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周总理出国访问,回京后电询全国:寻找编竹子的篾匠章水泉

洲洲谈军事 2023-02-27 02:09:05

1952年,周总理从巴拿马访问回国后,向全国下达一道指示:寻找编竹子的篾匠章水泉。很快,章水泉在湖北广济县被找到,周总理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指示湖北省政府主席李先念,称章水泉是“了不起的人物”,要特别爱护。

章水泉是什么人?为何能受到周总理的如此关注?

天生的竹艺匠人

章水泉祖籍江西,早年间为了逃离水患,他的曾祖来到湖北武穴,靠着自己一身自制竹器的手艺,开了一家竹器小店勉强糊口。古时候有一句话,“竹子节节高,篾匠代代穷”,几代人的日夜劳作,仍没能改变生活现状,一家人的温饱还是难以维持。

为了改变这种穷苦的生活,章水泉的父亲章桂和痛下决心,一定不能让儿子步了自己的“后尘”,继续干这没出息的篾匠活。因此章桂和从来没有教过儿子篾匠手艺。

但章水泉似乎并没有理解父亲的苦心,每当父亲干活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看,往往一站就是大半天,等到父亲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就赶紧偷着练几下。有一次章水泉学着父亲制作竹椅时,终于被父亲发现了。

不知是心中的愁苦还是望子成龙的期望,一向疼爱子女的章桂和,第一次挥起了竹竿,动手打了儿子。但这一顿打并没有打掉章水泉的决心,反而让他更加对篾匠这一行如痴如醉。

图丨章水泉旧照

白天父亲不让他练习,他就晚上偷着做,点不起油灯,他就趁着月色在院子里做。很快,章水泉的篾匠手艺有了很大的长进,做出的竹椅有模有样,还被客人买去。

事已至此,章桂和也只好无奈地长叹一声,将儿子收为“关门弟子”,开始将祖传的篾匠手艺传授给章水泉。从此,章水泉如鱼得水,不但认真学习祖传的手艺,还博采众长,进行改进和创新。

原先章桂和只能做竹椅之类的一般竹器,章水泉在父亲的基础上,发展出竹编、竹雕工艺,从单纯的竹椅家具,发展到竹器、竹编、竹雕等两百多个品种。通常章水泉白天备料,晚上就点着油灯做活,经常一干就是一个通宵。

除此以外,章水泉还将制作木器家具的工艺用在竹工上,制作出的工艺品端庄大方,一片小小的竹子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形状大小运用自如。而且章水泉加工出的竹片如纸一般薄,竹丝如头发一样细,用在竹艺上独树一绝。

为了让制作出的工艺品不易受损,经久耐用,章水泉大胆创新,将加工好的原材料放入沸水中煎煮,然后晾干再精制细做,这样出来的工艺品色泽清亮,结实耐用。无论是桌椅还是床柜,既轻便精巧,同时还牢固不单薄,实用性与艺术性兼具。

图丨章水泉竹器

单从竹桌竹椅来说,章水泉做出的桌椅表面虽然是小竹片拼成,但却没有丝毫的缝隙,光亮整洁,即便是人站在上面,都可以保持稳如泰山,桌椅在地面上随意摔几下也不会坏。

而且章水泉做出的桌椅不夹衣服,不透水,几十年被汗水、风霜侵蚀,表面色泽虽有改变,但仍然坚固如初,不变形不开裂。

同时章水泉做出的小物件,诸如汤匙、酒杯、碗,小巧玲珑,使用起来竹香依旧。

因此,章水泉学习篾匠手艺时间不长,制作出的竹器就远近闻名,深受顾客喜爱。1915年,国民党农商部向各地下达命令,征集国际巴拿马工艺品赛会展品。当时武穴商会会长接到通知后,便走上街头,希望能物色到几件像样的工艺品。当他来到章水泉家的竹器店时,见门前顾客络绎不绝,便有些好奇地走了进去。

当时店里摆满了章水泉做出的竹器,不但造型奇特,而且制作精巧。尤其是那花竹椅,椅脚由紫竹支撑,椅面用嫩黄的小竹牙拼成,椅靠两旁竹节对称,再配上中间雕刻的落花兰草,真是色彩缤纷,相映成趣。

图丨章水泉竹艺制作出的工艺品

会长信手拿过来一把,坐上去发现既不夹衣也不变形,心中不免有些惊喜,但又担心其实用价值如何,便高声对店里的伙计说:“告诉你家掌柜,本会长怀疑这竹椅的质量,要检验一下。”

伙计急忙将此事转告给章水泉,章水泉二话没说,随便从店里拿了两把椅子,请会长和众乡亲来到一座三层楼高的祠堂上,当众将椅子摔了下去。顿时,街上的人们一齐喝彩,椅子从几十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依旧完好如初,丝毫没有开裂散架。

大喜过望的商会会长立刻选了几把花竹椅,派人送到了国民党农商部。当时章水泉丝毫没有意识到,就是这几把花竹椅,将他原本平淡的生活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波澜起伏的人生道路

几个月之后,章水泉早已经忘记自己的花竹椅被送去参赛一事,接二连三喜讯传到了武穴,他制作的花竹椅,在巴拿马国际展览会上,获得四等奖,后来一个日本商人将花竹椅带到日本,在大阪工艺品赛会上,又获得了二等奖。

一时间,章水泉竹器驰名中外,慕名而来的顾客不断涌入武穴。

1917年,日本一位巨商专程来到武穴,向章水泉订购一套竹制家具。除了常见的方桌、梳妆台、椅子外,还要求按照中国习俗,制作一张雕龙刻凤、红漆飞金、古色古香的竹睡床。

图丨章水泉竹编

章水泉的父亲知道这种竹睡床制作难度大,百般推辞,迟迟不肯接手,但章水泉却满脸堆笑答应下来。为此,章水泉特地到木器店细心观察,研究木制家具的结构,在仿古的基础上,再按照竹子的特性进行创新。

除了在床厅上雕刻凤凰展翅,床架上雕刻“二龙戏珠”,章水泉还别出心裁地用几十根长竹弯成美丽的图案,做成床前槛帘,用竹片和竹丝织成美丽的樱花。

虽然这套家具前后花费了章水泉八个月的时间,卖的钱还不够竹子的成本,但折本换来了手艺上的长进,让章水泉非常高兴。

当日本巨商看到这古色古香的竹睡床之后,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对章水泉的手艺大加赞赏,并愿意付出巨资购买。但章水泉只按当地价格收了他的钱,让日本巨商深受感动,再次称赞道:

“中国人了不起,我佩服,我佩服。”

图丨现代竹编手艺

日本巨商回国不久之后,再次来到武穴,希望以高薪聘请章水泉去日本。但章水泉摆手谢绝,并告诉日本巨商:“我爱中国,爱武穴家乡,不去,不去。”日本巨商为了感谢章水泉,临走时丢下了一串银子,章水泉发现后,赶了一里多路,在开船前将钱退还给了他。

尽管章水泉制作的竹器在海外两次获奖,但在旧社会,这些国际声誉并没有改变章水泉的生活,反而给他增添了诸多的麻烦和困难。获奖之后的奖金,章水泉没有拿到分毫,只得到了国民党农商部发给了一纸奖状。

在商会会长为章水泉颁发奖状时,趁机索取了数张竹椅,才将奖状交给了他。随后又有人来敲锣报喜,要办酒席,索要喜钱,章水泉不得不临时借钱,给几人分去。紧接着一群乞丐接踵而至,放鞭炮讨要喜钱,章水泉竟因此负债不少。

自此之后,一些地方的官吏,过路的军官,打着“风雅”的旗号,向章水泉订制竹器,白拿硬讨坚决不给钱,导致章水泉经常亏本。

当时章水泉有一个女儿,因患病无钱医治而去世,章水泉和老伴相依为命,得了病也没有钱治疗。眼看着自己债台高筑,举日维艰,章水泉一气之下,一刀将国民党农商部颁发的奖状砍为两半。

图丨民国政府颁发给章水泉的证书

就这样,章水泉苦苦熬到了新中国成立,扬眉吐气的他衷心拥护共产党,热爱新社会。1951年的劳动节,武穴镇各行各业游行庆祝,章水泉用小竹串联结成长龙,在竹子上嵌上小镜子作为龙珠,获得了武穴镇“五一”一等奖,为竹篾行业增光添彩。

同年国庆节,在武昌举行的湖北省各行各业展览中,章水泉又用竹子设计制作出一艘兵舰模型,以象征新中国乘风破浪前进。兵舰上还有小竹结扎成的飞机模型,能随着兵舰的滚动而旋转,令参观者拍案叫绝,再一次被评为一等奖。

之后,章水泉参加武穴镇竹器生产合作社,当选为县人民代表,并担任县政协委员。

篾匠手艺的传承与发展

1952年,周总理率领代表团前往巴拿马访问,在参观中,周总理发现一床篾丝蚊帐,其丝如纱,可以折叠也可以展开,十分柔和。周总理亲自上手抚弄之后,赞不绝口。

陪同的外国政府首脑告诉周总理,这一床篾丝蚊帐出自中国人章水泉之手,让周总理更加喜出望外。因此回国之后,他立即电询全国,寻找制作篾丝蚊帐的章水泉。

图丨周总理出国访问受到热情迎接

很快,湖北省政府找到了生活在武穴的章水泉,周总理亲自指示李先念,党和政府必须关怀和支持章水泉这位民间手工艺人。按照周总理的指示,当地政府每月付给章水泉一百元的固定工资,并由政府拨款,为章水泉建造一所新的住房。

同时武穴竹器生产合作社还组织了一批青年工人,由章水泉亲自传授指导,专门生产竹器工艺品。章水泉濒临失传的传统竹器制作手艺,逐渐得到恢复和发展。

1956年,章水泉出席省政府会议期间,由于感冒引起肺气肿复发,省政府将其送进大医院免费治疗。出院之后,在省长张体学的建议下,章水泉举家搬到了武汉,并将其外甥女接到章水泉夫妇身边,照顾二老的生活。

工作方面,武汉政府组织了竹器工艺社,并安排章水泉担任社长,带领一批工人专门制作章水泉风格的竹器,让章水泉制作竹器的手艺得以传承,在武汉获得更广阔的发展。

章水泉在无私传授自己绝技的同时,还在不断率领徒弟们攻关创新。在过去制作四方桌的基础上,章水泉又制作出了八方桌,桌面上若干个图案用小竹牙拼成,桌面中心的正方形里,还有一块竹片刻成的暗底亮花的图案。

图丨章水泉参加全国工艺美术艺人代表大会合影

桌面压上玻璃后,四周对称的花饰透空,中间图案为实底,虚实相间,玲珑剔透。这件工艺品在北京工艺美术馆展出后,受到中外名家的一致赞赏,《人民日报》曾赞赏章水泉的竹器“牢固而不显得粗笨,精巧而不失单薄,富有装饰而又不失繁琐”。

1959年国庆十周年之际,章水泉带领四名高徒,制作了竹架丝垫沙发和镶有腊梅桃花的竹屏风等全套竹制家具,被送到北京,陈列在人民大会堂湖北厅内,再次轰动了全国。

作为一名人民艺术家,章水泉的成就是显著的。他的事迹被刊登在十五家报刊杂志上,在中苏文化艺术交流中,章水泉竹艺是重点交流的项目之一。政治上,党和人民也给了他应有的荣誉和地位,曾经担任十三种社会职务,获得了“竹器老艺人”和省劳动模范的称号,受到朱德总司令的接见。

直到章水泉去世前,他还一直和周总理保持着纯朴的友谊。每次周总理到武汉,不是托人看望他,就是专门打电话慰问。章水泉总是激动地回答:“我很好!总理好么?”

在武汉期间,章水泉仍然和家乡保持着密切联系,对武穴竹器社的生产工作给予指导。家乡政府每年也专程派人前往武汉,看望问候章水泉老人。

图丨章水泉竹艺传承人范道正

令人遗憾的是,章水泉在1962年4月因病在武汉去世,享年69岁。当时,广济县委副书记、县长赵文志专程前往武汉,主持章水泉的追悼会,省、市各有关单位纷纷敬献花圈。

追悼会结束之后,按照章水泉的生前遗愿,他的骨灰被送回了家乡武穴。当轮船抵达港口时,县党政领导和机关干部、群众数百人迎接灵柩,将章水泉安葬在陵园内,并立石碑以志不朽。

在章水泉去世之后,章水泉竹器开始出口到国外,并得到了国际市场的认可。但可惜的是,从1985年开始,广济县竹器厂的工人开始逐渐流失,到了90年代初期,厂里只剩下几名退休老工人和一些不愿外出打工的老人苦苦支撑。

由于没有年轻人的加入,直到1998年,竹器厂彻底解散,老工人们分散各处自谋生路。眼看着章水泉竹器手艺就要失传的时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被提上了日程。

图丨章水泉竹艺在上海世博会展出

2005年,国家发布相关文件,在全国范围内启动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体系建设的工作,武穴章水泉竹艺在这样的背景下,申报了湖北省非遗保护名录。

2009年,武穴章水泉竹艺列入湖北省第二批“非遗”名录,并由政府组织创办了相关公司,组织章水泉竹艺的传承人,结合现代工艺开发出多种产品,让章水泉竹器工艺品再展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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