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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糯觉得这次的枕头有点硬。
直到鼻尖先分辨出药味儿,她才被惊醒。
睁开眼睛,首先是一件黑色绸质的衬衫映入眼帘。
黑曜石纽扣散发着神秘绚丽的光晕。
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云糯猛地爬起。
周淮京侧躺着,见她醒了,便屈起刚才给她当枕头的手臂,手支着头,一身闲散。
云糯下意识看向周围的环境,除了周淮京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她又摸向自己的领口,扣子扣在最上面的一颗, 很安全。
周淮京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讥诮道:“你觉得我碰的了你吗?”
他是个瘸子,有些东西有跟没有一个样儿。
“不是……”云糯想的却不是这个,她手在被子里翻了翻,急道:“我围巾你看到了吗?”
“就是粉色,绣着锦鲤的那个……”
看着她在意的样子,周淮京默了默,指了下旁边的斗柜:“在那儿。”
云糯光脚踩在地毯上,把围巾拿过来检查,松了口气:“还好没损坏,不然没法还回去。”
周淮京插言道:“不用还。”
云糯看向他,本来想问为什么不用还,但很快她就想到更重要的事儿。
“你背上的伤我看一下……”云糯还记得她睡着之前,看到周淮京面色惨白的样子,肯定是伤口造成的!
周淮京从善如流的坐起来,云糯伸手解他的衬衫扣子。
云糯从小就跟着父亲行医,男的女的她都见过,在她眼里,根本没性别偏见,当然也不觉得为了治病脱人衣服是什么僭越的事。
可当指节不小心碰到周淮京的喉结时,云糯心里却颤了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云糯脸上发热,却一本正经的继续道:“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周淮京纠正:“不是今天,是昨天,你睡了七个小时。”
现在刚过凌晨,所以是昨天。
本来这也没什么,只是周淮京一说话,声带就牵动脖颈的震动,反馈在云糯手指上。
她本来想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你怎么会找我?”
云糯还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她失踪了,也不会有人赶来救她。
所以在看到有人奔她而来的那一刻,她是懵的,鼻尖不受控制的泛酸。
距上一次被人在意,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有人说,缺爱的人最容易被别人的一点小恩小惠骗走,所以云糯不想在周淮京面前露出破绽。
云糯麻利的解开周淮京上半部分的纽扣,然后绕到他身后,双手从他领口那里,顺着手臂的弧度分别向两个方向拉开。
周淮京背上缠着纱布,血已经渗过纱布大片晕开,看的人眉头蹙起。
“是陆泊禹来找我,他以为你在我这里。”周淮京回答道。
云糯伸手碰了下纱布,有点忍不下去,她当即就想解开纱布,给他重新处理。
偏偏这时周淮京偏头,眼角余光睨着坐在他身后的云糯道:“听说陆泊禹重伤住院了,你去看他吧,不用管我。”
“重伤?”云糯果然变了脸色,手上的动作一顿:“多重?死了吗?”
见状周淮京眸光一沉,冷冰冰道:“没死。”
“哦。”云糯就回了一个字,又动手解他身上的纱布:“你的伤口最好不要包着,面积太大,反复撕扯只会好的更慢。”
周淮京愣了下,他原以为云糯会先去看陆泊禹。
毕竟她和陆泊禹将近二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放得下。
他蹙眉,又想云糯肯定是想先应付完他,然后再去看陆泊禹。
云糯还在拆解纱布,因为渗液的原因,纱布有些地方会和伤口黏在一起,撕下来会疼的像缝针。
即使云糯尽量小心了,但仍不可避免这种问题,她抬眸看了周淮京一眼,却见他冷着脸,一声不吭,很能忍痛的样子。
于是云糯干脆秉持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不再顾及这些细枝末节,拆开一圈纱布,然后伸手将纱布从周淮京胸前绕过,再递到另一只手里。
周淮京肩宽,和云糯体型差大。
而云糯绕纱布的姿势等同于双手围抱,这就导致云糯的手每次从他身前绕过时,身体就不会不由自主的靠近他。
尤其是她的气息扑在他刺痛敏感的伤口上时,反而会让他无所适从。
察觉到身体的反应,周淮京一把攥住她停留在他胸前的手,终于忍不住道:“你如果急着去看陆泊禹,现在就可以去,不用在这儿应付我!”
云糯不知道自己又哪儿惹到他了,她好脾气道:“谁说我要去看他?”
说完云糯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继续拆纱布:“看他的人多着呢,用不着我。”
只有她和周淮京是万人嫌,死了都不会有人过问。
这么一想,云糯倒觉得她和周淮京同病相怜。
甚至她觉得周淮京就像流浪狗,被欺负到应激,导致一有人向他表达善意,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感动,而是呲牙!
一想到路边淋雨的邋遢狗形象,云糯不光不觉得周淮京可怕,甚至有点想笑。
周淮京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笑的,他皱眉道:“你不能轻点?我看你是陆泊禹派来折磨我的!”
云糯后知后觉,听懂他的意思:“你有痛觉?”
周淮京转身睨着她:“你没痛觉?”
云糯:“……”
见她听不懂,周淮京又道:“你至少要像上次打针一样,转移我的注意力也比生拉硬扯强。”
上次在江家,云糯给他打针的时候,因为怕惹他生气,所以在针眼边轻挠了几下,不过当时还被他骂了。
现在他又要她用这招,脾气真是难琢磨。
不过生病的人本来就容易暴躁,云糯早就习惯了。
她道:“你伤的面积太大,那个法子不管用,不过你可以让杜医生帮你打麻醉……”
说曹操曹操到,杜仲瑛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一把推开门进来,刚好听到云糯说打麻药。
“麻药?京爷从不打麻药,说那玩意儿影响智商。”
云糯惊诧:“不打麻药?那平时怎么止痛?”
杜仲瑛习以为常道:“就忍着呗。”
云糯看向周淮京,那他刚才拆个纱布就喊疼,算什么?
杜仲瑛后脖子一凉,对上周淮京凉薄的目光,他猛地绷住嘴。
他有说错什么吗?
周淮京训他:“站着干什么,看你给我换的好药,还不赶紧过来弄掉!”
“……”杜仲瑛跑过去,替换了云糯的位置。
没云糯什么事儿了,她便走到窗边看外面的天色。
正是凌晨,外面依旧车水马龙。
这是她音讯全无的第三天,云家人依旧没有出现。
云糯想,如果不是周淮京的话,她现在应该还在那个仓库里受罪呢。
“京爷,陆泊禹的腿骨折了,麻药都打了三次,疼的睡不着。”杜仲瑛嘴上没闲着。
云糯耳尖微动,好奇她被绑架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病房里,陆泊禹躺在床上疼的面色惨白。
白皎皎心疼的在他床边跑来跑去,一会儿给他端水:“泊禹,你喝点水吧,喝了水就不疼了。”
一会儿又给他摘葡萄:“泊禹,你吃个葡萄吧,你吃个葡萄就不疼了。”
陆泊禹烦死了,他从来没觉得白皎皎嘴这么碎过。
他是骨折,骨头碎了,撕心裂肺的疼!
不是平时的发烧感冒,喝点水吃点葡萄蜜里调情就能调和的!
他压着心里的烦躁,耐心道:“皎皎,我疼的吃不下也喝不下,你再给我吃颗止痛药吧。”
他从小娇养着长大,从牙牙学步起就有四五个保姆围着他,他连小磕小碰都没有,怎么扛得住这么重的伤。
可白皎皎红着眼委屈道:“可是你刚才吃了太多止痛药了,医生已经制止你再吃了。”
要求没被满足,陆泊禹不耐烦的强调道:“可是我真的很痛!”
白皎皎犹豫了一下,陆泊禹还以为她终于心疼自己,要给自己止痛药吃,心里一喜。
没想到白皎皎突然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甜甜微笑:“亲亲就不疼了。”
“……”
陆泊禹整个表情像吞了盘苍蝇,人都麻了,只想骂句艹!
白皎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表情,脸上露出迷茫。
平时陆泊禹生个小病她这样亲亲,他都会眉开眼笑的啊……
陆泊禹已经努力压制脾气了,对白皎皎道:“皎皎,你是学医的,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方法止痛吗?”
“别的方法……”白皎皎绞尽脑汁道:“可是医院都是这样治疗的啊,大家都是这么疼过来的……”
“怎么可能都是这么过来的,云……”陆泊禹正想反驳,便看到陆敬雄进来了。
陆敬雄表情冷肃,见陆泊禹这副不中用的样子,便斥道:“痛就忍着,一个小小的骨折就能让你惨叫连天,能成什么大事!”
陆泊禹脸色铁青,被陆敬雄骂的脸上挂不住,这次咬着牙也不敢吭声了。
白皎皎没怎么见过陆敬雄,一见他来,她便乖巧道:“爸,泊禹很坚强的,你不要怪他了……”
陆敬雄一个冷眼打断白皎皎的殷勤,不待见道:“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啊?”白皎皎没反应过来,陆家不是都给她下聘了,怎么会让她这个准儿媳滚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求助的目光看向陆泊禹。
可陆泊禹居然躲开了她的目光,没帮她说话。
父亲本来就不喜欢她的家世,她还故意喊爸,这不是自找霉头吗?
见陆泊禹也不帮她,白皎皎抹着眼泪委屈的跑出病房。
陆敬雄用极其鄙夷的眼神儿目送白皎皎离开。
他又扭头看着不成器的陆泊禹,冷声道:“你要是跟她玩玩就算了,要是认真的,就别怪我不顾父子情分!”
陆泊禹诧异的看向陆敬雄,怎么个不顾父子情分?
陆敬雄冷哼道:“我还年轻,还能生。”
陆泊禹脸色一白。
陆敬雄道:“你要是还想被你爷爷看重,那就去给陆家拉个后援。”
陆泊禹知道陆敬雄看不上白皎皎的身世,可是:“我不能辜负皎皎。”
闻言陆敬雄眸光一戾,拽着陆泊禹的衣领道:“你爷爷已经安排周淮京娶云糯了,这是我们唯一赶超他的机会!而你娶白皎皎除了能招一窝打秋风的穷亲戚,还能干什么?”
说完他伸手摁在陆泊禹的伤腿上,陆泊禹立即痛的大叫。
陆敬雄毫不心疼道:“你再不上道,以后只会更疼。”
陆泊禹疼的额头的青筋都暴起了,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陆敬雄离开病房,对守在外面的保镖道:“不准医生再给他用止痛药!”
“是!”保镖们声音洪亮。
陆泊禹则一头冷汗的瘫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疼麻了,除了疼之外,他居然开始胡思乱想。
父亲刚才说周淮京要娶谁?
太疼了,没听清。
陆泊禹又呲牙咧嘴的抱着自己的伤腿,陆敬雄可真够狠的,都给他伤口搞出血了。
他气急败坏的喊医生,喊白皎皎,可是没一个人能进来。
陆敬雄摆明了要磨炼他。
陆泊禹喊了半个小时,终于认命的靠在床头。
腿疼的他难以入眠,他就胡思乱想,想到白皎皎,又想到云糯。
白皎皎说受伤就是要忍痛,其实并不是。
他初中那会儿打篮球骨裂过,云糯给他做的膏药,明明贴在腿上又土又丑,可就是比医院开的药好用,不疼。
陆泊禹不由看向门外,云糯也在这家医院,怎么还不来看他?
周淮京在病房里换药,云糯就在病房外溜达。
云风北和白皎皎的声音从走廊由远及近。
云风北的声音:“云家确实有能止痛的方子,只不过只有云糯会。”
白皎皎的声音:“要不我们报警吧,先找到姐姐,让她给泊禹治伤要紧啊……”
云风北道:“算了,她肯定是听说了你的婚讯,所以才故意躲起来想让我们着急,只要我们不理会她,过几天她就会自己出来。”
白皎皎感慨道:“如果我也能制出这种止痛的膏药,那我一定会把方子给二哥,好给二哥的医院增创收益!”
白皎皎的话提醒了云风北。
技术垄断对于任何公司来说都是绝对优势,目前还没有医院能做到无副作用减痛的药物。
云糯明明有这么好用的方子,为什么不拿出来帮他的医院度过难关呢?
正这么想着,一拐弯的功夫,云风北看着前方的人影,诧异的停下脚步:“云糯?”
云糯背倚着墙,看到他们时,表情一点都不惊讶。
你说可不可笑,在明确的知晓她已经失踪三天了,她的亲哥哥却一点都不着急报警,甚至还有闲心探望陆泊禹。
不过也没什么好伤心的,从她被云风北丢在火场里那刻起,她就明白,自己的生命在他的心里根本无关紧要。
“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白皎皎的开心一点都不像装的:“你没回家的这几天大家都急死了……”
“急死了?”云糯不为所动的讥笑:“怎么急的,是漫天遍地的发寻人启事,还是挨家挨户的询问打听?”
云风北一听她这阴阳怪气的态度就来气:“现在全家都在为了皎皎的婚事做准备,你不操心就算了,还想让我们分出精力来找你?”
说完又指责道:“看你现在活的好好的,果然是故意玩失踪想争宠,亏我还为你担心不已!”
云糯嗤笑:“你担心的是陆家那位吧,他要是变成瘸子不能人事儿,白皎皎还不得守活寡?”
“你!”云风北没想到云糯的嘴这么毒,他扬起拳头就想教训她!
还是白皎皎把他给拉住了,焦急劝道:“二哥别打姐姐,姐姐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早就为泊禹准备好药品了!”
也是,云糯会出现在医院,又知道陆泊禹腿伤了,那肯定是来给他送药的。
云风北放下拳头,改为手心朝上:“把药给皎皎。”
云糯问:“我凭什么给她?”
“不给她你还想自己进去?”云风北不耐烦道:“陆泊禹是皎皎的人,你跑进去喧宾夺主看人家露腿你要不要脸?”
云糯迎面怼他:“看他露个腿就是不要脸了,那白皎皎跟他脱裤子的时候,俩人岂不是要被拉去浸猪笼?”
“!”云风北脸上一热:“你在外面就学了这些浑话!”
他越想越气,再次抬手向云糯挥下!
“云二少。”
云风北一怔,三人同时看向后方声音传来的地方。
是周淮京。
周淮京新换了一件酒红色衬衫,袖口卷起一部分,露出半截线条优秀的手臂。
握着手杖用力时,手背上微微凸起的线条彰显着力量感。
白皎皎上下打量着周淮京,她没怎么见过他。
她只听说周淮京是个瘸子,没想到真人居然比陆敬雄还有气势。
甚至围绕着他散发出的压迫感,会让人下意识忽略他行动不便。
他……为什么会跟云风北说话?
云风北也打量着周淮京,眼里带着防备。
他从小就跟陆泊禹是一个派系,周淮京能跟他有什么话说?
难道是周淮京上次挨打被自己看到了,所以他想蓄意报复?
他想了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周淮京停下后,视线会越过他,落在云糯身上。
周淮京对云糯招手:“过来。”
云糯看看云风北,又看看周淮京,然后果断朝周淮京跑去。
周淮京讥笑的看着云风北,伸出的手顺势将云糯推到自己身后。
要给云糯撑腰的样子再明显不过。
云风北微怔,以为他搞错了:“这是我妹妹!”
说完担心的对云糯道:“云糯,到二哥这儿来!”
就算要保护,也应该是他这个当二哥的,保护妹妹不被周淮京迫害才对!
周淮京道:“到你那边,继续被你殴打吗?”
云风北一噎,心虚的目光看向云糯。
云糯低头,没回应他的视线。
可云风北觉得自己没错:“做哥哥的管教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对!”
再说他又没真打,云糯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站在他的对立面?
“妹妹?”周淮京抓着字眼嗤笑:“你妹妹被绑架的时候,你这个当哥哥的在哪儿呢?”
“谁被绑架了?”云风北的目光先是看向白皎皎,又掠向云糯。
他两个妹妹都好好的站在这儿,什么时候被绑架了!
……不,不对!
云风北错愕的目光看向云糯,难道她消失不见的这两天……
云糯抬眸,站在周淮京身后冷漠的看着云风北:“我有自知之明,不会故意藏起来让你们担心,毕竟我比谁都清楚,你们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死活。”
云风北张了张嘴,大概是喉咙发紧发疼,才导致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声音一颤,下意识问:“你真被绑架了?谁干的!”
云糯冷寂的目光看向白皎皎,说出三个字:“乔万坤。”
云风北像是不想相信云糯被绑架过,他马上反驳道:“你少胡说八道,乔总和你素不相识,他绑架你干什么?”
云糯指控道:“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妹妹告诉乔万坤,说我可以默写出父亲的医学笔记,乔万坤利欲熏心,就把我绑去折磨,逼我默写。”
闻言,周淮京侧眸掠了云糯一眼。
而白皎皎更是直接白了脸,站出来辩驳道:“不是这样的!”
“二哥,你也知道乔总有多想要那本笔记,我这么说也是想帮二哥稳住和乔总的合作啊!”白皎皎委屈的看向云糯:“我也没想到乔总会直接绑架姐姐,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这么说云糯真的被绑架了……
云风北面如土色,眼睛一酸看向云糯,颤声道:“那你有没有受伤,乔万坤对你做什么了没有?”
云风北心急不已,甚至往前走了两步,想把云糯拉出来好好检查一下。
但周淮京故意似的,往旁边挪了一步,刚好挡在他面前,戏谑的眸光让人不敢直视。
“……”云风北忌惮的喉头滚动,没再往前。
而更让他难受的是云糯的态度。
云糯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感:“你现在来假惺惺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京爷偶然把我救出来,等你来找的时候,我不死也得疯。”
云糯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云风北心头,她在怪他。
云风北眼睛红了,他跟乔万坤打过交道,知道他为达目的肯定不会善待云糯。
可他居然放任云糯独自忍受了三天,都没去找她。
看到云风北一副痛苦煎熬的表情,云糯反而觉得好笑:“你是在向我表演自责吗?还是想让我安慰你,我没事儿,不是二哥的错?”
云风北一怔,发红的眼眶配上他懵懂的眼神儿,显得他很滑稽。
云糯却毫不动容,她冷脸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被我这样揣测心思,你很气愤,很受伤?”
云风北咬牙,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他在自责,他在为她难过,她居然说他在表演,她到底有没有心!
云糯讥笑道:“可一直以来你不就是这么揣测我的吗?我说我在疯人院吃过的苦,你揣测我故意想让大家内疚,我说我被绑架,你揣测我故意躲起来想让大家着急……”
云糯报复似的看着云风北,笑道:“果然刀子只有扎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有多疼。”
云风北往后跌了一步,表情崩溃。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对云糯的?
他随口一说的话,真的会让她这么在意吗?
可他只是随口说说,刀子嘴豆腐心,他心里还是疼她的啊!
云糯可太了解他了,她又继续道:“不过你也不用觉得内疚,毕竟你又不是第一次放弃我了,三年前被你抢走的防毒面罩,白皎皎用的还舒服吗?”
轰隆一声,云风北仿佛听到自己心防碎裂的声音。
他难堪的先是看向周淮京,又看向白皎皎,仿佛自己最见不得人的一面被当众撕开了一样,他整个脸都是涨红的。
他自认为自己很公平,对云糯已经足够的迁就和照顾,可唯独在这件事上,好像谁都能拎出来刺他一样。
被众人看着,云风北只觉得极度的心虚和无地自容,他忽然坚定的道:“糯糯,你被绑架的事儿,二哥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他说完,居然直接扭头,大步离开医院。
没人知道他想要干嘛,云糯也不稀罕管。
她没有那么多闲心去操心无关紧要的人。
白皎皎尬在原地,她本想去追云风北,可一想到刚才云糯旧事重提,她追过去只会被云风北迁怒,于是又收回了脚步。
这时她注意到走廊拐角有轮椅经过的身影,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姐姐,泊禹真的疼的厉害,求你就把药还给我吧!”白皎皎声泪俱下,演的跟真的似的。
既然是演,就必定有人在看。
云糯转头,果然看到停在走廊拐角的轮椅。
陆泊禹双手紧紧攥着轮椅扶手,脸上的表情义愤填膺。
白皎皎还在演:“姐姐,都是我的错,我可以给你下跪!”
说着屈膝就要跪。
云糯没拦她,周淮京也没动,只有陆泊禹肝火蹭蹭往上升,操控着轮椅手柄就把轮椅开了过来!
“皎皎,别跪她!”陆泊禹怒道。
白皎皎的腿马上直起来,看到陆泊禹的那一刻,眼泪就像决堤了一样:“泊禹,我要跪,不然姐姐不会把药还给我的。”
陆泊禹:“什么药?”
白皎皎哽咽:“就是能给你治腿疼的药,是我自己做的,可是姐姐她……”
听着白皎皎的控诉,在看向站在云糯身前的周淮京,陆泊禹都明白了。
他气得嘴唇发抖,怒然道:“周淮京你可真恶毒!为了让我多受罪你还不让云糯给我药!”
他以为云糯抢白皎皎的药是为了来讨好自己,只不过是中途被周淮京威胁了。
他义愤填膺道:“云糯,你不用怕他,到我这边来,我看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吗!”
云糯无语,她以前只知道陆泊禹混球,没想到他还这么蠢,难怪被白皎皎哄得团团转。
云糯给了他一记冷眼,空气陷入短暂的尴尬。
陆泊禹脸色涨红的看着她,此刻才意识到根本不是周淮京的指使,而是云糯不想管他。
眼见着陆泊禹露出失望受伤的表情,云糯就觉得有意思。
他们上辈子难不成是鱼,只有七秒的记忆?
只要她稍微表达出一丝不满,他们就会觉得她过分,她不识好歹。
仿佛受委屈的人是他们一样。
云糯帮他回忆道:“陆泊禹,你故意把香烟留在我房间时,应该知道会对我造成什么后果吧?”
陆泊禹一怔,那天他只不过气急了,想给云糯使点绊子。
如果云风北捡到他的烟,肯定会认为是云糯不安分,勾搭自己的妹夫,那云风北就会惩罚云糯。
但扔完他就后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举动是什么心理,他要娶的人是白皎皎,为什么总是被云糯扰的心绪不平?
可男人都有血性,他就是忍不了云糯抬高周淮京!
后来无事发生,陆泊禹还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云糯继续道:“你那根香烟我已经还给白皎皎了。”
陆泊禹脸上一热,像是被捉奸了一样,不敢看白皎皎。
白皎皎却突然想到:“所以那天在我衣服里的香烟果然是你放的!”
云糯笑的讥讽。
陆泊禹听不懂了,她们在说什么?
白皎皎却瞬间红了眼,委屈的告状道:“泊禹,原来是她搞得鬼,是她把你的香烟放在我衣服里,我才会被二哥骂……”
陆泊禹反应了一会儿,终于聪明了一回。
他震惊的看向云糯,不敢相信道:“所以是你故意推动,好让你二哥逼婚?”
云糯讥诮道:“你和白皎皎两情相悦,非她不娶,怎么能叫逼婚呢?难道你根本就没想跟她结婚?”
闻言白皎皎不安的看向陆泊禹,陆泊禹眼神儿顿时闪躲起来:“云糯,你少挑拨离间!”
看着云糯不屑的表情,陆泊禹的手都快把轮椅扶手握碎了。
他本以为云糯心里还有他,没想到她居然会算计他,故意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她如今居然这么厌恶自己吗?
陆泊禹握着扶手的手缓缓松开,整个人卸了劲儿,接受现实道:“就算没有你推动,我也会娶皎皎,用的着你多此一举?”
可他也不想就此作罢,他替白皎皎撑腰道:“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得把从皎皎这里拿走的东西还回来!”
云糯:“我拿她什么了?”
白皎皎道:“我给泊禹做的治腿疼的药。”
白皎皎虽然不知道云糯有没有,但她知道云糯一定会做。
这段走廊又没有监控,谁知道云糯是被冤枉的?
她拿不出来药,就只能再去做一份,那给泊禹治伤的药不就有了?
到时候泊禹只会记得,这药是她下跪求来的,而云糯只会让他疼!
陆泊禹沉着脸盯着云糯,冷声道:“还给她。”
皎皎是不会说谎的,她说云糯抢了,那云糯就是抢了。
云糯讥笑的看着白皎皎:“你说治腿疼的药是你做的?”
白皎皎点头:“这是云家祖传的方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专利,只许你一个人做我就不能做了?”
越没什么越强调什么,白皎皎这是有多怕她比她优秀?
云糯眼睛弯了弯,和善道:“你有功夫跟我在这儿吵,不如现在就回去重新给他做一份,不然他有的疼呢。”
周淮京哼笑一声,见闹剧落幕,也就准备走了。
云糯见状,欲要跟上周淮京,想到什么,又回头不怀好意的冲白皎皎挑眉:“对了,那个药不叫治腿疼的药,那叫《心上人》,是我自己试药研制的。”
说完哼笑一声,跟上周淮京。
陆泊禹一直目送云糯亦步亦趋的背影走远。
“心上人……”陆泊禹表情失落,像是被勾起了遥远的回忆。
云糯跟着周淮京回到病房。
杜仲瑛在一边勤恳的制作着膏药,见云糯来了,他自来熟的搭话道:“云小姐,上次忘了问你,这膏药叫什么名啊?”
云糯一愣,脸上划过一抹莫名的神色。
杜仲瑛顿时说错话了似的捂住嘴,想起来云糯上次写方子的时候不让他告诉周淮京的。
周淮京睨了眼杜仲瑛手里的药,认出来那是这段时间给他敷腿用的。
于是阴阳怪气道:“是叫《心上人》吧。”
杜仲瑛还以为周淮京在撩拨云糯,一边诧异周淮京什么时候这么风骚了,一边夸道:“这名好!”
云糯脸上一热,却没说话,她跟过来其实是想正式的跟周淮京说声谢谢,然后她得回家。
周淮京跟她非亲非故,她也不能赖在他这里不是?
她好学生一样站着,诚恳的说完对周淮京的感谢后,周淮京就嗯了一声。
其余什么都没说。
云糯知道他脾气阴晴不定,于是没再多说什么,反而看了周淮京一眼后,就倒腾着小碎步跑到斗柜那边,把粉色围巾抱在了怀里。
见周淮京看过来,云糯连忙又欠身感谢,然后就离开了。
杜仲瑛打趣道:“这云小姐真是的,跟个小学生似的,拿你当长辈拜呢。”
周淮京脸色一沉,抬手将岛台上的药瓶打翻。
杜仲瑛呲着的大牙立马收了回去:“京爷,你怎么把砒霜撒《心上人》里了!”
见他还说,周淮京手指捡起药瓶,就准备堵杜仲瑛的嘴。
杜仲瑛连忙摆手后退:“京爷,使不得使不得……”
云糯从医院出来,就有人迎面朝她走过来。
因为上次被绑架,云糯心里还有阴影,是以有人朝她走来时,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往回跑。
没想到对方见状马上停下脚步,端着自己的手机道:“云小姐别怕,我是京爷安排的。”
对方的手机还在通话中,周淮京的嗓音从话筒传出:“上车。”
这话是对云糯说的。
云糯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不过那边应该没听到,因为周淮京说完就挂了电话。
云糯坐上车后,司机便将车里的隔板放了下来。
静谧的空间里,很容易让人脑袋放空,胡思乱想。
云糯头倚着座椅靠背,不自觉的想起周淮京,他为什么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男性早年更年期?
陆泊禹的病房。
陆泊禹被白皎皎推回来后就一直坐在病床上发呆,白皎皎跟他说话,他也跟听不见似的。
白皎皎以为他疼傻了,只能扭头先去给他整点止疼药。
陆泊禹落了个耳边清净,这才看向窗外,满脑子都是云糯那句“心上人”。
几年前,他伤到腿那次,是云糯守在他床边,反复做药,试药。
他当时疼的不耐烦,嫌她碍眼,还骂了她。
然后她就避开他做药,隔了两天,云糯黑着眼圈,带着一身擦伤开心的带回来一帖药。
贴上以后果然就不疼了。
事后他才知道,云糯那两天根本就没合眼,一直在试药,为了买其中一味稀缺的药,她搜罗了全城的药房,还因此摔了一跤。
摔得手上全是擦伤。
当时年少,感情纯粹,陆泊禹很难不被云糯打动。
他很骄傲他有个这么忠心的小媳妇儿,所以作为奖励,他自作主张的提议,给这贴药起名叫“心上人”。
还大言不惭的说,以后会给云糯开一家医院,让云糯做院长,以后把她的药发扬光大,让“心上人”这帖药把他们两人的完美爱情永世流传。
他甚至还记得云糯当时的表情,刚开始她还有点嫌弃“心上人”这个药名,可后来听到他的豪言壮志,就又笑的很向往。
陆泊禹想起那时的情景,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
可笑出声后,陆泊禹又愣住。
他在干嘛?
他脑子坏掉了?他这个时候又想以前的事儿做什么。
云糯已经不喜欢他了,甚至恨他,巴不得他离她远远的。
她甚至使用诡计,故意把他推给白皎皎。
陆泊禹攥紧手心,还是不甘心。
就算他没有如约娶她,可这二十年的相处难道还不足够让他们成为朋友吗?
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绝情,连贴膏药都不肯做给他。
“泊禹!”白皎皎拿着一贴膏药跑过来,炫耀道:“我给你重新制了一帖药,保证你贴上就不疼了!”
白皎皎哪会做什么膏药,她只是在普通膏药上喷洒了外用的麻醉剂而已。
“拿走,我不用。”陆泊禹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恶狠狠道:“我就不信那个贱种能忍的疼我就忍不了!”
他一定要让云糯知道,他不比周淮京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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