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元年(1796 年)正月初一,乃乾隆举办禅位大典之时。新年甫过,上千位王公大臣就已齐聚太和殿前,他们静静等候着,见证大清帝国新老皇帝之间这一关键的权力交接时刻。
巳时一到,乾隆头戴玄狐暖帽、身着黄色龙袍衮服,端坐在太和殿宝座。在太子顒琰带领下,群臣如潮水般向乾隆起跪,禅位大典就此开启。直至乾隆把象征皇权的青玉大印交到嘉庆手中,传位大典才告终。
表面上,乾隆的旧时代已然落幕,未来帝国由年轻的嘉庆皇帝掌舵。然而,乾隆退位后并未真正远离权力核心。在他看来,权力是一生的坚守,谁都休想从他手中夺走分毫,至死都要稳坐时代主人之位。
乾隆为彰显仍是帝国之主,宣称禅位后不搬去早已备好的宁寿宫,仍留居皇帝专属的养心殿。嘉庆则只能居于皇子住所毓庆宫。在年号使用上,虽定了嘉庆年号,不过宫内都用乾隆纪元,嘉庆年号仅对外使用。
若只是居住地和年号不改动也就罢了,毕竟那仅针对宫内。可乾隆称自己身体康健,对朝政仍极为关切。鉴于嘉庆对朝政尚不熟悉,他要亲自教导,嘉庆只能照办,这意味着乾隆仍紧握奏章批阅、人事任命等重大权力。
这其实是乾隆退位前的思量。他当初不过随口一说,没料到自己如此高寿,在位时长不经意间就超过了爷爷康熙。话既已说出,就该遵守。可纵观古今,没有一位太上皇能过得舒坦自在。
以唐高祖李渊为例,他被儿子逼迫让出皇位,在当了九年太上皇之后默默离世。唐玄宗同样被迫成为太上皇,此后五年一直活在儿子的猜忌之下,最终抑郁而终。在乾隆看来,其他几位太上皇的境遇也都不尽如人意。
在决定禅位之际,乾隆为确保自身能继续掌控权力做了诸多准备。所以,此次禅位表面上是将权力归还,实际上并非真正退位,不过是从亲自主持政务转变为训示指导政务罢了。
乾隆把控着所有朝政大事的决策权,嘉庆仅能处理祭祀、礼仪这类日常事务,而这些还是因乾隆年老体衰无力完成才交给他的。不仅如此,嘉庆每日还得早晚聆听乾隆训导,可见,此时的嘉庆不过徒有君主之名。
乾隆为确保皇权行使不受阻碍,退位后仍自称为朕,其旨意仍被称作敕旨。文武百官及高级官员的人事调动都需向他请示。朝野各方也都清楚,实际上乾隆依旧是手握大权的皇帝。
官员们上书奏事时,“太上皇”三字需抬高三个格子书写,提及嘉庆仅抬高两格,以此凸显乾隆太上皇地位高于嘉庆。乾隆生日称“万万寿节”,比嘉庆的“万寿节”多一“万”字。外省官员进京述职,得先拜见乾隆并听其安排。
乾隆实施诸多举措,意在向天下表明,虽名义上退位,实则仍把控局势。他既想收获禅让的美名,又紧攥皇权不放手,从未打算真正远离权力核心。他极度多疑,连亲生儿子都难以信任,唯对自己深信不疑。
嘉庆心里清楚,自己的权力源自乾隆,也深知自身所处地位。他极为恭敬地扮演着这个无实权的皇帝角色,每日作息规律,按时前往乾隆处聆听训导,认真参加该出席的活动,却绝不擅自做决定、发命令,凡事皆遵从乾隆旨意。
他所拥有的那点权力,也就局限于每年的祭祀、大阅和传胪这类礼仪活动。即便开展这些活动,嘉庆也需先向太上皇乾隆奏报后才可进行。只要乾隆在世,他的所有礼仪规格都得低于乾隆,凡事均听从乾隆安排。
嘉庆并非毫无小动作,只是在乾隆眼中,这些都不值一提。像嘉庆三年(1798 年),他为乾隆搞了次选妃仪式,乾隆多年未选妃,此时嘉庆这么做,表面是尽孝,实际上是暗示乾隆安心退休,把权力移交给他。
但乾隆虽然年纪大了,但权力岂能说放就放的?只不过没有拆穿罢了,依旧陪着嘉庆完成了这次选妃,事后继续把持朝政, 至此嘉庆再也没有小心思了,安安心心当实习皇帝。
嘉庆颇为懂事,这让乾隆彻底没了顾虑。这使得乾隆的太上皇生活愈发丰富多彩,他大权在握,却无需应对繁杂的朝政,好多礼仪活动也有嘉庆代劳,比从前轻松许多,空余时间也增多不少。那这几年,乾隆都在做何事?
乾隆每日的主要活动之一便是追忆往事。他常沉浸在往昔的辉煌生活中,那些场景仿若近在眼前。兴致来时,便挥毫赋诗以抒情怀。此外,他把当宝亲王时住的重华宫改成小型纪念馆,既便于子孙瞻仰,也助自己回味过往。
在重华宫内,他把这里布置回了往昔与富察皇后生活时的模样,还搬来了她嫁妆中的一对大柜子。柜子里塞满登基前后的小物件与各类赏赐,东边屋子放着康熙的赐物,西边则是雍正和太后赏的。对乾隆而言,重华宫承载着他最青春美好的时光。
乾隆不仅沉浸于回忆往昔,也心系未来之事。嘉庆三年(1798 年)春,乾隆玄孙载锡成婚,这事儿他极为重视。他满心期待载锡次年能诞下子嗣,如此便能见到来孙,也就是能看到溥字辈的后代降临。
乾隆热衷于收藏与鉴赏,这一喜好贯穿其生活。晚年的他尤其享受品鉴早年费尽心思搜罗来的稀世珍宝。他还颇具条理地将藏品分类编目、印制成书,像收藏界重要典籍《钦定天禄琳琅书目》便是其中代表。
乾隆晚年看似整日沉浸于欣赏字画、追思古今,实则也有隐忧与烦扰,白莲教起义便是其一。退位前,乾隆还高调自诩“千古完人”,可刚过一星期起义就爆发了。为保名声,他倾尽余力镇压,三年间动用十万清军,耗费七千万两白银。
尽管乾隆频繁调兵遣将,起义却始终未能被镇压。追根溯源,从军机大臣和珅起,一众官员皆将这场战争视为捞钱契机。这使得清军毫无战斗力,也让年迈的乾隆在不知不觉间渐成和珅的傀儡。
和珅同乾隆类似,为稳固自身地位,在乾隆退位前后动作不断。他凭借乾隆的信任,把朝廷内外关键职位都安插亲信。宫内也遍布其眼线,会将乾隆、嘉庆的一举一动及时汇报,助他做出最优决策。
和珅对嘉庆身边的部署不敢有丝毫懈怠。嘉庆的心腹吴省钦、吴省兰兄弟实则是和珅党羽,所以嘉庆的动向和珅能迅速掌握。晚年乾隆听力与言语欠佳,唯有和珅能领会其意思,故而让和珅在旁,负责向大臣传达指令。
和珅传达的命令是否正确,唯有他自己清楚。实际上,和珅传达的话语大多掺杂着他个人的意思。这成为平定白莲教耗费大量钱粮却久未平定的关键因素之一。而就在这场战争期间,乾隆的生命也逐渐走向尽头。
自嘉庆三年(1798 年)起,乾隆仿若精力枯竭。白莲教镇压事务令他负担沉重,记忆力更是大幅衰退,早上刚发生之事晚上就已遗忘。可即便状态如此,他仍紧握权力,不愿将权力交给嘉庆。
当年十一月时,乾隆自行提议筹备自己的九十大寿庆典。然而到了腊月底,他不幸染上风寒。尽管太医用药精准合理,可乾隆的身体状况还是急转直下,彻底衰弱了。
嘉庆四年(1799 年)正月初一,乾隆拖着病体在宫中强撑着接受群臣朝贺。然而,大年初二,他的病情急转直下,陷入昏迷状态。初三上午,乾隆在养心殿离世,享年八十九岁,遗憾错过九十岁的万万寿庆典。
乾隆的离去标志着他的时代落幕。此前在乾隆荫庇下蛰伏三年的嘉庆,自此得以全面掌控清朝大权,真正登上权力巅峰。然而,因乾隆长达六十多年的统治,帝国已然僵化,嘉庆虽努力却也难挽清朝衰落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