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天启初年之际,具体的地点为安徽的歙县。彼时歙县处于特定历史阶段,在时代浪潮中有着其独特的发展脉络与地域特色,于明朝历史进程里占据一定位置。
歙县当地曾有这么一位豪绅,他名为吴养春。此人在当地颇具名望,在地方上也有着一定的势力与影响力,于当地的社会层面占据着重要位置。
吴养春家境优渥,堪称富甲一方。他家坐拥广厦无数,名下田地多达千亩,财富积累极为丰厚,那富裕程度简直超乎想象。
吴养春颇具政治背景,年轻时曾在朝廷任职为官,在官场历经岁月后选择退休。回到故乡歙县后,他便以乡绅的身份在当地生活,于一方土地上继续着自己的人生轨迹。
吴家与朝廷的关联颇为复杂。早在万历年间,吴氏的先祖就曾慷慨解囊,为朝廷的边饷提供了五十余万的资助。朝廷也没亏待,对其进行了诸多嘉奖,以表认可与感谢。
吴养春一家在歙县那可是妥妥的大户人家,而他们整个老吴家在当地更是世家大族,家族人丁十分兴旺,在地方上颇具影响力和规模。
人多了就易起争端,吴养春与吴家的族人吴孔嘉结下仇怨。在人多的环境里,各种利益纠葛、观念差异都可能成为矛盾的导火索,他们二人的仇隙便是这种复杂人际关系的体现。
吴孔嘉的父亲名为吴祚衍。早年,吴祚衍受雇于吴养春,从身份关系来讲,吴养春处于领导地位,而吴祚衍则是为其效力的员工,二人存在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
吴祚衍日常会协助吴养春处理些生意事务。有次他做事粗心,账目计算出错,使得吴养春遭受了不小的经济损失。吴养春怒火中烧,随手抄起桌上的砚台就朝吴祚衍砸去,砚台正中吴祚衍的头部。
吴祚衍原本身体就欠佳,这一回遭人殴打,头部血流不止。回家调养了数月,尽管多方休养,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离开了人世。
在吴孔嘉眼中,父亲的离世全怪吴养春。但彼时他年纪尚小,势单力薄,根本不是吴养春的对手。无法当场反击的他,只能将满腔愤怒暗藏心底,把这笔血债牢牢铭记。
多年间,仇恨如阴云般在吴孔嘉心头不散。他对吴养春恨之入骨,一心想将其抽筋扒皮来报杀父之仇。为时刻铭记这深仇大恨,他竟在自家墙壁以及睡觉的幔帐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死”字。
吴养春身为豪绅,想要对其报复并非易事。吴孔嘉既无钱财又没权势,他思来想去,觉得改变自身阶级地位是可行之法。于是他自此一心苦读,为入仕拼搏。终于,在几年后的天启五年(公元1625 年)考中进士,获朝廷任命为翰林院编修。
在明朝末年,翰林院编修这个职位已没多少含金量。此类文职工作不过是编修史书、进行抄写以及整理圣谕等。仅靠这样的角色,想要扳倒吴养春,着实存在不小的难度。
吴孔嘉为求权势、谋取高位,狠下心来做出抉择,投靠了魏忠贤,还拜魏忠贤为义父,试图借此攀附权贵,踏上飞黄腾达之路。
魏忠贤,人称九千岁,堪称本朝开国以来权势最盛的宦官,独一无二。就算把王振与刘瑾这两位有影响力的宦官加起来,在魏忠贤的强大权势面前,也根本不值一提。
我们都清楚,大明倒数第二位皇帝明熹宗朱由校无心于朝政。对于帝国的衰败与崩塌,他毫不在意。在他的人生里,最大的乐事便是将自己关在屋内,专心致志地摆弄木头。
皇帝过度沉迷于个人爱好,难以从中抽身,这就导致在当时,军国大事大多交由魏忠贤来处理,魏忠贤实际上承担了诸多原本应由皇帝亲力亲为的事务。
魏忠贤单枪匹马倒也罢了,这老家伙深谙权力扩张之道。在朝廷中疯狂拉拢大臣,全力打压反对者,由此组建起以他为首、势力强盛的“阉党”。彼时,魏忠贤权势滔天,他若要某人三更死,那人绝熬不到五更。
吴孔嘉身为魏忠贤义子,从本质来讲,妥妥是穷凶极恶的阉党分子。以他在阉党中的身份和势力,若想对付吴养春,不过是小菜一碟,轻松就能办到。
理论层面看似轻松,实际操作却颇具难度。魏忠贤收义子,意在让他们为自己效力,而非这些义子总因些不值一提的琐碎小事就来寻求他的帮助。
在魏忠贤眼中,吴养春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二人也没有什么利害关联。魏忠贤没理由去帮他,况且吴养春也拿不出能让魏忠贤觉得值得帮忙的酬谢,凭啥要帮他呢。
魏忠贤义子这一底牌至关重要,绝非能随意动用的。在未到关键时刻之前,务必要谨慎对待,切不可贸然使用这张底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再说说吴养春,他跟族人吴孔嘉关系恶劣,彼此间有仇怨。而且,他和弟弟吴养泽相处得也不甚融洽,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
从名字推测,这个吴养泽极有可能是吴养春的胞弟。然而,这亲如手足的两人关系却差到了极点,碰面时彼此不搭话,一旦交流,往往说不上一句便各自愤而转身离去。
弟弟吴养泽身边有个仆人,此人名为吴荣。在他们的日常相处中,吴荣承担着侍奉吴养泽的职责,成为其生活里较为熟悉的一个存在,二者构成了主仆的关系模式。
既然姓氏为吴,推测应是老吴家宗族分支的一员。但血缘关系疏远,身份又卑微,人家高居主人之位,而自己只能屈居下人之列,地位天差地别。
这个下人吴荣居心叵测,每日都跟在吴养泽身后,总在他耳边说吴养春的不是,蓄意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兄弟俩如今关系这般紧张,很大程度上就是吴荣从中搞鬼所致。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观察,吴养春逐渐察觉到了这个下人的行为举止,知晓了其种种行径。
吴养春心里嘀咕,咱哥俩闹点小矛盾,关你啥事,跟你毫无关联。你却成天在这儿搬弄是非,这不是闲着没事干,自找不痛快,纯粹是闲出病来了。
吴养春心中愤懑,却又无计可施。毕竟那是自己弟弟的仆从,他没有权力去干涉相关事宜,只能将那股子气憋在心里,对这种状况毫无办法。
真是世事难料,时光又过了几年,弟弟吴养泽因病离世。吴养春意外察觉,弟弟那心怀恨意的奴仆吴荣竟悄然侵吞了弟弟的财产,更过分的是,弟弟的一房小妾也被吴荣霸占。
吴荣对吴家的欺辱已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吴养春愤懑不已。他再也按捺不住,径直跑到歙县官府,暗中打点了主官,想让官府派衙役将吴荣捉拿归案,定其罪名,恨不得能让这个恶人彻底消失。
有读者存疑,吴养春不过一介乡绅,怎会具备如此大的能量?官府怎会甘愿为其办事?
不得不承认,确实存在这样的情况。事实证明,并非没有,确有其事存在。
在这片地域,像吴养春这类乡绅并非个例,实际上他们构成了一个群体。众多与吴养春情况类似的人,在地方上有着各自的影响力和社会地位,共同形成了这样一个独特的群体范畴。
以歙县为例,当地乡绅有两类。一类是老地户,家族在此已繁衍生息几代甚至几十代,长期从商积累下雄厚家底。他们家大业大,别的不敢说,人丁兴旺、钱财丰厚那是实打实的。
在歙县,若是要修建桥梁或是建造庙宇,衙门的资金往往捉襟见肘。这种情况下,就不得不依靠乡绅来出钱,并且由他们去组织人手进行相关事务的操办。
日常的徭役以及赋税,其中占比最大的部分主要是由乡绅们承担。
在本地衙门的认知里,这位乡绅宛如一座坚实可靠的财富源泉,他就像是个实实在在的财神爷,其在衙门心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着相当高的经济价值。
另有一种乡绅,如吴养春这般有政治履历。不过像吴养春这等级别的,只能算小角色。查看歙县乡绅们的履历,不乏从兵备道、南京六部、三法司卸任的,甚至还有告老还乡的内阁大学士。
这类乡绅即便已卸任官职,但曾有过为官经历,熟知官场门道,朝中也不乏故旧。他们在政治场域颇具话语权,说不定今日还在田间与你闲谈,明日就有信函递至内阁。官府对他们自然礼敬有加,更何况吴养春为整垮吴荣,还特意到官府打点送钱。
衙役准备捉拿吴荣并给他定罪,吴荣略一思索便明白,这必是吴养春的打击报复,欲置他于死地。他没多犹豫,拔腿就跑,要投奔谁呢?自然是吴养春的仇人吴孔嘉。
在这复杂局势里,敌人的敌人未必就不是朋友。吴荣找到吴孔嘉,称自己为帮其对付吴养春,如今遭吴养春打击报复,吴养春正唆使官府捉拿他,恳请吴孔嘉别见死不救,拉自己一把。
按常理,吴孔嘉与吴荣素不相识,本没必要帮他。但吴孔嘉一转念,寻思着既然吴养春和吴荣矛盾已到水火不容的境地,说不定能利用这事儿,从中做点对自己有利的文章。
于是,吴孔嘉轻拍吴荣的肩膀,表示这忙他是帮定了。随后,他没多耽搁,立刻就将吴荣介绍给了魏忠贤。
吴荣一见到魏忠贤,马上就给吴养春泼脏水,称其多年来私自霸占黄山,并且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了高达六十万两白银的税租。
歙县地处安徽皖南,黄山部分区域就在歙县境内。吴荣指出,吴养春凭借乡绅身份,竟将整个黄山霸为己有。谁若进山,都得给吴养春交钱,就这么着,吴养春多年来借此狠狠赚了一大笔钱。
这样的状告完全是毫无根据、荒谬至极的说法,没有任何合理的依据与事实支撑,纯粹是凭空捏造、站不住脚的行为。
需明白,黄山绝非村子里的小土丘,它是闻名遐迩的名山,享有天下第一奇山的美誉。其地域横跨徽州、黟县、休宁以及歙县,这中间会涉及众多衙门与行政单位,还关联着数量众多的百姓。
吴养春身为乡绅,并非打家劫舍的土匪,以他的身份和能力,哪有本事能直接将偌大一座山据为己有呢?他又不具备那种强悍的手段与势力来完成这般惊人之举。
吴养春家底确实殷实,在黄山有片林场不假,但说他霸占整个黄山,那绝无可能。且不说吴养春没这本事,就算把这事交给歙县知县,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能力、敢不敢去做。
魏忠贤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吴荣的控告完全是无稽之谈。可对他而言,吴荣控告的真假压根不重要,关键在于他本人是否有利用这份控告的需求。
阉党在朝廷的劲敌是东林党,东林党大臣多来自江南三吴地区,其中徽州、歙县出身的也不少。吴养春身为歙县乡绅,若借打击他来扩大影响,顺带整治歙县的一众士大夫,那可就收获满满了。
听闻吴荣的陈述后,不管其内容是真是假,魏忠贤当即便下令将远在歙县的吴养春抓捕,一路押解至京师。
单靠吴荣自己,绝不可能想出这般歹毒的诬告之计。背后肯定有吴孔嘉在给他出谋划策、暗中指点,吴荣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棋子罢了。
魏忠贤担任东厂提督太监一职。一旦被关进东厂大牢,遭受的是极为变态的严刑拷打,在此种折磨下,很难有人不认罪。吴养春更为凄惨,即便在屈打成招认了罪之后,依旧在狱中被残酷折磨致死。
吴养春的妻女在得知丈夫、父亲客死他乡的噩耗后,顿感生活没了希望,内心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她们在无尽的悲戚中,最终选择双双上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吴养春刚一认罪,魏忠贤马上实施瓜蔓抄的手段。歙县乡绅程梦庚和王君实被抓至京师问罪,所定罪名根本是无中生有。在魏忠贤的手段下,认不认罪无关紧要,最终都会被逼迫到认罪。
不过,当前的情况仅仅只是拉开了序幕,后续还有更多的发展和变化,一切才刚刚起步,未来的路还长,更多未知与可能正等待着展现。
自吴养春起,魏忠贤频繁对歙县乡绅下手。那些乡绅接连被抓捕归案,处理流程如出一辙。先是遭受一顿毒打,直至其认罪,而后便被处死。人死后,魏忠贤还会派人前往歙县抄没其家产。
魏忠贤身处京师,考虑到从京师往返歙县耗时颇久,觉得以此方式打击报复歙县乡绅士子效率太低。于是,他果断派工部主事吕下问和徐志吉亲自带队,前往歙县及周边多个县城,大肆兴起大狱。
吕下问与徐志吉皆是声名狼藉的阉党成员,行事狠辣且毫无怜悯之心。在他们的荒谬逻辑里,只要有乡绅吴养春有污点,那当地一众乡绅都难辞其咎。二人到任后,敲诈勒索、滥用刑罚逼供,遭殃的不仅是士绅群体,普通百姓也深受其害。
乡绅们接连入狱,遭毒打后,运气差的当场殒命,家产被抄;运气稍好能挺住的,被流放三千里,同样家产被抄。种地的百姓粮食被抢、家被抄,经商的商人钱财被夺、家也被抄,部分官兵在阉党怂恿下甚至公然到民居行抢。
无辜的百姓究竟犯了何错,竟要承受诸多苦难与不幸,他们本应安居乐业,却在生活的波折中艰难求生,命运的无情让人不禁为他们的遭遇而感喟。
彼时事态危急至极。阉党迫害百姓,致使多地爆发民变。百姓愤而焚烧官府、搅闹行辕。歙县知县倪元珙苦苦相劝,百姓才陆续散去。徽州知府石万程见无力阻止阉党荼毒百姓,无奈弃官离职。
吴孔嘉为了报仇,把吴荣当成了手中利刃,使出借刀杀人之计,将吴养春一家逼至家破人亡的绝境。但他怎么也没料到,仅仅为泄一己私愤,竟给家乡带来一场无法预料的滔天大祸。
天启七年,熹宗驾崩,思宗即位,即崇祯皇帝。崇祯上台后着手清算阉党,在魏忠贤及其所代表的阉党势力彻底覆灭之后,这场充斥着残酷斗争的政治大狱才宣告终结。
诬告者吴荣被处死刑,众多参与迫害的阉党官员也受到处理。吴孔嘉在崇祯登基时出力颇多,劝进奏疏由他撰写,崇祯初登基,超半数覃恩制诰出自其手,还长时间担任皇帝经筵侍讲讲官。但因私怨致歙县民间大狱,遭言官弹劾而免职。
年少的崇祯皇帝敢于惩处奸恶之徒,这自然引发众人好奇。明明天启帝心智正常,面对那桩如此明显的冤案,他却直至离世都毫无反应,究竟是出于何种缘由呢?
实际上情况不复杂,自万历年间起,紫禁城的三大殿就亟待重修,可直至天启初年都未能完工。在修宫殿的诸多需求中,最为短缺的是什么?毫无疑问,就是木材。
无论是徽州还是歙县,当地的乡绅大多在黄山拥有规模不一的林场。这些林场里的木材,可谓是皇帝修建宫殿等建筑的绝佳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