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设谋诛杀灭后梁、前蜀的大功臣郭崇韬后, 惟恐战功卓著、深孚众望的郭大帅无罪被杀死,有人会乘机起事,就派最信任的优伶、宦官们四处探查,稍有言行反常者,或平日得罪过伶人、宦官,立刻就被诬蔑为郭氏一党,轻则锒铛入狱,重则满门抄斩。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噤若寒蝉。
同光三年(925)二月初,贝州(今河北清河)发生兵变,哗变军人以指挥使赵在礼为首占据邺城(即魏州,今天的河北大名),抗拒官军进剿。几乎与此同时,曾随郭崇韬伐蜀并充任先锋的马步军都指挥使李绍琛也举兵反叛,他自称西川节度使,与皇子、魏王李继岌率领的伐蜀大军对抗,使后唐灭蜀大军受其牵制仍滞留西川,不能班师北返。
对于贝州军队哗变,李存勖只好派人招抚,但未能奏效。李存勖得到消息后,大为震怒,结果派出多路人马前去进剿,皆被反叛的魏博军击败,在此不利情况下,众大臣极力举荐悍将李嗣源率军赴魏州镇压叛军。彼时,李嗣源正遭存勖猜忌,但兵败无奈之下,存勖只好请出嗣源前去平定魏博叛军。
让李存勖万万没想到的是,奉命前去平叛的将士们却想要拥戴李嗣源做皇帝,他们对李嗣源说:
“请今上(指后唐庄宗李存勖)当河南皇帝,令公 (李嗣源被尊称为李令公)当河北皇帝”。《五代史》
李嗣源听乱兵这么一说,不由得虎躯一震:这可是杀身灭族的重罪啊!李嗣源不从,乱兵们不由分说,就簇拥、裹挟着他驰往魏州。李嗣源身经百战,也是后唐开国功臣,在军中有一定声望,许多对猜忌戾狠、滥杀无辜的李存勖心存不满的将领们都愿意拥戴李嗣源为主公;李嗣源见状,担心妻小的安全,就对大伙说要回洛阳去谒见皇帝,把事变的原委向庄宗交代清楚。
李嗣源是李克用的养子,和李存勖也算兄弟,彼此知根知底,此事万一有失,定会带来塌天大祸。见李嗣源犹豫不决,左右为难,女婿石敬瑭给老泰山打气说:
“欲成大事,怎能犹豫不决,况且我们现在已无退路”。《新五代史》
李嗣源问女婿下一步该怎么办,石敬瑭献策说:
“汴梁(开封)扼中原咽喉,只要我们进占汴梁,若事不成还可退守保定”。
李嗣源点头称是,遂下决心反他娘的,命石敬瑭率军偷袭汴梁。
李嗣源在女婿以及部将们的鼓动下扯旗造反,旋即挥师南下。李存勖闻讯大惊失色,一面派人疾驰入川,急召李继岌率伐蜀大军北上平叛 ,一面下诏调集诸道藩将速速率部入援。
李嗣源
2月20日,李嗣源亲率魏博大军渡河南下,滑州(今河南滑县)守将不战而降。李存勖统军离开洛阳北上,亲征举兵反叛的李嗣源。大军临出发前,存勖取内库钱帛赏赐将士,王公大臣、优伶宦官也捐献出大批金银绢帛,以助军饷。史载,仅戏子景进一人就献出“助军钱”30万贯。后唐军士们得到赏赐后,不仅不感恩,反而破口大骂道:
“我等妻子儿女已饿殍而死,还要这些钱物作甚”?
26日,李存勖率军进至荥泽(今郑州广武古荥镇)时,李嗣源、石敬瑭已经挥军攻克汴州。李存勖遣龙骧指挥使姚彦温率3000骑兵前去攻夺。谁知姚彦温至汴州后马上率军投降了李嗣源,另一位负责押送粮草的指挥使潘环则干脆把粮饷辎重都运入汴梁城,拱手送给了叛军。
李存勖率军勉强进至万胜镇,因沿途将士不断逃散,诸军叛逃溃散者已多达万余。李存勖为稳住军心,特地对将士们说:
“魏王(李继岌)又送来西川金银五十万 ,到京城后都赏赐给诸君”。《五代史》
孰料将士们并不领情,纷纷嘶吼道:
“陛下赏赐已晚,虽有重赏,人亦不感圣恩”。
李存勖听后感到绝望,涕泗横流,悲不自胜。次日,行到洛阳城东面的石桥,李存勖设酒宴招待诸将,他悲戚地对部下们说:
“诸卿随我数十年,患难与共,荣华同享,如今事已至此,难道各位都没有退敌良策”?
部将百余人听后纷纷拔刃割下头发,向李存勖赌咒发誓要“以死报国”。但却无一人拿出破敌之策,君臣相顾无言,只会呜咽流涕。
当晚李存勖率军入城,李嗣源闻讯马上督军尾随,一举攻占了汜水关。不久,洛阳城中哗变的士兵越来越多,大臣与将领们纷纷相率逃走 ,李存勖见众叛亲离,虽然惶恐,但亦束手无策。
后唐同光四年(926)三月,李嗣源、石敬瑭统兵进逼洛阳,宰相豆卢革劝李存勖说:“陛下不必惊慌,魏王殿下率西征军不日就能回师,胜负未分之际,还请陛下据守汜水,不能让叛军过来”。李存勖采纳其策,决定做最后一搏,调集他所能调动的所有残余力量和李嗣源展开决战。
彼时李存勖已经兵临汜水 ,列阵于城外,等待决战时刻。从马指挥使郭从谦在成门楼上看到李嗣源兵强马壮,来势汹汹,知道洛阳难以守住,李存勖必败,就暗中煽动守军说:
“皇帝不信任我们,早晚要把我们坑杀。现今李令公大军西进,不日就要攻城,愿意跟我得大富贵的就去杀掉昏君” 。
将士们本就对棒杀郭崇韬并滥杀无辜的李存勖极度不满,遂纷纷响应,开始在城内造反,他们纵火焚烧兴教门 ,趁火势冲入宫内。
当时李存勖正在后殿用膳,乱兵突然破城而入,冲杀进来,李存勖率卫士仓猝抵抗,在混战中被叛军用箭射伤倒地。此时他身旁既无大臣,卫士死伤逃散殆尽,训鹰人善友冒险扶他逃进绛霄殿拔下箭矢,谁知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没过一会儿这位戎马一生、灭后梁平前蜀的一代霸主便一命呜呼了,死时刚43岁。
这位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李存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曾背着他爹李克用留下的3支箭东讨西伐,四方征战,结果自己最终却死在乱箭之下。
李嗣源率军入城后即帝位,是为后唐明宗,他厚葬李存勖于新安县之雍陵。谥号“光圣神闵孝皇帝”,庙号“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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