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看什么电影，里面有麻风病人逃亡的镜头，当时只是觉得他们好可怕，长大后也没有当真。

前几天查传教士的资料，偶然发现一篇论文才知道，在1936年的民国，竟然还有屠杀、活埋麻风病人的事。

当时在中国的传教士们，利用报刊揭发，以及外交手段等，希望迫使民国政府不再这样做，但并没有成功。

下面简单说说这个过程吧。

本文仅记载传教士与麻风病这一件事，并不对传教士这一群体做整体评价。

一

麻风病在中国古代，被称为天刑，发病后期看起来极其可怕，又会传染，所以人人憎恶，被亲友远避，最后往往饥寒交迫而死。

在中国明朝，就有麻风病人被亲人抛弃，甚至活埋的记载，这就不说了，只记载民国以后的几件事。

1913年，广西南宁城外，有一个麻风村，居住者几十名麻风病人，其日常开销由当地天主教会承担。

这个麻风村已经有一百五六十年历史。

天主教会希望建造一个专门医院，派人募捐，并向当地都督陆荣廷申请用地。

陆荣廷表面答应，实则派人在附近挖一个大坑，有一丈多深，以发钱米为诱饵，将麻风病人30多名，驱赶到这个坑里。

里面放好了木柴、煤油，强迫他们跳下，并开枪射击，最后纵火焚烧，无一幸免。

1932年，广东梅县宣称要救助麻风病人，大家都聚集过去，结果有人走漏消息，说其实要屠杀，大家立即私下逃窜，最后只有3个妇女没逃走，其中一位年逾花甲，他们被游行示众后，被处以死刑。

1933年，福建汕头某地发布公告，驱逐麻风病人，有一位没走，被捆上浑身泼石油稻草，被活活烧死。

有个女传教士向英国领事报告了当地情况：

我在楚雄住了20年，经常听说活埋发疯病人的传言，没有见过，但有4个案例，我担保是真的。

（其中一个）有天一个青年人向我们护士要钱买一只鸡，说他的弟弟就要被活埋了，他们希望给他提供一顿肉食。

护士最终给他2块钱。

在楚雄地区的麻风病人，被亲友提供一顿大餐，在酒中下了麻药，然后就被活活钉入棺材中。

1936年，广东高要县，突然下令将6个病人，押送到附近的山上，先挖个大洞，将他们推到洞里活埋，而且还放了不少石灰，以防止腐臭。

还有某地，以麻风病人四处行强妇女为由，四处捕杀25名病人，被枪决，最后埋到一个石灰坑里。

这种案例太多，就不一一赘述了，这种事件发生在南方居多（我猜也许是当时麻风病主要流行在南方）。

直到1937年，传教士开始大批量向媒体曝光这类事件，曝光内容很多，这里写不完，我就挑选几个吧。

二

一位传教士说：

4月初，在广东阳江有一个20多年历史的医院，很多麻风病人得到很好的治疗，有些甚至不具有传染性。

屠杀几天前，军方公告称麻风村所有病人，每天都能领取10分钱，让他们来报名，4天之后，他们被拖出村子，逐一枪毙。

村外挖了2个大坑，铺上石灰，50-60男女分别入坑，其中女性约不到20名。

屠杀当天晚上，天刚黑，有位麻风病人说要见我，他不停地发抖说，他一大早听到士兵号召集合领钱，就意识到不对劲。

他立即躲到下水道里，领钱的人都被枪杀了，之后士兵们还搜索一天，寻找漏网之鱼，他是这次屠杀唯一的幸存者。

他已经几乎痊愈，不具有传染性，我给他衣服和食物，并建议他尽快离开，到德国人的麻风医院。

我之后建议每个麻风病人都尽快离开此地。

今天早晨，一个仆人告诉我，我们医院被抓走一名病人，准备枪毙，我跑出去一看，发现是一个11岁的小男孩，他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最后他被游街并枪毙。

我很早之前就遇到他，他生活在废弃的树棚和茶屋中，我知道他生活有多惨，死亡对他而言也许是好事。

我很自责，如果我们有足够的经费，让这些人不必要沿街乞讨，也许他们就不会被枪杀。

周一医院组织收尸，并举行弥撒，我非常痛心，因为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士兵说，一个老人在临死前向其他麻风病人喊：不要害怕，我们很快将进入天堂，再也不用遭受任何痛苦。

有些谣言甚至宣称，是我们这些外国人花钱雇佣麻风病人传播疾病。

屠杀之后，他们张贴公告说麻风病人行窃，甚至对女孩行强，这之后人心惶惶，甚至城内的盲人都躲了起来，害怕他们会成为下一个对象。

我们去跟当局交涉，保证给两名被捕的麻风病人提供食宿和医疗，保证他俩不会出来乞讨，问是否可以释放他们，但是被拒绝。

三

传教士们将8份资料提交给英国使馆，希望以外交途径解决此事。

其中一份资料是两张照片，一张是士兵们正在焚烧麻风村，另一张是麻风病人尸体被士兵们扔进石灰池中。

但英国驻华使馆回复仅仅是表示感谢，并要求他们不可声张，最终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他们其他方面的努力也失败，当时所有的中文报纸都禁止刊登此类新闻，当局并不承认有这样的事，而且也没有目击者敢站出来指认这些事件。

（以上内容主要参考论文《医疗传教士对 1937 年广东屠杀麻风事件的因应》周东华。）

在中国古代，麻风病被认为是道德问题，他们有狮子一般的面孔，皮肤惨无人色，鼻子畸形，肌肉隆起。

他们被认为是上天的惩罚，堕落的象征。

麻风病在初期必须在初期就隔离治疗，但在残酷的屠杀之后，很多初期患者不敢声称得病，因而无法得到治疗。

这种简单粗暴的屠杀行为，反而造成疾病无法控制。

当时不止中国，在印度、菲利宾都有类似事件，其实中世纪欧洲也一样。

在西方，麻风病也被认为是重罪，被社会所不容。

在中世纪，法国曾颁布法令，麻风病人如果认罪就一律火刑，如果不认罪，就打到认罪为止，然后再火刑。

（马海德紧紧握住一位麻风病人的手。）

但基督教认为“麻风病人的存在是上帝存在的一个证明”，所以传教士对麻风病有一种强烈的救赎意识。

1873年，挪威医学家哈特发现了麻风病原体。

1885年，英国人在广州的最西端创建第一家麻风病医院。

1947年，英国科克伦医生改进一种药，从此成为治疗麻风病的特效药。

在中国还需要感谢一位美国医生，他的中国名字叫马海德，他是第一个加入中国籍的外国人。

他在中国为麻风病工作50多年，与麻风病人握手，消除对这种疾病的偏见，并积极奔走为中国争取上千万的药品。

在1980年，他帮助中国引进麻风病特效药。

至此，麻风病才被大量治愈，他提出将在2000年，在中国基本消灭麻风病的目标。但他本人在与前列腺癌抗争10年后，于1988年去世。

2000年，中国向世界宣布，麻风病被基本消灭。

好在这个残忍的历史，有个相对美好的结局，明天中秋节，祝大家中秋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