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交流是困难的。
如果问一只蛤蟆几条腿,大家会求得一致;如果问什么是美?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人说清楚过,柏拉图很智慧,他的说法:美是困难的。等于什么也没说,其实,还是说了些什么,柏拉图告诉人们一个哲学道理,有些东西根本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不等于不存在,美的感受,人皆有之。
过去对学科的划分,不像现在中学里分文科、理科;而是分出了一个根本说不清楚的学科,叫规范学科。规范学科即哲学、伦理学、美学;这三大规范学科又对应着真、善、美三个终极性的范畴。
哲学要解决真的问题,真讲得清楚吗?
一只蛤蟆四条腿讲得清,一眼就看到了,宇宙的本质讲得清吗?马克思说是物质,咱们中国的老子说是道;物质也好,道也罢,也就是个称谓,往深里讲,越讲越讲不清。换一个说法,你认为讲清楚了,细心一推,又彻底不清楚了。所以《庄子.知北游》中讲了一个寓言故事:
一位姓智的先生北游,北是玄冥之地,北游不是去旅游,是去问道。智先生遇到了高人无为谓,看名字就知道了,智先生别指望从无为谓那里问出个所以然,因为,道也是困难的。果不其然,智先生连问了三个问题,何为道?何顺道?何得道?无为谓大师是一问三不知,不是他不愿意说,是根本不知道怎么说。
一问三不知,也是一种知。
知其不可下定义,道不是一个经验命题,你可以看到蛤蟆有几条腿,加以归类证明,就如太阳天天从东方升起,通过简单的归纳思维就可下结论:东方红,太阳升。道不可以,它没有形,与万物同体,无边无际,无始无终,无法完整地呈现于你面,所以,也无法下定义。
道是永在,而人们对道的认知是一种境界。
要看你的智慧达到了几重境,但凡天才的境界都与常人不同,思维模式也与常人不同,相信这一点老子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于是,有了著名的“闻道三品”。
哪三品?
老子在《四十一章》:“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让老子这一说,估计谁也不敢笑了。
老子说的上士、中士、下士又是些什么人?
说的是春秋时期的知识分子,能笑老子的,当然是知识分子,这叫文人相轻。士,是春秋时代兴起的一个阶层,也就是今天说的知识分子、公知、专家们。这士中三品又是什么情况?
上士:勤而行之者。
上士的作派是不争辩、不解道,听了老子论道后什么也没说,而是身体力行地去“行之”。这样的"上士".未曾见过。
网友经常讲到一些穿越二千年的思想者,我想,也就是对古文化通透了,分分钟能在脑海中幻化出古人的生存姿态,并非是肉体的”穿越“,但是,这些民间奇人还是要谈道,还是心有不甘,不满足于“勤而行之”,还是做不了无为谓,做到老老实实地一问三不知。
庄子很厉害,他在《庄子.齐物论》说:“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他的确没有给道下过定义。
中士:若存若亡者。
中士听了老子论道,似懂非懂。
感觉现在满大街都是中士,谁都能说几句《道德经》的警语。对很多人来说,道家文化不过点缀风雅的一种文化奢侈品,家里挂上一幅“上善若水”、“玄德”之类的贴子,方显得不同凡响。特别是一些谈股论金、讲成功学的人,冷不丁地引上老子一句话,显得特有学问,再牛叉一点的,就是神幻主义者,会告诉你,你不懂,你对道所知甚少,然后没下文了,整个一个装神弄鬼,还不如做个下士算了。
中士的最高境界大约如“狂屈”。
“狂屈”也是《庄子.知北游》中的人物,智先生问狂屈,狂屈曰:“唉!予知之,将语若,中欲言而忘其所欲言。”想回答,却又忘了怎么回答,这种境界已经很厉害了。
下士:不笑不足以为道
对修真的人来说,大约天下人人皆下士,因为完全是活两种不同的世界里,说的根本不是同一种语言。
讲老子,相信没人会大笑,因为作为一种文化传承,老子的名字已经成了一种智慧的封印,谁又敢嘲笑?但是,真在生活中“道行之”时,还是会忍不住大笑,员工等着老板涨工资,老板跟他谈上善若水,水往低处流,生而不有,为而不持,不笑才见了鬼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闻道也要有“资格”,老子的道说到底,也还是一个贯穿中国文化的天人合一的模板,老子的五千言是讲给帝王听的,你认为他在讲天道,他其实是在讲人道。此人道非苍生,道之于天是天道,之于人是王道。上善若水是一种姿态,前提是人已经站在了光明顶上。我们老百姓生于“善地”,死于“善地”,已经趴在地板上了,哪里还谈什么“上善”。
那么,老百姓还有必要悟道吗?
道行之而成,由不得你,不行也得行,当你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自然就明白天下的道理,千千万万,总归是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你有大道,我有小理,一叶一世界,一人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