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32岁的童书编辑林婉如发现7岁女儿书包里的粉色录音笔时,她绝不会想到,这支笔将揭开一场持续七年的亲情P局。上海老房子里,翡翠镯子碰撞声掩盖着恶毒儿歌,雕花木盒锁着两代人的流产病历,而最刺耳的是婆婆教孙女念的"家"字——宝盖头下画着狰狞的猪头。
我们家住在虹口的老房子里,婆婆李秀兰是退休小学语文老师。七年前和陈昊结婚时,街坊都说我有福气,婆婆主动提出帮带娃,每天雷打不动接送晓晓上下学。晓晓今年刚上卢湾实验小学,书包是婆婆特意挑的真皮款,说耐磨。
"妈妈你看!"两个月前晓晓举着画跑过来,纸上三个小人手拉手,"这是奶奶,这是爸爸,这是晓晓。"我当时正在校对童话插画,红笔尖在"幸福之家"标题上戳了个洞。
婆婆端着B糖雪梨推门进来:"孩子还小,画不全正常的。"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磕在碗沿叮当响,那是陈昊初恋从云南带回来的礼物,至今收在她雕花乌木盒里。
昨天给晓晓洗澡时,她突然踢着水花喊:"最讨厌妈妈!"我攥着浴球愣在蒸汽里,想起上周婆婆教她背《三字经》,"莹八岁,能咏诗"那句拖得特别长。
此刻录音笔的电源灯还在闪,像只窥探的眼睛。
中午借口公司加班,我躲进咖啡馆包间。当第一个音频文件开始播放时,叉子上的提拉米苏"啪嗒"掉在裙子上。
"奶奶,为什么妈妈总不让我吃糖?"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
"因为妈妈想当坏人呀。"婆婆的声线像浸了蜜,"你看童话里的后妈,都故意不给公主吃好吃的。"
我的手开始发抖,进度条显示后面还有37个文件。第三个音频里传来哗啦啦的洗牌声,应该是每天晚饭后的识字卡游戏。
"这个字念'家',宝盖头下面为什么是头猪呢?"婆婆的笑声让我起鸡皮疙瘩,"因为笨猪才相信外姓人能成家人呀。"
最可怕的是第七段录音。晓晓背完乘法口诀,婆婆突然压低声音:"奶奶告诉你个秘密,你的妈妈以前是专门拆散别人的坏巫婆。"窗外正好炸响惊雷,我咬住拳头才没尖叫出声。
周末趁婆婆去老年大学书法课,我把晓晓哄到儿童乐园。旋转木马上,她吃着草莓冰激凌突然说:"妈妈,你会不会突然死掉?"
"怎么会这么问?"我差点打翻甜筒。
"奶奶说坏人会遭报应。"她舔着手指上的奶油,"昨天张奶奶来家里,说三楼王阿姨得癌症就是抢别人老公的报应。"
我浑身发冷,想起上个月婆婆确实和邻居嘀咕过王家的事。晓晓突然凑过来小声说:"奶奶枕头底下有你的照片,上面画着红叉叉。"
当晚我灌了半瓶红酒,颤抖着点开最后几个音频。背景音里有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应该是上周三的录音。
"晓晓知道食人花吗?"婆婆的声音轻快得像在讲故事,"这种花会假装成普通植物,等小动物靠近就一口吞掉。" 孩子咯咯笑着问:"我们院子里有吗?"
"有啊,就在你枕头边上呢。"陶瓷杯盖碰出清脆的响,"每天晚上跟你说晚安的,就是最会伪装的食人花妈妈哦。"
我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镜子里的人嘴角还沾着红酒渍,真的像刚吃过人的怪物。这时玄关传来钥匙转动声,婆婆哼着《茉莉花》的调子走进来:"婉如啊,我给你炖了雪梨银耳羹。" 砂锅盖子掀开的瞬间,我看见炖烂的银耳在糖水里沉浮,像无数张被泡发的嘴。
我把录音文件同步到三台云端,打印稿塞进单位保险柜。周三婆婆生日宴上,她穿着新做的绛紫色旗袍,正给晓晓喂蟹粉小笼:"小心烫嘴,奶奶给你吹吹。"翡翠镯子悬在蒸笼上方,凝着水珠。
"妈,我给您买了礼物。"我递过锦盒时手指平稳得出奇。婆婆揭开红绸那刻,包厢里水晶吊灯突然晃了下——躺在丝绒垫上的,是她珍藏多年的雕花乌木盒。
"这是什么意思?"她涂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木盒缝隙。
"打开看看。"我抿了口龙井,"您不是总说盒子里装着传家宝吗?"
木盒弹开的瞬间,陈昊的筷子掉在转盘上。泛黄的照片里,穿白裙的姑娘靠在大学图书馆前,胸前挂着婆婆现在戴的玉佛吊坠。最底下压着流产病历,日期是我们婚礼前两周。
"您教晓晓认'家'字那天,我去了华山医院档案室。"我看着婆婆血色尽褪的脸,"1998年您带的毕业班,有个女生为保送名额流产,后来转学了。"
晓晓突然指着照片尖叫:"这个是奶奶故事里的仙女姐姐!"她挣脱陈昊的手去抓照片,"奶奶说仙女姐姐才是爸B的新 娘!"
婆婆猛地扬起病历单:"伪造文件是犯法的!"
"那教唆儿童做伪证呢?"我按下手机播放键,食人花的对话在包厢炸开。晓晓的哭声和碗碟碎裂声混在一起,服务员在门外小声问要不要叫保安。
"妈你疯了吗?"陈昊终于站起来,打翻的醋碟顺着桌布往下滴。
"我是在保护陈家血脉!"婆婆突然扯断玉佛项链,照片边缘在她掌心勒出血痕,"当年要不是这个J人举报我违规补课,晓晓本该有个真正的奶奶!"
我浑身血液结冰。原来二十年前被婆婆逼到流产的女生,就是陈昊的初恋。晓晓还在哭喊着要仙女姐姐,婆婆却笑着摸她头发:"很快就能见到了,奶奶把她从云南请回来了。"
陈昊突然掀翻整桌菜,汤汤水水淋在婆婆旗袍上:"您当年说小芸是跟野男人跑的!"他的怒吼震得吊灯直晃,"所以这些年给我的汇款单都是假的?"
我抱起吓呆的晓晓退到墙角,看着满地狼藉。婆婆瘫在泼了鱼翅的椅子里,还死死攥着那张照片:"都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
服务员终于破门而入时,我摸到晓晓后背全是汗。她在我耳边抽泣着说:"妈妈真的是食人花吗?"玻璃转盘还在缓缓转动,碾过碎瓷片发出咯吱响。
我带晓晓搬进了出版社的临时宿舍。昨晚她缩在折叠床上问:"食人花会怕黑吗?"我摸着儿童心理诊所的诊断书,把夜灯调亮了些。
今早发现婆婆蹲在楼下花坛边,呢子大衣沾满露水。她举起识字卡的手在抖:"这个'家'字..."没说完就被陈昊拽进车里。他胡子拉碴地递来文件:"我妈确诊阿尔茨海默症早期。"
我翻开病历,发病时间竟始于五年前。突然想起她总在雨天反复擦那只翡翠镯子,有次把晓晓叫成"小芸"。
诊室里,医生指着晓晓的沙盘画解释:"孩子把母亲和毒蘑菇摆在一起,需要2140小时干预治疗。"玻璃窗外飘起细雨,我想起领证那天也是这种天气,婆婆硬把镯子套在我腕上:"进了陈家门..."
傍晚晓晓在浴缸玩小黄鸭,突然仰头说:"奶奶说2140天后食人花会消失。"我数了数,2140天刚好是五年十个月。
昨天收到婆婆从疗养院寄来的包裹。旧报纸包着的乌木盒里,躺着摔成两半的玉佛,还有张泛黄的字帖——"家"字的宝盖头被她描成了血红色。
我把字帖折成纸船放进浴缸,晓晓突然伸手捞起来:"妈妈,这个字念'家'。"她湿漉漉的手指戳破纸张,"但是里面没有人了。"
小黄鸭漂到出水口打着转,我听见自己说:"那我们重新画个'家'吧。"晓晓把橡皮泥按在瓷砖上时,楼下来往的车灯扫过天花板,像很多只窥探的眼睛渐渐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