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怀海(720~814),是洪州宗风开创者马祖道一大师的法嗣,禅宗清规制定者。因常住地为洪州百丈山(江西奉新),故称“百丈禅师”。
由于旧教规和戒律极端轻视和排斥生产劳动,认为掘地、斩草、种树等活动都是“不净业”,僧徒若从事此类活动是违犯佛律的。
而唐朝中叶即唐德宗建中元年(780年)后,封建政权采取取消对寺院和僧侣个人田产免税规定等措施后让寺院不得不面临自养自足的生存问题,僧侣必须参加生产劳动了。
而禅宗且自六祖惠能以来,大多禅师都是要参加生产劳动的。这就造成旧教规旧戒律与禅宗发展存在矛盾,为适应当下,百丈怀海大胆进行了教规改革,设立了百丈清规。
他不仅仅是立法者,也是坚定的实行者,他倡导的“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延续至今。
百丈怀海对禅宗的最大贡献之一就是设立了百丈清规,稳定并推进禅宗的发展。关于百丈怀海的故事还要从他跟随马祖道一时期开始说起。
百丈怀海幼年出家,研读经藏,“戒定慧”三学精炼,具备了丰富的经律论等佛学知识。唐代宗初年(766),听闻马祖道一在江西传法,即前去投奔马祖。
从此充当马祖的侍者,深得马祖的器重。与西堂智藏、南泉普愿同入祖室,各有擅长,时称马祖门下三大士。
野鸭飞过:师侍马祖行次,见一群野鸭飞过。祖曰:“是甚么?”师曰:“野鸭子。”祖曰:“甚处去也?”师曰:“飞过去也。”
怀海在马祖那里担任侍者,一天陪马祖出去散步,看见一群野鸭从身边飞过。马祖就问:“那是什么?”怀海回答:“是野鸭。”
马祖又问:“到哪里去了?”
怀海说:“飞过去了。”
祖遂把师鼻扭,负痛失声。祖曰:“又道飞过去也。”师于言下有省。
马祖忽然一把捉住怀海的鼻子用力一扭,怀海没有任何防备,鼻子被这一扭疼得叫出声来。马祖说:“看你还说不说是野鸭飞过去了!”
怀海在当下有所省悟。
鉴赏评说:禅就在平常的生活中,无时无处不在。禅师打起机锋来,往往让人猝不及防。马祖当然知道飞过去的是一群野鸭,可他为什么又要问“是什么”呢?
“是什么”、“为什么”都是脱离当下现象的思考、推理,不是参禅,而是做学问。对于禅师来说,当下存在是永远放在第一位的,而至于“是什么”则不需要花精力去思考。
因为一切当下之存在都是人心的作用显现,看见的、听见的、想到的、做到的、感到的......一切人的“身口意”都是心的作用,佛性的显现。
当下的存在你已经“得到”了,不需要问“是什么”。问也是多余,不需要在“得到”后再去安一个名义或见解。即使问了,也不可能从外在得到准确答案。
马祖这一问,其实就是在和怀海打机锋,让他体悟人体内那个“如如不动”的佛性,是它正带领我们认识、感知正在发生的一切。
果然,怀海上当了。“是野鸭!”这个答案是理性的,从知识层面来说并没有错。但他没有发现这个回答是毫无意义。你都知道是野鸭,难道师父就不知道吗?
其实马祖的意思是:在让你看、让你听、让你回答我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你感受到它的存在了吗?
参禅就是要时刻审视、观照内在的“佛性”,知道那个“主人”的存在与妙用,“我”并不是人体的主人,“我”才是天下第一大谎言。
既然陷入理性的思考与知识的问答,怀海对于第二个问题就更没有觉察到马祖的禅机了。
马祖问:“到哪里去了?”
还能到哪里去?佛性就在当下作用中展现,如如不动的。凌乱的是人的思维,而不是佛性。脱离身体的是想法、意识,而非“本心”。体内的那个主人,一直都陪伴着你。
既然你说“飞过去了”,那就让你知道是不是真的飞过去了。所以,马祖毫不留情的用力扭了一下怀海的鼻子。
痛吧,痛就对了!你的感受是真实的,是谁感到痛?佛性就在这里。叫吧!是谁让你叫的?它在不在这里,还说“飞过去了”。
怀海鼻子痛,但他省悟了,体悟到了那个佛性。不管你感没感受到佛性的存在,它一直都在这里。
没有省悟的人,看世界是主观的,他的眼中只有世界,而忽视了正在看世界的“我”的存在。所以,他把自己看见的当成了世界本身,没有注意到是“我”眼中的世界。所以,一切那么真实,他会被如此的“真实”而所困。
这就是因为他把自己置于世界之中,所以才迷。“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省悟的人,看世界是客观的,他的眼中有世界,同时还看见了作为观察者的“我”。他从旁观者的角度在审视“我”眼中的世界,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见解与感受,并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所以,一切是“虚幻”的,他不会执于这些“虚幻”的东西。
这就是因为他把自己置于世界之外,所以看得真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在两种人眼中,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观察角度不同,所以体验不同而已。参禅就是知道一切的存在都是心的作用,也知道在这个作用下,一切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并不是说不存在,一定不要把两者混淆。存在说的是客观的“有”,“假的”说的是本质的“无”。世界是存在的,但世界的本质仅仅是人的有限认知。
所以,不要用确定的眼光来看待一切。一切都不是确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没有一定的这样或那样,没有如意与不如意。
佛法不是让你“看得开”,而是让你知道当下之存在就是答案了,就是目前最合理、最恰当的结果了。你已经得到结果,不要再去当下之外寻找“是什么”、“为什么”!不可得得到准确的答案,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哭与笑都是自在的:怀海有所省悟后,捂着鼻子回到寮房,放声大哭起来。也许是马祖那一扭真的是毫不留情,鼻子的痛一时半会儿还消退不去,也许是怀海省悟后开心,原来“明心见性”如此简单,以前自己修行错用了力气。
同事问曰:“汝忆父母邪?”师曰:“无。”曰:“被人骂邪?”师曰:“无。”曰:“哭作甚么?”师曰:“我鼻孔被大师扭得痛不彻。”同事曰:“有甚因缘不契?”师曰:“汝问取和尚去。”
这时有师兄问他:“这么伤心,是因为思念父母亲了吗?”
“不是。”怀海一边哭一边回答。
“那是挨师父骂了?”
“不是。”
“那你干嘛一直哭个不停?”
“我的鼻子被师父扭了一下,痛死我了!”怀海说出实情。
“你和师父之间有出了什么问题?”那位师兄继续追问。
“你去问师父吧!”说完这句话,怀海抹了抹不知是痛出来的,还是高兴的泪水独自走开了。
同事问大师曰:“海侍者有何因缘不契,在寮中哭。告和尚为某甲说。”大师曰:“是伊会也。汝自问取他。”同事归寮曰:“和尚道汝会也,教我自问汝。”师乃呵呵大笑。
这位师兄找到马祖说:“怀海在寮房中哭个不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和尚告诉我。”
马祖说:“怀海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跑来问我干什么,你去问他啊!”
于是师兄又回到寮房问怀海:“马祖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让我来问你。”
怀海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同事曰:“适来哭,如今为甚却笑?”师曰:“适来哭,如今笑。”同事罔然。
僧友见怀海不哭反而大笑,迷惑不已,就说:“刚才你还伤心的痛哭,现在怎么又大笑起来?”
怀海说:“刚才哭,现在笑。”僧友听他这么说,更是莫名其妙。
鉴赏评说:你看,又一个问“为什么”的痴心人!
怀海仿佛从这位好事者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执于“是什么”、“为什么”的痴心人。痛了,伤心了,就哭;高兴了,想通了,就笑!
这都是自己内在“主人”的指引,正是如如不动的佛性,无时无处的无穷妙用。
喜怒哀乐,自然而然就是真心、真性情。省悟的人都是单纯、可爱的自由人!
不必逢场作戏,不必言不由衷,不必笑里藏刀,不必强颜欢笑......该来的时候就来,该走的时候就走,不必排斥、也不必强求。
痛了就哭,高兴了就笑,有此平常心的人,就是得道之人了!所以,“道”不是拥有什么无上智慧与超人能力,其实就是该哭就哭、该笑就笑,如此简单。
戴着面具的人生是不自在的!如果见证佛性的存在,这副面具薄如纸、轻如纱,微微一笑就不在了;如果迷途不悟,这副面具坚如铁、重如山,让人生旅途阴云密布。
如果你承认,人生就是拿来体验的,那就跟随禅师们进入中国禅宗的世界吧,那里“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或许算不上“世外桃源”,但“心”自在!
衷心的感谢您的阅读,谢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