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本无事|第六回无平安来无吉祥

抗抗说小说 2025-04-01 11:44:47

吉祥赌坊,既是赌坊,便没什么吉祥可言,打架闹事之事每每发生,赖账不还更不用说。所以刘四爷才雇了三个打手看场子。

葫芦是早年间就认识的,自十岁上就跟着刘四爷混吃混喝,偷鸡摸狗更不用说,如今也二十三四岁。他俩的兄弟情义非常,说句难听的,刘四爷年轻时赌昏了头卖老婆孩子,还是他极力劝阻,此时才作罢。只不过后来刘四爷老婆终觉日子无望寒了心,带着孩子和离回了娘家,后又再嫁。

等刘四爷开起了赌坊,想起了还有一儿一女,买了一马车东西,去前岳丈家见孩子时,发现孩子早没影了。按他们的话说,小儿子在姥姥家待了没几个月,一个不注意就不见了,不知是死是活,大女儿没过两年也生病死了。

刘四爷自然不信这套说辞,可前前后后的邻里街坊都这么说。他想去问问前妻,可是谁都不告诉他改嫁到了哪里。他连续几年见逢年过节去看望前岳丈,只期望他们能发发善心说出孩子的下落,谁知每次都无功而返,于是渐渐停了心思,只当孩子们真没了。

如今葫芦也老大不小,跟着刘四爷吃喝不愁,还攒了些银子,便渐渐起了成家的心思。只是谁家好女儿会嫁给这样的人,他连续三年找媒婆,每年相亲不下七八次,没有一次成功。

再说刀哥,以前在京城边上广阳府的赌坊当打手,当时的赌坊被挤兑破产,他无处可去便来京城碰运气,正碰见新开的这家赌坊,干脆就在这里混日子。他脸上的疤是小时候与小朋友玩闹时被镰刀划伤的,因为这没少被嘲笑欺负,于是性子渐渐凶狠,十四岁便出来闯荡,凭着一身力气和凶狠的模样做了赌坊的打手,每月月钱一大半给了家里。他乡下的家里买田置业,多少都有他的辛劳。只是家里兄弟多,心思不一,爹娘去世后竟没分给他一点儿财产,他也就不再与兄弟姊妹亲热,每每拿了月钱,一多半都给了妓院。

和尚来历比较神秘,只知道他当过和尚,来京城时顺便赌个钱,赌输了没钱还,就在这里打工还账。

这三个人,见着来客笑容憨厚,有人闹场便武力震慑,面热心狠,曾经真真逼死过几家欠钱不还的人,打残过几个赖皮,上门收账不要人不要命只要田地房契,心黑手黑,就连其他赌坊的打手也没人能在他们手里讨到多少便宜。因此这三个人并不是好相与的。

至于账房、小石头、小二子,已经介绍过,此处再不必细说。

书接上回,刘四爷着急忙慌地送客,正是想到了一些原由。

两年前,大概葡萄熟的季节,城东粮油店的付老爷横穿了大半个京城来吉祥赌坊赌钱。这付老爷是被自己店里一个老主顾带着上钩的,第一次玩恐怕别人知道,所以跟着那人找了个城边不起眼的小赌坊玩。

付老爷年逾五十,家里粮油店开得大,本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谁知家里只一个孩子愚笨,做不了掌柜,不得不继续看着店铺。这位老主顾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采买,每有米面粮油都来这店中买,已经近二十年了,双方很信任。

这老主顾没啥爱好,就爱赌两把,赢钱时就带着酒菜找付老爷小酌几杯,说说其中关窍,输钱时就暗暗摇头躲几天见人。本来付老爷对这个并无多大兴趣,向来以修身明性为要,只是二十年听下来,总以为只认为老主顾不像自己没定力,偶尔还要就赌场中情形发表一二评论。加之那天说到兴头上,老主顾非要付老爷证明给他看,付老爷一时兴起,半推半就,上了去赌坊的马车。

二人选了离得远的吉祥赌坊,付老爷本来是新手,运气正好,玩赌大小,头几把都中。谁知道桌上有个人把把都输,输得红了眼,便跟付老爷死磕。付老爷本来想走,可又脱不了身,只能继续留在赌桌,一直到天大亮,那人赌红了眼,向赌坊借了三十两银子,要一局定胜负。

就这一局,付老爷输了,随后便一直输,输了两天两夜。最后,他被老主顾拽下赌桌,账房在旁边记账的笔才停了。付老爷输了三万两,出赌坊时,衣衫都臭了,头发变得花白凌乱。

三万两,值三十多个粮油铺。付老爷被老主顾送回家,到家吐了一口血被晕过去,第二天醒来头发已然全白。家里人知道了他的事情,早就哭成一团,熬了没几天人就走了。

那老主顾自知理亏,付家来人闹了几场,主家怕事情闹大,辞了他的工,他就带着一家老小跑回乡下躲着去了。是了,他没输钱,光看来着,本来就是认为付老爷伪君子行径,想要挫挫他的锐气,谁知道事情成了这样。

付家出了人命,心里不服,便报了官,状纸呈上去,直言那老主顾骗赌,赌坊作局,残害人命。

官司打了一个月,找了人证无数,才搞清楚是那老主顾引诱,最后付老爷自己上头与多个赌徒硬碰硬,人家赢钱拿了银子便下了赌桌,谁知付老爷输出了脾气,银票输完了,又一笔笔签了不少债。

县太爷判那老主顾杖二十,赔苦主三百两银子。只是吉祥赌坊这里不好弄,毕竟白纸黑字画着押,确确实实是付老爷的手笔,赌坊单子上欠三万两,其中一千两赌坊当时已经给出去了,两万九千两是赌坊、付老爷、对手赌徒三方签字。也就是说,付老爷欠赌坊的,赌坊欠赢赌的赌徒的。赌坊为的是中间赚一个过手的钱,赌徒则认为这样保险,至少赌坊多少能帮着要回来一些。遇见大额赌债,各大赌坊都这么做,谁都能获点儿利。除非特别难搞,这自然另说。

付老爷这事儿,人没了,可是账本上明明白白三万两,数额稍大,只能再商议商议。

付家人不服判决,可又无法,只恨付老爷老了老了自大起来,临死前弄了这么大笔债。他们找认识的人拉关系说情,能找的都找了,可这是欠赌坊的钱,不同以往,还得是求县太爷。

县太爷没办法出面,师爷也是官也不能出面,捕快算官府的人,怎能上赶着找赌坊。

也就这时,京城粮油行说得上话的老者派人去付家,让主事人去望月楼。付老太太和付家公子一听消息赶紧去了,被人引到二楼雅间,一开门远房亲戚齐老爷在主位,他的儿子在翰林院当着一个小官,林捕头、粮油行的祁老太爷、宋老爷,还有刘四爷,一个并不认识的人,分主次已落了坐。

“晚辈见过齐叔公、捕头大人、祁老太爷、宋老爷,不知唤家母和晚辈来,可是有什么吩咐?”付家公子虽不聪明,但是念过几年书,礼节上不会有错。

“付老太太和公子,也快坐吧,正是为付老爷那事。”林捕头发了话。

你道是为哪般,原来皆是为了那三万两银子!

本来刘四爷和赌坊一众人是苍蝇腿上也得割点肉,自然不想放过付家这块肥肉。只是事情有变,付家七拐八拐的亲戚在朝廷做官,虽说是个末流小官,但是吉祥赌坊没什么大靠山,硬气不起来,县太爷也偏着付家,自然事情不可做得太绝。因此他们就坡下驴,打算把付老爷欠的债稍微合理地去掉一些。

酒桌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说和,付老太太和付公子赔着笑。终于说定了,付家想办法筹措一万两,赌坊出五千两,粮油行凑五千两,给赢得那些人分去,依据当天赢钱的五个人所赢多少划分比例,约定付家两个月筹好了钱再来分,并让刘四爷和旁边坐的李掌柜去找赢钱的人一一说明原委。毕竟赌债不似别的债,况且又出了人命。

众人商议好,开始品尝李掌柜带来的竹叶青。付老太太年纪大,连日来伤心熬不住,齐叔公也不好久待,便告罪先走了。剩下付公子陪着几个人饮酒,直喝到晚上。

事情说定了没过两日,便有人又上付家要账。原来当日商定的方法,有人愿意,只想着已然如此,拿到钱就行,自然也有人不愿意。

其中一个姓邱的中年人,赢了付老爷八千两,数他赢钱多,乍然少分了一些,自然不愿意,便闹上了付家。

彼时付家正卖地筹钱,满世界借钱,不想被这样的无赖赖上,还在粮油店里撒泼大骂。本来付家老爷没了,粮油店生意跌落,付公子因着连日来的事情一腔愤恨无处发泄,偏又有赌鬼闹事,哪里能受住,与那泼皮打了起来。众人劝不住。

赌徒只想要钱,没想着打架。付公子因为生气用了十成十的力,与赌徒拉扯对打没几下,使劲一拳打在赌徒脸上。赌徒一个没站稳,脑袋磕到了桌角,流了一滩血。

登时有家里店小二跑出去叫了大夫,过来一看,赌徒已经没气了。

事情到了官府,赌徒的家人在公堂上哭,付公子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光天化日,街上的人都见了。

最后付公子虽说事出有因,但却是打死了人,判流徙七年,赔那赌徒家人并那些欠款,共计八千五百两。

宣判当天,县太爷发话,其他的钱按那天商议的来走,若再有异议,就到官府来凭,再闹事直接板子伺候,打死不论。

事情一出,付家更是雪上加霜,付老太太一病不起,只有付大嫂带着三个孩子苦苦支撑。

那其他四个赢钱的赌徒,见事情这样,不敢再闹,只想多少拿到些钱就行。

转头过了中秋,四个赌徒陆续拿了钱,逍遥快活,自又来赌坊玩耍。大家言语间才道出一个秘密,原来刘四爷早就给了县太爷大笔的银钱,多少要啃付家一口才算。

刘四爷当年老婆孩子都能卖了,怎会去体贴别人的老婆孩子。这人只认钱。

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付家的老仆偷偷送来了一个用蓝布包着的东西,四四方方的样子,只说是付家感谢刘四爷仗义,拿了这些东西感谢。

刘四爷自然不收,只是付家老仆百般推辞。刘四爷勉为其难手下,等人走了,打开蓝布,是一个扁木盒,拿下盖子,里面是一摞纸。刘四爷细细辨认,才知那是盐引。

刘四爷随即叫来了众人商议,连小石头和小二子也凑热闹。私自买卖盐引是重罪,要杀头的,众人不敢造次。最后账房将这小盒子依然用蓝布包好,让小石头和小二子偷偷到付家墙外,给扔进了他家院子里。这叫从哪来回哪去。

也就是这时,刘四爷经人联络上一个靠山,说是当朝宰辅的亲戚。他给吉祥赌坊撑腰,吉祥赌坊每年孝敬宰辅一千两,孝敬他五百两,其他孝敬全凭心意。

谁知吉祥赌坊上错了贼船,这个所谓亲戚干的都是杀头的买卖,把他这里当个联络点,利用赌坊行贿受贿倒是次要,他还敢买卖盐引。而刘四爷想抽身,已然不能了。这人早将他们吉祥赌坊摸得一清二楚。

鬼赌手也就是这个时候来的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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