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文《西游记》:第六十九回-大黄,巴豆,锅灰,马尿

一森看文化 2024-04-28 05:07:29

第五十六难:朱紫国行医

话说孙悟空跟随近侍官来到内院寝宫前,把三根金线交予宦官:“把金线系在陛下左手腕寸、关、尺三个部位,另一头从窗棂穿出来给我。”

那宦官依言进了寝宫,请国王坐在龙床上,依次把金线绑在国王左手寸脉、关脉和尺脉,而另一头穿过窗纸递给了孙悟空。

孙悟空接过线头,以右手大拇指托起食指看了寸脉,后将中指按大指看了关脉,又拿大指拖无名指看了尺脉,依四气、五郁、七表、八里、九候、浮中沉、沉中浮辨明了虚实之因。随后又吩咐解下金线绑在国王右手脉位,孙悟空则换左手再诊。

稍时,孙悟空收去金线叫道:“陛下左手寸脉弦而紧,症状中虚心痛。关脉涩而缓,症状汗出肌麻。尺脉芤(kōu,脉象名词:浮软,中空)而沉,症状小便赤大便带血。右手寸脉浮而滑,症内结经闭。关脉迟而结,症宿食留饮。尺脉数而牢,症烦满虚寒。依此症状,陛下身疾乃是惊恐忧思所致,又称‘双鸟失群’之症!”

国王闻言大喜:“孙长老果然医术高明!正是此症!正是此症!还请孙长老开方用药!”

有近侍太监出寝宫告知,孙悟空这才出后宫返回正殿,唐僧起身相问:“可诊了脉象?”

“已诊出病因,如今正要对症下药。”

一众文武也近前追问:“神僧长老,方才你所言‘双鸟失群’之症是何意?”

孙悟空笑道:“原有雌雄二鸟同飞,忽被暴风骤雨惊散,雌不见雄,雄不见雌,雌却想雄,雄亦想雌,如此不正是‘双鸟失群’ ?”(相思病)

群臣同声齐喝:“真乃神僧!真乃神僧!”

又有太医官问:“如今已诊出病因,不知神僧如何开方用药?”

“也无需开方,见药就用。”

“经云‘药有八百零八味,人有四百零四病’,人之一病,岂有诸药全用之理?”

“古人云‘药不执方,合宜而用’(没有固定的药方,视病症而用),因此只作加减剂量即可。”

太医官不再多言,当即命差役遍访城中大小药铺,各种药材每味备好三斤。

孙悟空:“此间不是制药之地,药品采集后可送至会同馆交予我两位师弟。”

医官领命,八百零八味药材各采三斤,连同药碾、药磨、药罗、药乳等一众物件送至会同馆。

随后孙悟空进大殿请唐僧回去一同制药。唐僧刚刚起身,不想有宦官传旨,着唐僧留宿文华殿,待明日国王服药病愈后,倒换关文亲谢。

唐僧大惊:“徒弟唉!国王这是留我做当头(人质)哩!若医好,欢喜相送!若医不好,我命休矣!”

“师父且安心留此,老孙自有医国之术,包管能医好国王。”

孙悟空辞别唐僧、众臣,独自回到会同馆。猪八戒笑着迎上:“师兄,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此话何意?”

“你取经之事无果,做生意又没本钱,如今你看这国城富庶,想要趁此在这儿开药铺哩!”

“莫要胡说!医好国王咱们便上路西去,开什么药铺!”

“若不是开药铺,这八百零八味药,每味三斤,一共两千四百二十四斤,那国王得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哪里用得上这许多!他那太医院里都是些庸愚之人,这许多药材只是为了叫他人捉摸不透我用的是哪几味药,以防窃取我的独门秘方!”

说话间,两个馆使过来跪拜行礼:“请神僧老爷进食晚斋。”

“早间我们来的时候你冷言相对,为何如今又跪拜相请?”

两个馆使连连磕头赔罪:“下官有眼无珠,不识老爷尊颜,如今老爷大展三折肱(医术)医治我王,若我王痊愈,江山自有老爷一份,我辈皆属臣子,理当拜请!”

孙悟空也不客气,登堂入座,猪八戒和沙僧分坐左右。待摆好斋饭素菜,沙僧问:“师兄,为何不见师父回来?”

“师父被那国王留宿宫内作当头哩!待医好国王,他才肯酬谢放行。”

“师父可有茶饭吃食(受用)?”

“师父与国王同吃同眠,岂无受用!我回来时,正有三个阁老陪侍师父,给请进了文华殿。”

猪八戒:“如此说还是师父享受,他有阁老陪侍,咱们只有这两个馆使奉承。也罢!且不管他,老猪先吃顿饱饭再说!”

饭毕,孙悟空唤来馆使:“收了家火盘碗,多办些油蜡过来,待夜深人静时我兄弟们好为国王制药。”

馆使依言筹办,至夜深时,街上静无人声,万籁俱寂。猪八戒道:“哥哥,什么时候制药?我有些困了。”

“你先去取大黄一两,碾为细末。”

沙僧:“大黄味苦,性寒,无毒。其性沉而不浮,其用走而不守,夺诸郁而无壅滞,定祸乱而至太平(清热泻火,活血化瘀,寒性泻药)。久病虚弱者不可行此药!”

“贤弟不知,此药利痰顺气,可退去肠肚中凝滞之寒热!你莫多管,去取一两巴豆,去壳去膜,捶去油毒,也碾为细末。”猪八戒:“巴豆味辛,性热,有毒。削坚积,荡肺腑之沉寒。通闭塞,利水谷之道路。乃斩关夺门之将(通便利尿,热性泻药),不可轻用!”

“贤弟,你也不知。此药破结宣肠,能治心彭水胀。你俩快快制来,我还有辅药尚未备齐。”

猪八戒二人赶忙去碾好药末,回来又问:“师兄,还需碾哪几十味?”

“其他药都不用了。”

猪八戒:“八百零八味药材,每味三斤......你只用此二两,诚为起夺(耍人)人了!”

孙悟空拿一个花瓷盏递过去:“贤弟莫要乱讲,你快去刮半盏锅脐灰来!(锅底灰)”

“要锅灰作甚?”

“拿来入药。”

沙僧:“锅灰也能做药?”

“你不知,锅灰又名‘百草霜’,能调百病。”

猪八戒赶紧去刮了半盏锅灰,碾细端了过来,孙悟空接过锅灰,又把瓷盏递回去:“再去找咱们白马把马尿接半盏过来。”

“要马尿作甚?”

“拿马尿搓药丸。”

沙僧:“哥哥,这可使不得!我见过醋糊为丸,米糊为丸,炼蜜为丸,或只是清水为丸......马尿腥臊,脾虚之人一闻就吐,再加上大黄、巴豆,到时弄得国王上吐下泻怎能了得?”

“咱那白马本是西海龙身,若能得他的尿溺,什么病服下都得痊愈......只是此事不可言说!不可言说!”

那白马在马棚斜身伏地睡了,猪八戒上前一脚踹起,拿瓷盏接了半天不见一滴,又跑回去找孙悟空:“哥哥,且莫去医治皇上,先给白马瞧瞧,那亡人干结,一滴也尿不出来!”

“我与你看看去。”

沙僧:“我也去!”

三人都来到马棚,白马突然跳起身口吐人言:“师兄,你岂不知我本是西海飞龙,只因我触犯天条被观音菩萨救回一命,锯角退鳞,把我变作白马驮师父西天取经以将功折罪。我若过水撒尿,水中游鱼吃了化龙。我若过山撒尿,山中草头得味变灵芝,仙童采去能长寿。我怎能在此尘俗之地轻易抛洒?”

“兄弟谨言,如今是为西方国王所用,非尘俗,亦非抛洒。常言道‘众毛攒裘’,咱们为国王治病,医好了,大家都沾光。医不好,恐怕谁也走不成。”

“等着!”白马极不情愿,却也把身子往前一扑,再往后一顿,满口牙齿咬得吱吱作响,终是滴出来了几滴。

猪八戒:“你这亡人!便是金汁儿,你也得多尿一点儿才是!”

孙悟空看也有小半盏,连忙道:“够了!够了!拿去吧!”

三人回到厅上,把马尿与药末搅在一处搓成三个大药丸。

孙悟空觉得药丸大了些,猪八戒却叫道:“不大!不大!只有核桃大小,若老猪吃,还不够一口哩!”

于是兄弟三人把药丸收进小盒儿里,和衣睡去。

*今日也不少大黄、巴豆医生。——李卓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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