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班长,你今天又把面和咸了!"新兵连长张德清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故意整我们新兵连?"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一阵委屈。
我叫萧永泉,1983年从湖南农村应征入伍,分到了团里炊事班。头一年就跟着老班长郭德明学艺,没成想第二年就当上了副班长,第三年更是接过了班长的担子。
刚进炊事班那会儿,我连切菜都不利索。老班长瞧我老实,就手把手教我。"小萧啊,咱干炊事员这一行,可不单是会炒菜那么简单。"他指着案板上的萝卜说,"你看这萝卜,切得不整齐,战友们吃着就不舒坦。当兵的胃都在咱手里攥着呢!"

那时候条件艰苦,每天凌晨三点就得起床和面、蒸馒头。冬天手冻得跟冰棍似的,夏天厨房热得跟蒸笼一样。但我从没叫过苦,心想着伺候好弟兄们的胃,就是对得起这身军装。
班长手把手教我颠勺的功夫,还传授了配菜的诀窍。"你看这个红烧排骨,放点姜丝提鲜,加点八角去腥,最后撒把葱花,那味道就不一样了。"我像个小学生似的,把这些都记在随身带的小本子上。
"老乡,你这个红烧排骨,比咱老家的还香!"战友们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就是对我最大的褒奖。渐渐地,我在厨艺上有了自己的一套,连团里的首长来检查,都说咱们连队的伙食好。
有一次,我用土豆丝配上剁椒炒出了一道新菜,战友们吃得连声叫好。连长高兴得当场表扬我,还把这道菜记进了连队的"传家宝"菜谱里。我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在炊事班这一年多的苦没白吃。
可好景不长,1984年夏天,新兵连来了个张德清当连长,这位领导特别较真。每次他们连队来吃饭,总要挑三拣四。有一回我和的馒头面稍微咸了点,他当场就发飙了。
"萧班长,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新兵好欺负?"张连长指着馒头,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听了这话,心里又急又委屈,可还得赔着笑脸解释。

这事让我受了处分,还被降成了副班长。老班长知道后,专门找我谈心:"永泉啊,你要记住,咱们是为全团服务的。有意见是好事,说明大家对咱们的饭菜上心。"
我一想也是,从那以后,我更用心琢磨每道菜的口味。特别是和面的火候,更是格外留心。慢慢地,张连长对我的态度也软化了。
1985年春节,我做了一桌团领导点名要的年夜饭。张连长也在座,吃完饭专门找到我:"小萧,这顿饭做得好,我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听到这话,我心里的疙瘩一下子解开了。
转眼到了退伍那年,我已经重新当上了炊事班长。临走时,团长找我谈话:"小萧啊,你在炊事班干得不错,组织上准备推荐你去市直机关食堂。"
就这样,我告别了军营,来到了市直机关食堂。这里的条件比部队好多了,但我依然保持着在军队养成的习惯,天不亮就到岗位上。
"老萧,你这手艺是越来越精进了!"机关干部们经常夸我。每次看到食客们满意的笑容,我就想起当年在连队炊事班的日子,想起那次因为咸馒头受处分的经历,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滋味。
在食堂这些年,我见证了无数干部从意气风发到两鬓斑白。有位老处长退休那天,特意来找我说:"老萧啊,你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三十多年,比我们这些当官的都稳当!"
最难忘的是2008年汶川地震那会儿,机关干部们日夜奋战,我就在食堂里24小时待命。那段时间,我想起了在部队练就的本事,三个馒头两口咸菜,就能让同志们继续坚持工作。
2023年,我也到了退休年龄。收拾行装那天,看着灶台前的各种厨具,突然想起了那个在炊事班受处分的年轻士兵,不禁热泪盈眶。从一个毛头小伙到两鬓染霜,四十年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
临走那天,机关党委的杨书记握着我的手说:"老萧,你是咱们食堂的活字典啊!这些年,你不光是在给大家做饭,更是在传承一种精神。"

我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从部队炊事班到机关食堂,我始终记得老班长的那句话:当兵的胃都在咱手里攥着呢!如今虽然退休了,但每次看到战友聚会的照片,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因为咸馒头受处分的教训,也更加感谢那段经历让我明白:干一行,就要爱一行,精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