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拉萨条约》：为保住西藏，清政府有多猥琐？历史不该被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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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孜失陷后，英军于7月14日向拉萨进发。以十三世DALAI喇嘛为首的西藏噶厦真正意识到了形势的危急和严峻。

所谓的“英国使团”团长荣赫鹏向西藏噶厦提出了九项条件，包括在拉萨或江孜常驻英国代表，正式承认英国在西藏的优越势力，偿付赔款，听任英军在赔款全部偿清之前驻军春丕为担保。

开放江孜、亚东、日喀则和噶大克等地为商埠，制订通商章程，确定关税税额和商埠管理办法，划定藏锡边界，拆除印藏边境至拉萨途中的一切防御工事，限制西藏与其他外国势力的交往等项内容。

面对劝阻英军不要来拉萨的噶厦政府的代表，荣赫鹏表示英军不仅一定要前往拉萨，而且如沿途再遇藏军的抗击，英方必定会在即将缔结的条约中提出更为苛刻的要求。

7月下旬，英军越过浪卡子，抵达曲水。荣赫鹏与麦克唐纳率领的英军在没有遇到抵抗的情况下沿着羊卓雍湖畔前进，而后越过海拔约4000米的岗巴拉山口，进抵雅鲁藏布江畔。

在江边，他们不但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而且还找到了两条藏军撤退时未曾毁坏的渡船和数十只藏在浅滩的牛皮船。7月25日，英军开始渡江。在持续6天的渡江过程中，没有受到一兵一卒的阻击。到7月的最后一天，英军完成了3500名士兵与后勤人员，3500头牲畜和约350吨物资的运输，开始向拉萨的最后进军。

英军开始渡江的当日，荣赫鹏将他致达DALAI喇嘛的一封信交付来使，带至拉萨。

按照清朝乾隆年间订立的《钦定藏内善后章程二十九条》的规定，西藏地方自DALAI班禅以下官员，皆不得擅自与外人通信。

而DALAI喇嘛和噶厦也根本不想与英人交往，因此，数年前英印总督寇松致DALAI喇嘛的三封信皆被西藏退回。如今英人将攻入拉萨，而驻藏大臣有泰又拒绝出面阻止英人。西藏地方政府被逼无奈，只得直接与英人交涉，最后一次请求荣赫鹏不要擅入拉萨。

荣赫鹏不予理会，而且声称，假如拉萨三大寺的好战僧人攻击进入拉萨，可能会激起英军士兵劫掠拉萨城。

为了逼迫西藏当局早日按照他提出的条款签订条约，防范西藏当局在谈判签约过程中拖延时日，荣赫鹏还威胁西藏当局，无论即将开始的谈判持续多久，英方都将要求藏方支付自英军在江孜受到攻击之日起，直至条约签订之日止的全部费用，作为赔款。

在英军7月31日结束渡江之前，荣赫鹏还收到了驻藏大臣有泰的照会。

这份照会甚至为侵略者出主意，提醒荣赫鹏小心对付“狡诈多端”的西藏当局。

有泰的所作所为，并非他的个人行为，当时的清政府对有泰及其前任驻藏大臣的看法和做法是同意的。

英国政府在最后批准进军拉萨之前，对于清政府的反应并非毫无顾忌，曾指示其驻华公使探询清政府的态度。

有泰提出的“任其战，任其败”的观点是被清廷默许的。清廷在1904年实际上采纳了有泰提出的策略。在这一错误政策指导下，清政府在西藏人民奋起抗击英帝入侵的时候，竟然阻止开战于前，又坐视不救于后，甚至企图借侵略者的枪炮来教训自己的同胞。

事已至此，DALAI喇嘛确信要想挡住英军，不使其进入拉萨，已经不可能。

十三世DALAI喇嘛坚决不肯与荣赫鹏、麦克唐纳在拉萨见面谈判，以致在逼迫下签约，蒙受阶下囚的耻辱。

他认为，英国人与西藏人宗教信仰不同，侵占印度之后，继而陆续控制了不丹、锡金和尼泊尔，此后又把侵略扩张的矛头指向西藏，其野心永无止境，西藏最好根本就不与英国人交往。

就西藏当前的情况，假如能够亲往北京，面见圣上，必可把问题解释清楚。

7月26日，DALAI喇嘛在布达拉宫召见了甘丹赤巴罗桑坚赞（奇司更到)和噶厦的主要僧俗官员，决定离开拉萨。

次日（清光绪三十年六月十五日，藏历木龙年六月十四日)凌晨，28岁的十三世DALAI喇嘛在少数亲信和德尔智的陪同与护送下，离开拉萨布达拉宫，途经藏北、青海甘肃，于1904年12月初抵达库伦。

对于DALAI喇嘛可能出走，驻藏大臣有泰事先有所察觉，但却并没有采取任何对策。就在英军离开曲水向拉萨进兵的时候，有泰还在纳妾，并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写在了日记里。

英军于1904年8月3日闯进拉萨。当天，有泰即前往英军扎营之地拜访。

事后，有泰上奏光绪皇帝：

“荣赫鹏抵藏，奴才当即往拜，并以牛羊米面犒其士卒，以及礼物酬应办事诸员。该英员等亦深念邦交，与奴才颇称浃洽。”

一年多来，荣赫鹏一直要求见到驻藏大臣，但是从裕钢到有泰，谁也不敢、不肯或不能到边境来，找了种种理由搪塞拖延，而英属印度政府也就将此作为这次进藏的一个理由。

如今，荣赫鹏率领英军一路打到拉萨，驻藏大臣终于不得不露面了。荣赫鹏是以得胜者的身份来见有泰的。在没有获得英印政府授权和英国政府批准的情况下，为了逼迫西藏当局早日与英人签订条约，他擅自提出赔款额应自他在江孜受到攻击之日起，至条约签订后一个月止，每日5万卢比。

缔约谈判延长一日，藏方就要多支付一日的赔款。荣赫鹏要求有泰将英方的上述态度明白转告西藏当局，有泰竞然当场表示，这是对付藏人的好办法，并且答应晓谕西藏当局尽快与英人缔约。

按照英印政府的指示，荣赫鹏此番侵藏，不得占领拉萨，亦不得留下常设机构。他应该做的，只是提出一个新的条约，令西藏当局的代表签字画押，而由驻藏大臣代表清政府予以认可。

英国发动1888年第一次侵藏战争之后，曾经迫使清政府与之签订了1890年的《中英会议藏印条约》和1893年的《中英会议藏印续约》，这两个条约对于开埠通商等等都做出了规定，但是西藏当局拒不执行。

所以，荣赫鹏此番侵藏的目的之一，就是务必要迫使西藏当局在一个新的条约上签字。这样，荣赫鹏的直接对手，就是以十三世DALAI喇嘛为首的西藏地方政府。

他在拉萨要完成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迫使DALAI喇嘛与他谈判缔约，以便他在拿到这样一个条约之后返回印度。荣赫鹏刚刚兵临拉萨时，尚不知DALAI喇嘛已经出逃。

7月6日，英国内阁就西藏问题召开会议。这次会议确定了假如西藏当局最终同意进行谈判，授权荣赫鹏向西藏当局提出的条约草案的基本内容。

7月下旬，英国政府通知英属印度政府，并责成英印政府转告远在西藏江孜的荣赫鹏。

这份草案中首先明确的一点就是，除了江孜的商务委员之外，“既不在拉萨也不在其他任何地方派驻常驻代表”。寇松不同意这样做，并为英印政府的建议进行争辩，他认为，英国政府根本就不了解西藏问题的重要性和英印政府此次派遣荣赫鹏远征西藏的意义。

荣赫鹏使团显然并非一个和平使团，一旦达到深入西藏施加压力的军事目的之后，接着就是通过缔结条约来达到政治目的。寇松刚刚从伦敦返回印度，他认识到，自己与内阁之间的分歧太大了，简直无法调和。

为了坚持其既定的侵略政策和变西藏为缓冲国的计划，看来只好采取某种阴谋手段，令荣赫鹏制造既成事实，迫使内阁接受了。

7月13日，寇松曾经从英国给荣赫鹏写了一封密信，告诉荣赫鹏：

“整个内阁对于西藏的认识和关注，不过是把它当作一个令人讨厌的负担。他们所想做的，是以任何不会直接丢脸的方式摆脱它…我们被迫要干超出内阁当前所准备和希望做的事…我们必须在现实环境下搞一个尽可能好的条约，同时向那些当权者清楚地指出，他们如果表示反对，将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当然，也要尽量为他们保全正人君子的品行。”

这样，寇松实际上是在暗示荣赫鹏，不要过多地考虑英国政府的指示，甚至可以说，是在鼓励荣赫鹏在必要时违背这些指示。

在有泰来访的次日，荣赫鹏就回访了他。为了免遭不测，抵达拉萨的英军不敢进驻拉萨城内，而是驻在了西郊。驻藏大臣的衙门在拉萨冲赛康附近，荣赫鹏若想造访有泰，必须穿过拉萨城。荣赫鹏率领侵略军从布达拉宫脚下走过时，自然踌躇满志。

在驻藏大臣衙门，荣赫鹏将英方拟订的条款逐一开列，要求有泰转告西藏地方政府。

其要点如下：

（1）在拉萨常驻英国代表。如因种种原因无法做到，则改驻江孜，而赋予该代表以随时往来拉萨之权；

（2）正式承认英国在西藏的优越势力；

（3）偿付战争赔款，听任英军在赔款全部偿清之前驻军春丕以为担保；

（4）开放江孜、亚东、日喀则和噶大克等地为商埠，制订通商章程，确定关税税额；

（5）划定藏锡边界。

上述内容，是英印政府在听取了荣赫鹏的建议之后，基本采纳了他的意见而提出的，但是最后方案的确定还有待于伦敦的批准。

有泰满口答应，由他负责训令西藏地方政府以上述各款为基础，尽早开始谈判。

几天后荣赫鹏才得知，他一直想要直接与之交涉的十三世DALAI喇嘛已经在英军进入拉萨之前出逃了。

8月8日，荣赫鹏把拉萨的情况向英印政府作了汇报。他说，西藏当局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他找不到可以与之进行谈判的人。对于能否在短期内完成谈判缔约的任务，他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对于DALAI喇麻的出逃，有泰知道得不比荣赫鹏早。

在1904年8月8日(清光绪三十年六月二十七日)的日记中，他还在为DALAI喇嘛不肯出面见他和英人而气恼，称“谅DALAI不至终无见面时”。

直到8月11日（七月初一)，他才发现DALAI喇嘛已经“不知去向”。

闻知此讯，有泰十分恼火，给外务部拍了一封电报，请代奏朝廷：

“DALAI喇嘛于前月十五日(1904年7月27日)昏夜潜逃，询及商上僧俗番官，全云不知去向。查本年战事，该DALAI实为罪魁，背旨丧师，拂谏违众，及至事机逼迫，不思挽回，乃复遁（迹）远扬，弃土地而不顾，致使外人借口，振振有词…乞代奏请旨，将DALAI喇嘛名号暂行褫革，以肃藩服而谢邻封。除将该DALAI劣迹再恭折详陈外，并请旨饬令班禅额尔德尼暂来前招（即拉萨）主持黄教，兼办交涉事务。”

随后，有泰还给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写了一封奏折，参劾DALAI。

内称：

“自该DALAI执掌商上事务以来，天威所在不知，人言亦所不恤，骄奢淫佚，暴戾恣睢，无事则挑衅邻封，有事则潜踪远遁，种种劣迹，民怨沸腾。盖自有西藏以至于今，未有如该DALAI之不肖者也。”

有泰要求朝廷惩戒“丧师违旨，跋扈妄为”的DALAI喇嘛。

上述电报和他纠参DALAI喇嘛的奏折，都是有泰请荣赫鹏手下人拍发到西姆拉，再经英印当局转发至英国驻北京公使馆，转交清政府外务部。

这样，在清中央政府官员和光绪皇帝见到有泰的电报之前，英印政府对其内容已经一清二楚了。

清朝同意了有泰的意见。8月底，光绪皇帝的圣旨到藏，称：

“著即将DALAI喇嘛名号暂行革去，并著班禅额尔德尼暂摄，余著照所议办理。钦此。”

这样一份圣旨，竟然也是经过英人用电报拍来的。有泰接旨后，在拉萨城中贴出告示予以公布。皇帝革去DALAI喇嘛名号的决定，在拉萨引起轩然大波，遭到僧俗民众的普遍反对。

有泰将荣赫鹏的条约草案转交噶厦，令其考虑。荣赫鹏则要中国政府及其驻藏大臣负担督促藏人谈判缔约的全部责任。在有泰的催促和压力之下，西藏地方政府于8月11日第一次对荣赫鹏提出的各项条款做出了答复。

8月13日，西藏地方政府的两名噶伦与荣赫鹏见面。次日，出任摄政的甘丹赤巴洛桑坚赞也来英军军营会见荣赫鹏。在英人和有泰的双重压力之下，西藏地方政府不得不做出种种让步。在继续谈判的过程中，争执的焦点集中于增开商埠和支付赔款两个问题上。

西藏地方政府起初坚决反对增开江孜和噶大克两处商埠，荣赫鹏坚持增开商埠和支付赔款两项毫无商量的余地，只可在赔款偿付的期限问题上再作让步。

他明知有关赔款的要求，尚未得到英国政府的批准和英印政府的授权，但是却在谈判中欺骗藏方说，此项要求系由英王陛下政府决定，即令总督寇松也无权更改。

西藏地方政府在抗击英人入侵失败，荣赫鹏率领英军兵临拉萨，DALAI喇嘛逃离西藏，而驻藏大臣又与荣赫鹏联手施加压力的情况下，终于在8月下旬被迫基本接受了侵略者提出的苛刻条件。

9月1日，荣赫鹏和他的卫队成员全副戎装，列队经拉萨市区前往驻藏大臣衙门。荣赫鹏把用汉英藏三种文字写成的条约草案面交有泰，有泰将条约草案的藏文译本转交噶伦。

随后，荣赫鹏称，英方所要求的战争赔款数额，系按自使团在江孜遭受攻击之日起，至条约签订后一个月止，每日5万卢比计算。假如明日可以签约，赔款总额为750万卢比：9月3日签约，则为755万卢比。以下例推，顺延一日，即增加5万卢比。

至于条约草案的内容，英方已经做出了多次让步，此约稿系最后方案，藏方必须接受。如有疑问，他可以解释，但不再与藏方进行讨论。

显然，西藏当局并不清楚荣赫鹏所面临的困境，因而做出了接受英方苛刻条件的决定。

最后一个问题是条约签字的地点。

9月5日，有泰与摄政洛桑坚赞及诸噶伦等来见荣赫鹏，就签约的时间、地点进行最后的磋商。荣赫鹏提出将签字地点定于布达拉宫。荣赫鹏认为，倘若能够在布达拉宫签约，其意义与签订条约本身同样重大。

这是因为，得以知悉条约内容的毕竟是少数人，大多数人将只知道英国人逼迫藏人在布达拉宫与之签订了一项条约：

而藏人在布达拉宫与英人签约，可以成为藏人向英国屈服的明白象征，为普通藏民及世界各国所关注。他一定要在布达拉宫签订条约，借此来“慑伏藏人，并慑伏英印士兵暨各领地民众，如尼泊尔人、不丹人、锡金人，以及远在遐荒之克什米尔人及土耳其人…借此昭告万国，使知英国权威重又树立于西藏”。

1904年9月7日，在布达拉宫前英军炮口的威胁下，“拉萨条约”签字。

在荣赫鹏拟就的汉英藏三种文字的条约上，西藏摄政、噶伦、三大寺的堪布、春都（即西藏会议）的代表和荣赫鹏签了字。驻藏大臣有泰未在条约上签字。条约一式5份。

签字盖章之后，除1份留给西藏地方政府之外，其他4份要分别呈送中国政府、英国政府、英属印度政府和驻北京的英国公使馆。

正式条约之外，还要签署允许英国驻江孜商务代表随时前来拉萨的单列条款“拉萨条约”共为十款。

“拉萨条约”第九款中详细规定：

“西藏允定以下五端，非英国政府先行照允，不得举办：

一、西藏土地，无论何外国，皆不准有让卖、租典或别样出脱情事。

二、西藏一切事宜，无论何外国，皆不准干涉。

三、无论何外国，皆不许派员或派代理人进入藏境。

四、无论何项铁路、道路、电线、矿产或别项利权，均不许各外国或隶各外国籍之民人享受；若允此项利权，则应将相抵之利权或相同之利权，一律给与英国政府享受。

五、西藏各进款，或货物或金银钱币等类，皆不许给与各外国或籍隶各外国之民抵押拨兑。”

为了明确该款中“外国”非指中国，荣赫鹏还和有泰互换了照会。

荣赫鹏的照会称：

“照得本大臣与番众议和订立条款十则，其第九条内开无论是何外国字样，系除中国不在内。第二条亚东、江孜、噶大克通商码头，凡中国商民亦听往来买卖，理合立据照会。”

有泰的照会称：

“照得贵国与番众所订条约十条，其第九条内开各节，…凡中国官民皆可自行举办，早经函达在案，唯我中国不得张言代人办理，更不得阴代别人办理…江孜驻扎之官，听便来藏，与本大臣及番官会商商务，自可准行，相应立据照会。”

这样，就给了英国驻江孜商务代表随时前往拉萨的权利。

按照当时的“惯例”，条约的三个文本，自然是以英文为准。有泰没有在“拉萨条约”上签字。

清政府外务部接获有泰在9月2日（七月二十三日）的电报得悉“拉萨条约”的内容以及即将签约的消息后，立即指示有泰不得签字。

清政府之所以不能同意在“拉萨条约”上签字，除了此约有损中国主权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即它给了英国在西藏独占的利益，将会遭到列强的反对，令其无法在列强面前交待，可见其腐败无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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