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五年正月二十七，大明宫丹凤门外，义成节度使刘悟眉头紧锁。他刚刚面圣归来，向百官传达"陛下圣体安康"的消息，却总觉得御案后的唐宪宗面色青灰。次日拂晓，一声丧钟惊破长安——在位十五年的中兴之主竟在深夜暴亡，同夜毙命的还有皇次子澧王李恽与权宦吐突承璀。
紫宸殿的铜炉尚有余温，朝野已为皇帝死因争论不休。老臣们翻开《旧唐书》，只见"服丹药而崩"的记载；年轻士子却指着《新唐书》中"宦者陈弘志弑逆"的字样激辩。真相湮没在神策军的铁甲之下——那个名叫陈弘志的低阶宦官，不过是棋局中的过河卒子。
东宫崇文馆内，太子李恒摩挲着鱼符。八年前，他因母族显赫击败皇兄李恽入主东宫，但吐突承璀始终在父皇耳畔鼓吹"立长"之道。此刻澧王府的血迹未干，那个掌控左神策军的鲜卑宦官已身首异处，唯有梁守谦的右军接管了玄武门防务。
深夜的飞龙厩，战马不安地踏着蹄铁。吐突承璀不会想到，七年前征讨成德惨败时，同在军中的监军梁守谦已埋下杀机。
这个曾被他讥讽"阉竖弄文"的枢密使，如今联合王守澄等少壮派，借新皇登基之机完成了权力更迭。神策军左右两军的对峙，实为两代权宦的终极较量。
十王宅的梧桐簌簌作响，这里圈养的龙子凤孙们不曾料到，祖父玄宗设计的"安全笼"，终使李唐皇室沦为宦官掌中玩物。唐穆宗李恒的登基大典上，梁守谦佩剑立于丹墀，他的目光掠过新君冠冕，仿佛在看一件精心雕琢的玉器——完美无瑕，易碎易控。
当洛阳牡丹再度盛开时，长安坊间仍在私语那夜的真相。老宫人记得宪宗暴毙前月，尚在梨园击羯鼓的矫健身影；史官笔锋游移，终将疑案归咎于丹药之毒。唯有大明宫地基下的血土知晓，这场"元和中兴"的谢幕，实为晚唐宦官专权时代的血腥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