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犯的新生之路(93):沉沦

二哥雨二 2025-01-22 15:46:39

一丝惨淡的亮光,透过高高的铁窗,洒落在墙壁上碗口大小的数字之上,整个监室之中的战犯们,似乎都在回味着王子虚老人所讲的故事,感悟着不同的人生际遇,也如同这一个个碗口大小的数字一样,由一个个简单的个体,却能搭配出万千错综复杂、深不可测的群体来。

杨伯涛清楚地记得,那个面目可憎的特务阮成章,跟着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孙蔚如接收大武汉时,他竟然对陈诚说了一句:“我们只接收了武汉这座城市,没有接受人心。”让众人觉得,这个狗特务,有点哗众取宠的意思。然而,陈诚却说阮成章说得好,还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报告给了蒋介石,让蒋介石沉思良久。

杨伯涛清楚地记得,抗战刚刚胜利,重庆统帅部在重庆山洞陆军大学开办将官培训班,他和胡琏、高魁元兴致勃勃地前往受训,然而,他所见到的却是高级将领们之间不停地吃喝招待,打牌跳舞,游览消遣,没有了约束,一个个如脱缰之马过着无拘无束的日子,沾染一些时髦浪漫的色彩。杨伯涛庆幸,自己的生命在部队,如果在繁华大城市长期逗留,肯定也会随波逐流,陷入深渊,以至于堕落下去的。

杨伯涛清楚地记得,他和胡琏一同去拜访胡琏的老乡、学长、恩人关麟征时,被陈诚免了军职在家赋闲的关麟征却感情冲动,愤然说道:“你现在是陈诚手下的红人,还记得我吗?”胡琏无言以对,只好尴尬而退。杨伯涛猛然问自己,杨伯涛又属于谁的人呢?周至柔、彭善、胡琏,还是陈诚?第18军又是谁的部队,陈诚、校长,还是中华民国?

杨伯涛清楚地记得,抗战胜利了,第六战区接收了大武汉,收缴了很多日本人、德国人的房产,部队便留出一部分来,分配给高级将领,郭忏分到了一处两层小楼,转手送给了自己。自己没有任何犹豫地便把妻儿从长沙接来,堂而皇之地住了进去,而且接受了军部送来的一辆明示身份的小轿车,一辆家庭常用的吉普车,新添了一名副官,照顾家人的起居,还增添了厨师、司机、佣人等,使得家里的人口一下子增加了数人,自己每个月300元的津贴,根本不能养家了。于是,军部经理部便按月支付一些特别津贴出来,自己只要签字认可就行了。杨伯涛曾经不止一次地自我安慰过,我又没有动手贪腐,所有这一切,都是他们主动给的,是我这个师长、副军长应当享受的待遇。

杨伯涛清楚地记得,去年的时候,经理处在自己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又用公款为自己在长沙郊外购置了一座精致的小别墅,让自己在长沙也有了一个家。自己曾经兴致勃勃地在那里住了几日,又开上车子,带上妻儿,如刘邦一般,高喊着大风歌回到老家芷江,大大地风光了一番,而所有的开支,没有一分是自己的津贴。

杨伯涛清楚地记得,当年穿着士兵服装,腰扎一根小皮带,背上背包与士兵一同行军的师长陈诚,也早已用上了美国空运而来的牛奶当早餐了。当年在恩施,为了一顿简单的宴请,大批了自己亲信朱怀冰、樊崧甫的战区长官陈诚,积极推行俭省节约新政的湖北省主席陈诚,也早已开始用大餐招待客人、下属了。在他到重庆学习期间,陈诚招待他的宴席,很多菜他根本见都没有见到过。

杨伯涛清楚地记得,他在参加部队整编会议期间,党国的元老何应钦亲自给他们示范如何用西餐,如何选用西餐所用酒水、菜品,如何注重西餐礼仪了。他同样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刚被提拔为整编第11师师长时,华中“剿总”总司令白崇禧,一个回教徒,是如何用满汉全席来招待自己、拉拢自己的。

或许,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个表象,是吃吃喝喝,是迎来送往,是九牛一毛,是冰山之一角,然而,却让贫穷人家出身的杨伯涛感觉到不可思议,自己也早已站在了腐败的边缘,而不知不觉。或许,国民党的贪腐,已经深入到骨髓之中了,甚至连他们自己都知道无药可医了。那些大骂国民党贪腐者,又何尝不是贪腐之一员呢。

杨伯涛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用一粒花生米就能下二两酒的樊崧甫,有一次他在上海偶遇了这位陈诚的亲信、旧友,已经决心脱离国民党阵营的樊崧甫,竟然要利用帮会、组织政党,和委员长抗衡了。这个曾经忠于蒋介石、和陈诚走得极近的将领的变化,让杨伯涛同样感觉到不可思议。

杨伯涛的思绪,又回到“好青年”阮成章那张扭曲的脸孔上,抗战胜利之后,陈诚“研究系”特务系统垮台了,张振国、阮成章、刘庄如等主要分子也四分五裂了。好在阮成章为人还算正直,通过郭忏谋取了一个联勤总部武汉被服总厂厂长的职位,前不久在武汉见到他时,他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武汉被服总厂,连购买棉花的钱也没有了,蒋先生的国库,被战争、被美国佬、被各路大员们倒腾一空,见了底,背起了各类不可能还清的债务,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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