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从前,画家们大多在室内通过想象创作,类似于中国画家的方法。例如,米勒常在野外散步获取灵感,然后回到小画室作画。古典派和浪漫派的画家描绘复杂的群众、古代场景或神鬼世界,更依赖想象。自印象派开始,画家们开始放弃想象,进行写生画,走出人工光线的画室,到野外的自然光下作画,这是印象派的一大创新。
《春天》,莫奈,1872年。
《莫奈夫人和孩子在阿让特伊花园》,莫奈,1875年。
《罂粟花田》,莫奈,1873年。
2、印象派在西洋画坛上是一场革命,彻底改变了以往的绘画态度,开创了全新的绘画方法。过去绘画注重“画什么东西”,而印象派则更注重“怎样画”。中世纪的绘画多描绘宗教题材,如耶稣、圣母等;近世初叶的绘画则转向宫廷和战争题材;即使是近代的米勒和库尔贝,也主要描绘农民和劳动者,并借此宣传民主思想。
《拿破仑加冕式》,大卫,1805年至1807年。
《打石工》,库尔贝,1849年至1850年。
3、数千年来,绘画一直注重题材(what),而忽视了绘画技法(how)。印象派的出现,标志着绘画从注重题材转向注重技法的重要转变。这种转变使得绘画从关注“意义的世界”转向了“色的世界”和“光的世界”,成为对太阳和光的崇拜。
4、印象派画家意识到直接捕捉自然界瞬间印象的重要性,他们不再关注画题和画材,而是专注于描绘色彩和光影。这种转变使得他们的作品成为对光和色彩的赞美,因此他们被称为“光的诗人”和“太阳崇拜的画家”。
5、在绘画中,"how"(画法)比"what"(题材)更为重要。绘画作为空间美的表现,应注重画法而非题材。印象派在西方绘画中不仅是对传统的革新,更是使得绘画艺术回归正途,赋予了艺术真正的生命。
《墨兰图》,郑思肖,元代。
《山水花卉图之兰花》,李流芳,明代。
6、中国画以其丰富的题材和多样的画法著称,如梅、兰、竹、菊、山、水、石等,即使是相同的题材,也有多种不同的描绘方法,如南宗画法、北宗画法、麻皴法、荷叶皴法、云头皴法等。这种多样性使得中国画更接近纯正的“艺术”,而非简单的插画。因此,有高远见识的人往往更欣赏中国画,认为它优于从前的西洋画,这也是中国画受到赏赞的原因之一。
《黄色鸢尾花和锦葵》,莫奈,1914年至1917年。
7、印象派与中国山水花卉画都注重画面表现,但侧重点不同。中国山水花卉画强调线条、笔法和气韵,而印象派则专注于光的表现。
《画家位于韦特伊的花园》,莫奈,1880年。
8、以莫奈为代表的印象派画家,通过描绘同一物体的不同光线状态,追求色彩与光的和谐。印象派画家们热衷于追求光的效果,将内容和形体置于次要地位,最终画面成为色彩与光的音乐,象征着对太阳的赞美和追求。
《草垛(雾中阳光)》,莫奈,1891年。
9、莫奈是印象派画家,以其对光与色的独特处理而闻名。他的“稻草堆”系列作品并非关注稻草堆本身,而是通过稻草堆展现光与色的效果。与写实派画家米勒不同,米勒关注稻草堆的农村和劳动意义,而莫奈则专注于光与色的变化。
《秋天的草垛》,米勒,1873年。
10、莫奈还创作了多幅以水为主题的作品,如“泰晤士河”、“威尼斯”和“睡莲”,其中一些作品全画面为水,仅点缀几朵睡莲。莫奈对水的光与色变化有浓厚兴趣,甚至曾在船上居住,以便更深入地研究水的效果。
《莫奈在船上画室作画》,马奈,1874年。
11、绘画艺术从理想主义到印象派的转变,首先是题材与形式的转变。在印象派之前的西洋画,艺术家们更注重选择“高尚的题目”作为题材,如圣母、圣徒等,以产生伟大的作品。而印象派则开始讲究描法(形式),逐渐忽略题材,专注于色彩和光线的表现。
12、其次是观众欣赏方式的变化。传统观众习惯于通过题材来判断画作的价值,而印象派的作品往往题材简单,如稻草堆、水面等,这使得习惯于传统欣赏方式的观众难以理解和欣赏。
13、再次是技术化与专门化。印象派的绘画更加技术化和专门化,需要观众具备对形式美(色彩光线的美)的鉴赏能力,只有经过专门训练的观众才能完全领略其妙处,普通观众则可能感到“莫名其妙”。
《最后的审判》,米开朗琪罗,1535年至1541年。
《圣母子》,拉斐尔,1505年。
《最后的晚餐》,达·芬奇,1495年至1498年。
14、在文艺复兴时期,如米开朗琪罗、拉斐尔和达·芬奇等大师的作品,不仅在技术上具有高度的艺术价值,而且其题材如《最后的审判》、《圣母子》和《最后的晚餐》等,也为普通观众所理解和欣赏。这些题材的普遍性和吸引力使得即使不精通技术的观众也能从中获得审美乐趣。
15、然而,随着印象派绘画技术的发展,技术的重要性逐渐超越了题材,导致一般观众难以从画中找到熟悉的题材,从而难以理解和欣赏这些作品,使得他们成为绘画的门外汉。
《睡莲》,莫奈,1908年。
《威尼斯大运河》,马奈,1875年。
16、印象派画家被称为“光的诗人”,他们用光作为语言来创作,这与普通用言语作诗的方式不同。理解他们的作品需要掌握“光的言语”和“色的文字”,这比学习普通文字更为困难,因为光与色的语言无法通过死记硬背来掌握,它是一种超越言语的表达方式。
17、色彩的美与音乐的美相似,只能通过直觉来领会,无法用理论完全解释。因此,在绘画和音乐教育中,理论解释往往显得表面且无用,因为美感与物理学理是两个不同的领域,理论无法真正传达美的感受。
莫奈在1908年画的三幅《威尼斯大运河》。
《睡莲》,莫奈,晚于1916年。
18、即使是文学作品,对于缺乏美的鉴赏能力的人来说,也难以完全理解其深层的美。许多人阅读小说或欣赏绘画时,只关注故事情节或题材,而忽略了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例如,莫泊桑的《项链》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其中的故事情节引人入胜,而非其文学价值。同样,英国新浪漫派绘画受到欢迎,也是因为它们描绘了莎翁剧中的故事。真正能够品味语言和艺术之美的人并不多。
19、音乐和书法由于其本身的无意义性,较少招致误解,但也因此理解者较少。相比之下,文学和绘画需要描绘具体的事物,更容易引起误解。理解印象派绘画时,可以借鉴听音乐或鉴赏书法的态度,强调形式美而非内容。
20、音乐通过高低、久暂、强弱等元素构成美,书法通过刚柔、粗细、长短等线条构成美,而印象派绘画则通过光与色的变化构成美。真正懂得这些艺术形式的人,不会过分关注内容或细节,而是欣赏其形式上的美感。
《奥菲利娅》,米莱斯,1851年至1852年。
21、以莫奈为代表的画家群体,他们被称为“太阳崇拜的画家”、“光的诗人”和“向日葵的画家”。这些画家不拘泥于特定的事物,而是追求光与色的表现。他们认为美的光与色的所在,不论其为何物,都可以成为美的画材。
《圣乔治·马焦雷岛》,莫奈,1908年。
《圣拉扎尔火车站》,莫奈,1877年。
《开花的苹果树》,莫奈,1873年。
22、因此,莫奈之后的画家分为两种倾向:一种是纯粹的风景写生画家,如西斯莱和毕沙罗;另一种是现代生活表现的画家,如雷诺阿和德加。这些画家因为追求光与色,倾向于选择光色最丰富的野外风景作为写生对象,并且不拘泥于传统的noble subject,而是将日常生活中的琐事细故作为大作品的题材。
《舞女弯腰》, 德加,188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