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干?你算个什么东西!养猪倌一辈子就该喂猪!"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口。那是1973年的冬天,发小刘铁柱提干通过后,在食堂门口当着全连战士的面,把我贬得一文不值。
我叫段云河,1955年出生在陕西榆林一个叫石峁子的山村。那会儿,全村人都盼着能有个当兵的机会。1973年8月15日,我和发小刘铁柱一起被选上了,成了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新兵连里,铁柱成绩出众,常被指导员表扬。我呢,枪法马马虎虎,体能一般般,唯独生活自理样样拿手。三个月后,铁柱如愿分到侦察连,我却被分到了炊事班。

"云河,你小子有福气啊!炊事班天天荤腥不离口!"铁柱笑嘻嘻地说。我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你等着瞧,我迟早要调去侦察连!"
可到了炊事班才知道,我连烧火打饭的机会都没有,专管养猪。班长李德胜领我到猪圈前:"小段,这些猪就交给你了。现在部队条件艰苦,战士们能不能吃上肉,就看你的本事了!"
那时候的猪圈,就是几根木桩子围的棚子,里面养着十二头黑猪。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喂食,用糠皮和剩菜剩饭煮成的猪食,又黑又臭。夏天蚊虫叮得浑身是包,冬天冷得手脚冰凉。
最难受的是铁柱他们的嘲笑。每次路过猪圈,总有人捏着鼻子喊:"哟,这是咱们团最威风的'猪司令'呢!"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1974年春节联欢会上,铁柱作为侦察连标兵登台领奖。我躲在角落里,手里攥着一张"优秀饲养员"的奖状,心里五味杂陈。
转机出现在1975年初。一场大雪封山,粮草运不进来,全团断粮三天。多亏我平时存了不少野菜和树叶,用来煮猪食。这一招不但让猪没饿着,反而长得更壮实了。
团长专门来看,连连点头:"好啊!这小子有一套!"从那以后,我琢磨出了一套土法养猪经,用榆树叶和野菜搭配饲料,不但省粮食,猪还长得快。
1975年夏天,铁柱提干了,当上了副连长。可他却变了个人似的,见了我就冷嘲热讽:"段云河,你就认命吧,就你这样的,这辈子也就是个养猪的命!"

这话伤透了我的心。可我偏不信这个邪,死磕养猪技术。用松针铺地除臭、用中草药防病、摸索出猪的催肥方法,硬是让出栏率提高了一倍。
1976年春节前夕,一场猪瘟来袭。十几头猪连续发烧,眼看着就要完蛋。我整整守了七天七夜,用偏方和土药硬是把它们救活了。这一仗,让我在团里出了名。
铁柱却不服气,在团部会议上说我投机取巧。没想到团长当场就拍了桌子:"什么叫投机取巧?段云河同志是用心钻研业务的好同志!要不是他,咱们团今年的伙食标准能提这么高?"
这一年,我被评为团级劳模。领奖那天,铁柱阴阳怪气地说:"呦,养猪也能当劳模?看来咱们团的标准是越来越低了!"
1976年底,我到点退伍。团长专门给我写了一封推荐信,说我的养猪经验是部队的宝贵财富。回到家乡后,我被安排在县畜牧站工作。
让我没想到的是,地方上的养殖业正缺这门技术。我把在部队总结的经验加以改良,培训了一批又一批农民。短短几年,我负责的区域养殖产值翻了三番。
1980年,我被评为省劳模。新闻报道登出来那天,铁柱坐着军车专门来找我。他已经是团部参谋了,可脸上再没了往日的傲气。
"云河,这些年,我一直以为当官才是出息。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本事是把自己的工作干到极致。你比我强,我服了!"
我笑着摆摆手:"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分什么高低贵贱?"这话是真心的,因为我明白,无论什么岗位,只要踏实肯干,就能干出一番事业。
如今,我已是全省有名的养殖专家,常被请去各地讲课。每当有人问起我的成功经验,我就说:"就是在猪圈里熬出来的!"

前几天,又遇到铁柱。他现在是省里的处长,可见了我还是主动打招呼:"云河,对不起,当年是我太狂妄了。"
我拍拍他的肩:"往事都过去了。咱们这一辈子,不就是在不同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吗?"
人生的路有千万条,重要的不是走的是哪一条,而是你怎么走、走出什么样的风采。昨天,我又回了趟老部队。站在那片熟悉的猪圈前,恍惚间还能听到当年的猪叫声,那声音,已不再是耻辱,而是我人生最珍贵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