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在司令员彭德怀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越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境内。先期入朝的志愿军共有四个军,分别是第38、第39、第40和第42军,共26万余人。同时,还有50军和66军作为预备队。
众所周知,抗美援朝战争是中朝两国并肩作战,绝非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独角戏,朝鲜人民军的配合也必不可少。而这,就涉及到统一指挥的问题。
在与彭德怀的交涉中,朝鲜将领朴一禹转达了金日成的意见。志愿军入朝时,金日成在德川游击,他的意见是志愿军的指挥所也设在那里。同时,按照金日成还要求彭德怀,既然志愿军在朝鲜作战,那么军队的指挥权自然应该由自己统一指挥。
对于金日成的想法,彭德怀自然是不予考虑的。首先,在仁川登陆后,朝鲜人民军主力已经完全崩溃,10万大军只剩不过3万残兵,士气低落、建制也被打散了。而志愿军光先头部队就有26万人,以小驭大,怎么说也不现实。
其次,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虽然都是东亚人,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军队。虽然金日成、方虎山等人民军将领都曾在中国作战,在我军效过力。但从人民军的打法和编制来看,更类似于苏军。
朝鲜人民军的主要将领,大多有在苏军服役的经历,例如金日成就曾是苏军的少校,因此在人民军身上打下了深深的苏联烙印。
和苏军一样,朝鲜人民军比较依赖先进装备。在我军还未组建成建制的装甲军,朝鲜人民军已经拥有以350辆T34坦克为箭头的装甲兵。而我军作战,并不太依赖装备,而是主要依靠高度的机动性和灵活的战术。在作战时,人民军与苏军一样崇尚火力、大开大合。而我军更喜欢进行穿插、迂回,与敌人短兵相接。
因此朝鲜将领的指挥方式,是无法驾驭志愿军的。
最后,彭德怀对朝鲜的军事指挥能力感到担忧。彭德怀在给中央军委的电报中就有所反映。在前期的作战中,朝鲜军队太过崇尚冒险主义,一再无视我方对于美军即将在仁川进行登陆的警告,一味将军队主力压在釜山前线,最终被美军抄了后路。后来彭德怀曾对柴成文说:“我要对中朝人民,对几十万士兵负责啊!”
因此打从一开始,彭德怀心中就不存在将中国军队交给朝鲜将领指挥的问题。到了后来,金日成听说志愿军人数已达数十万之巨,也觉得由朝鲜人指挥中国军队是不现实的。因此,金日成退而求次,提出双方指挥所应该合在一起。
然而中朝军队的统一指挥问题,在此时仍悬而未决。两支军队仍然各打各的,还未真正拧成一股绳。在谈及两军如何配合时,金日成同意朴一禹驻扎在彭德怀处保持联络。到了10月25日,中共中央正式任命朴一禹为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副政委、党委副书记。
在第一次战役中,中朝两军由于语言不通,多次在配合中出现大问题,曾多次出现人民军误击志愿军的事件。例如在11月4日,志愿军39军正在博川围攻美军24师。结果奉命向顺川挺进的人民军坦克,竟将我军误认为是敌军,导致误击,致使被围之敌逃脱。
第二次战役中,宋时轮的第九兵团预备队26军也在江界附近的厚昌地区,挨过人民军坦克的炮击。
与此同时,朝鲜还在一段时间内,不允许我军使用已经军管的铁路,导致志愿军只能卡车运输。当交通线被美军飞机炸瘫后,只能改为步行。运输和行军效率,可谓大打折扣。
彭德怀认为,若再不将中朝两军统一指挥,恐怕要出大问题了。因此,彭德怀委托中国使馆人员向金日成提出作战中的统一协调问题,希望人民军总部能更加靠近志愿军总部。
但在会谈中,金日成只是勉强同意将方虎山、崔仁的两个军团派往敌后进行游击战。至于两军配合问题,金日成只派参谋担任通信联络,但是两个总部不能靠近。统一指挥,从此陷入了僵局。
对此,毛泽东决定两手抓,一方面请中朝两军最高指挥官直接面谈,协调立场;另一方面,请莫斯科方面对金日成进行劝说。
11月13日,周恩来起草了毛泽东致斯大林的电报。毛泽东在电报中指出:
“彭德怀同志提议,希望金日成同志和什特科夫(苏联顾问)同志能常驻前方,并由金日成、什特科夫、彭德怀组织三人小组,负责制定军事政策,包括建军、作战,正面作战和敌后战场以及作战有关的许多现行政策,求得彼此意见一致,以利战争进行。”
志愿军在第一次、第二次战役中胜利,让斯大林对彭德怀的指挥能力倍感钦佩。因此斯大林接到电报后,于16日回电,提出同意由中国同志统一指挥,并将此意见转达给金日成和什特科夫。
而后,金日成、什特科夫应邀来到志愿军总部,一同商讨统一指挥问题。什特科夫当场表示,应该由中方统一指挥。会上,什特科夫还批评朝鲜人民军以最好的苏联装备,却打了败仗。而人民志愿军用“万国牌”武器,却大量消灭敌人,因此中方指挥的正确性,不应存在任何怀疑。
在此情况下,金日成终于松口。12月3日,金日成来到北京与毛泽东会面。会谈中,金日成表示:
“斯大林来电同意中朝两军统一指挥,因中国人民志愿军有经验,应由中国同志为正,朝鲜同志为副。”
最终,两国成立志愿军和人民军联合司令部,凡属作战范围和前线一切活动均归其指挥,后方动员、训练、军政、警备等则由朝鲜政府统一管辖。联合司令部以彭德怀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朝鲜方面以金雄伟副司令员,朴一禹为副政委。从此以后,中朝两军的联合作战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对于朝鲜来说,他们不肯联合作战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这是一个国家主权问题,朝鲜刚刚摆脱日本侵略者的奴役,迫切需要独立自主。让他们交出自己军队的指挥权,的确在民族感情上难以接受。但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从更现实的角度看,中朝两军必须统一指挥,而且军事指挥权集中在人民志愿军手中,是势在必行的结果。
虽然两军指挥统一了,但是并不代表双方就没有分歧和矛盾。第二次战役结束后,彭德怀便在是否南进问题上,与金日成和什特科夫进行了争论。
在第二次战役中,我军将“联合国军”从鸭绿江一路驱逐到38线附近。但是彭德怀却选择收兵,在38线附近休整,相等开春再发动下一次战役。
对此,金日成和什特科夫都感到十分不满。特别是在什特科夫看来,打了胜仗不乘胜追击是不可思议的。在他看来,应直接将“联合军”赶下海,尽早结束这场战争。然而彭德怀明白,我军补给线脆弱、装备低劣,已呈强弩之末,越过38线是极不现实的。况且敌军虽然士气低落,但是还有26万兵力,绝不可能立即撤出朝鲜。因此彭德怀认为应当采取稳进方针。
对于彭德怀与金日成、什特科夫的争论,毛泽东一方面从政治方面考虑,选择立即发动第三次战役,解放汉城;另一方面,他还是赞成彭德怀的长期打算、稳步推进的方针,同意越过三八线后便收兵。而结果不出彭德怀所料,虽然志愿军攻占了汉城,但此城实际是李奇微有意放弃,对敌人有生力量没有造成什么损伤。
然而金日成和苏联顾问依然不满意,仍旧想要速胜,因此一再催促彭德怀缩短休整时间,立即发动进攻战役。1月11日黄昏,彭德怀与金日成、朴一禹进行会谈。会上,彭德怀依照毛泽东的提议,让彭德怀单独前进。毕竟人民军一、二、三、五军团已经整编完毕,完全有独立作战的能力。
而从仁川、襄阳线以北,全部海岸境界和后方维持交通,由志愿军负责。彭德怀说:
“人民军四个军团约12万人已经休息两月,归你们自己指挥,照你们的愿望继续向南前进。美军如你们想象的那样退出朝鲜,我当庆祝朝鲜解放万岁,如美军不退走,志愿军按原计划南进作战。”
金日成深知,以现在朝鲜人民军的实力,根本无法撼动“联合国军”的防线。因此金日成只能勉强同意志愿军休整两个月。
斯大林得知彭德怀与金日成、什特科夫的争论后,立即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电报中高度赞扬了彭德怀的指挥能力,斯大林说:“真理在彭德怀同志手里。他是当代天才的军事家。”
与此同时,斯大林还批评什特科夫不懂军事,瞎指挥,从此不准他再干涉彭德怀用兵。而就在这时,美军主动发动了第四次战役,南进之争也就此划上了句号。在彭德怀的指挥下,中朝两军的配合愈发默契。
在彭德怀主持召开的中朝高干联席会上,金日成、彭德怀、高岗等122位中朝干部济济一堂。在会上,彭德怀做《三个战役的总结和今后任务》。对于彭德怀的原稿,毛泽东亲自做了多次修改。毛泽东以他的如椽大笔,亲自添上了这样一段诚挚而澎湃的文字:
“因此,一切在朝鲜的中国志愿军同志,必须认真地向朝鲜同志学习,全心全意拥护朝鲜人民共和国政府,拥护朝鲜人民军,拥护朝鲜劳动党,拥护朝鲜人民领袖金日成同志。中朝两国同志要亲如兄弟般地团结在一起,休戚与共,生死相依,为战胜共同的敌人而奋斗到底。中国同志必须将朝鲜的事情看作是自己的事情一样,教育指挥员、战斗员爱护朝鲜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不拿朝鲜人民的一针一线,如果我们能够这样做,最后的胜利就一定能得到。”
随着彭德怀铿锵有力的朗读声,大厅中掌声响彻一片,许多中朝高干热泪盈眶地拥抱在一起。
亲兄弟都有矛盾,更何况两个国家呢?分歧不可怕,问题在于如何解决分歧。毛泽东、彭德怀以他们的大智慧,在应对残酷战争环境的同时,还能照顾朝鲜同志的感情,最终让中朝两国用鲜血浇灌的友谊变得更加历久弥新。而这样的友谊,也让中朝两国人民并肩作战,最终赢得了抗美援朝战争的伟大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