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翻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看着哥哥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镜头前,那是1963年元旦的时候,那时候照相机还是稀罕物,能拍一张照片都要精心准备好久。
我总是记得哥哥第一次穿上军装的样子,那时候家里人都说他变了个人似的,原本瘦弱的身板一下子挺拔起来,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自豪感,妈妈看着他的背影偷偷抹眼泪,爸爸却一个劲地夸他有出息。
那个年代的军装料子都很粗糙,但是每个战士都把它当作最珍贵的衣服,天天用肥皂搓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一丝不苟,领子总是硬邦邦的,走起路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哥哥在信里说过,他们连队的被子要叠得像豆腐块一样整齐,每天早上起床号一响,所有人就像发条一样迅速地穿衣叠被,生活习惯都被操练得一丝不苟。
有时候半夜里突然拉响警报,大家就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整装待发,背着沉重的装备在漆黑的夜里摸索前进,这样的训练经常要持续好几个小时。
食堂里的饭菜很简单,大锅煮的咸菜配着大米粥,但是训练完了以后,哥哥说那就是世界上最香的美味,他们总是把饭盒舔得干干净净。
战友之间的感情特别深,哥哥说有个叫小李的战友,家里种了一大片向日葵,每次收到家里寄来的瓜子,都要分给大家一起嗑,边嗑边聊家乡的事。
1968年,哥哥转业到了天津,那时候的海河边还没有现在这么多高楼,他常常站在河边,看着来往的船只发呆,可能是在想念部队的日子。
刚到天津的时候,哥哥住在单位分配的筒子楼里,房间虽小,但是收拾得井井有条,床上的被子依然保持着部队的叠法,让来串门的邻居都啧啧称奇。
工厂里很多都是转业军人,他们总是不自觉地走出整齐的步伐,说话做事都带着军人的作风,车间主任说他们是最好管理的工人。
每到过节的时候,哥哥都会和以前的战友聚会,他们会带着家里人一起,摆上几桌,喝着啤酒,聊着当年的趣事,笑声总是特别爽朗。
转业后的工作虽然和部队生活很不一样,但是哥哥说军队里学到的做事态度受用终身,他总是把工作岗位当作战位,一干就是几十年。
现在再看这张1963年的照片,照片里的哥哥还那么年轻,站姿笔直,目光坚定,仿佛能看到那个年代年轻人的朝气和理想。
照片的背景是一面砖墙,墙上还依稀可见一些标语的痕迹,那是那个年代特有的印记,现在再也看不到那样的场景了。
妈妈把这张照片一直珍藏在老式的木头箱子里,和其他家人的照片放在一起,每次打开都要细细地擦拭,生怕把它磨损了。
六十年过去了,照片的边角已经有些泛黄卷曲,但是那个穿着军装的青年依然清晰地站在那里,定格了一个特殊年代普通军人的青春记忆。
哥哥说,部队最难忘的是野外拉练,背着几十斤的装备,顶着烈日,走过山川河流,那种经历让人终身难忘。
有时候训练特别苦,大家就一起唱歌,有家乡的民谣,也有部队的军歌,歌声飘荡在营房上空,驱散了疲惫和思乡的愁绪。
每次放假回家,哥哥都会给我们带一些部队的小玩意,什么军用水壶啊,布满补丁的背包啊,在我们小孩子眼里,那都是宝贝。
现在哥哥已经退休多年,但是每次看到电视上播放阅兵式,他都会不自觉地挺直腰板,眼睛里闪着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穿军装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