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体投地啊,你这退伍兵技术真不赖!"眼前的机修班长竖起大拇指,我擦了擦满是机油的手,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我叫戚云生,1960年出生在四川省巴中市一个偏僻的山村。1979年我在部队当文书时,因为一场意外提前退伍,这让原本平坦的人生道路,突然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是1979年初春,我在川北某部队担任连队文书。说起当文书的缘由,还得从我的一手好字说起。上小学时,我就爱写毛笔字,经常在院子里找块平整的地方,蘸着水在石板上练字。那时候,爷爷总说:"云生呐,写字要像做人一样,横平竖直,不偏不倚。"

刚入伍时,我在一次写板报的机会中被连长发掘。"小戚,你这字写得不错啊,以后就你来负责连队的文书工作。"连长王德明拍着我的肩膀说。那会儿,我心里美滋滋的,当文书不仅能发挥特长,还能天天和首长们打交道,是件体面的差事。
每天早操后,我就坐在连部的小办公室里,写写画画,整理文件。办公室里有个老式的木头办公桌,上面摆着一盏绿色的台灯,一个搪瓷茶缸,还有一摞整整齐齐的空白表格。
"老戚,这份报告得赶紧写出来,团里下午就要。"王连长经常这样催我。我总是笑着答应:"您就放心吧,保证按时完成。"那时的我,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但充实安稳。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1979年5月的一个下午,我正在埋头写季度总结,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好了,三班的小张从训练塔上摔下来了!"
我想也没想,就跟着去了医院。等处理完伤员的事情回来,天已经黑了。第二天一早,连长就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戚云生,你昨天擅自离岗,害得团里要的紧急文件没能按时上报。这事必须给你记过!"王连长拍着桌子说。我站在那里,心里又委屈又后悔,可军令如山,我也只能认了这个处分。
那年夏天,连队分来了一批新兵,其中有个叫陈家辉的,竟然是我老家隔壁村的。他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可就是这么个阳光的小伙子,却给我带来了一场更大的灾难。
一天深夜,陈家辉抹着眼泪来找我:"云生哥,你帮我写封信呗,我对象要嫁人了。"看着老乡伤心的样子,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谁知道这一帮忙,却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情是这样的。陈家辉在信中写了些寻短见的话,他对象看完信后吓坏了,赶紧报了警。部队领导知道后,对我进行了严厉处罚。说我身为文书,不该参与这种事情,还让连队背了处分。就这样,我被免去了文书职务,调去了炊事班。
在炊事班的日子,说苦不苦,说累不累。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烧火,切菜,煮饭。但也就是在这里,我遇到了改变我一生的人——张月红。她是团部食堂的炊事员,我们经常去团部送菜,渐渐就熟络了起来。
"戚同志,你切菜的手艺真不错。"她总是这样夸我。我也借机逗她:"你煮的饭也香着呢。"就这样,我们日久生情,谈起了恋爱。
可好景不长,1980年春节前夕,我在切菜时不慎伤到了手筋。虽然经过治疗,但医生说这手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不适合继续在部队服役。就这样,我提前退伍了。
回到地方后,我和月红结了婚。按她的想法,我们在县城开了家小饭店。店面不大,只有几张桌子,但我们夫妻俩配合默契,生意还不错。
转机出现在1984年的一个傍晚。一位穿着工作服的中年人来店里吃饭,看到我在修理故障的煤气灶,很是惊讶。
"小伙子,你这手艺不错啊!"他一边吃饭一边说,"我是省机械厂的技术员,我看你手脚麻利,要不要去我们厂试试?"
原来他叫李师傅,是省机械厂的老技术员。就这样,我和月红收拾铺盖,来到了省城。没想到,我在部队练就的一手刀工,竟让我在机械厂也能如鱼得水。那些精细的零件装配,在我看来就跟切配菜一样讲究火候。
"老戚,你小子可以啊,这才来多久,技术就赶上我们老师傅了。"车间里的工友们都这么说。我就笑着回答:"在部队当过文书,又当过炊事员,这不都是练出来的嘛。"
日子就这样,像机器上的齿轮,慢慢地转动着。1985年,我被提拔为班组长;1986年,我们有了自己的儿子;1987年,我被评为省级技术能手。
"云生,你说咱们这日子,是不是比在部队还顺遂?"月红常常这么问我。我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总会想起在部队的那些日子。那次因为帮战友写信被处分,当时觉得是倒霉,可现在想想,要不是那次意外,我可能就遇不到月红,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些际遇。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1990年。那天,我正在车间里调试新设备,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生哥!真的是你啊!"是陈家辉,那个当年差点闯下大祸的老乡。原来他转业后也来到了省城,在一家运输公司当司机。
看着他憨厚的笑容,我心中的那点芥蒂早就烟消云散了。人生就是这样,当你以为是绝路的时候,往往就是一个新的起点。
如今,每当我站在机械厂的车间里,看着那些精密的机器零件,总会想起在部队写工作报告时的专注,切菜时的认真。原来,人生的技能就像是一个个齿轮,看似独立,却又相互咬合,推动着我们向前进。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工厂的灯火。1979年那场意外退伍,看似是我人生的一个挫折,实则是命运给我开启的另一扇门。正如那些精密的机械,每一个零件都要找到自己最合适的位置,人生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