870年还要严重,我们的败北会更迅速,更加体无完肤!居然要和150万可以迅速动员的德军打啊,我们手里能有多少兵力呀!满打满算才90万人,其中10万……不!怕有20万是会拒绝作战的!”

难以想象,威廉二世竟然在此关键时刻,完全不顾俄国人的处境,搞出了这种争端。这种一边怂恿尼古拉二世出兵远征,一边在背后猛插一刀的行径,堪称骇人听闻。罗杰斯特文斯基必须赶快走,否则天知道法国人会在危急之下采取何种行动,没准扣留他的舰队也是有可能的。第二太平洋舰队于是匆匆起航,开始了穿越南中国海的路程。

采办煤炭的工作占据了进驻法属印度以后的多数时间,舰队的给养也渐渐地出现短缺。“希望”号独自向北开,这艘船受命进入一个中国港口去采办食品、而舰队将继续向着东北航行,绕过台湾,航向北面。

这里不是印度洋,而是航运密集区,同时也是渔业捕捞区。在南海,俄国人见到了和欧洲不同的另一种“繁忙”。海面上航行着各种船,从欧洲的蒸汽商船到东方的平底帆船,应有尽有。不知为何,“希望”号没有去广州采办给养,而是造访了温州港,许多年以后,瓯江口外,在某些人的脑海中,将有一支以这座城市命名的巨大舰队长眠于此地,真相却被一直隐瞒……

中国港口能置办到的合乎俄国人口味的食物不多。俄国人想要嫩牛肉、但是在那个时代,牛对于在那片土地生活的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耕作用畜力,是“人类最好的朋友”,通常只有病死或者老死的牛的肉才被许可偶尔食用。自然,宰杀壮年的牛吃肉,对那里的人来说是骇人听闻的。不过“希望”号倒是买到了好些产自湘南地区的“中国腌肉”,以及一些浙北产的花生米。有总比没有好,于是就买了下来。

1904年9月,从喀琅施塔得出发前往集结地的战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

在台湾岛以北,“希望”号带着湘南腊肉和花生米,再度和舰队会合。于是乎,俄国水兵也吃上了中国的食物。中国人吃腊肉习惯于蒸熟切片,或者切片炒菜的。俄国没有这种烹饪习惯。俄国军舰上的厨师直接用铁板去烙,使俄国水手吃上了风味古怪的“铁板腊肉”。自然,俄国人也没有直接吃花生米的习惯,不知道这该炒熟了来吃,因为在俄国这是用来榨油的一种作物。于是,水兵们就把花生和腊肉一起烙之……最后这些一半焦黑一半生的花生被统统丢进了海里。

罗杰斯特文斯基忙于和他手下的参谋与舰队司令官们讨论下一步行动的路程问题,而东乡平八郎以及他的班子,也非常清楚最后的决战即将到来……

1905年5月20日,随着第二太平洋舰队的愈行愈北,决战的时刻即将到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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