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垒磊

亮亮丽君夫妇的直播功能被封了15天，在这个“不希望烂尾楼引起全国关注”的当口，这个处罚可以被理解——这个“理解”指的是做出处罚的这个行为是可以被推导出来的，不是评价有没有错。

烂尾楼显然是不好的，给当事人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但纵观历史，所有好的制度，都是以之前发生了极端不好的事情作为前提的。为什么法律总是滞后的？因为人无法提前想到所有事，只能是先发生了没想到的事，然后再火急火燎地去打系统补丁。随着时间的推移，规则就会越来越完善，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况就会越来越少，尽管在打补丁的过程中，很多人遭受了损失，可这是没有办法的，所有群体的福祉，一定是建立在某些个人的损失之上的。

现在我们的飞行安全，是以无数先人丧命为代价的，手术安全也是一样，每一个永远不可以违反的步骤，背后必然是无数鲜活的人命。

房子烂尾，本质上是商品房预售制度导致的，因为只有还没造完的房子，才有烂尾一说，如果房子都造完了，那顶多是跌价，不存在烂尾的可能性。

那为什么房子还没造完就可以卖了呢？它源于几十年前香港的“炒楼花”，本意是让开发商可以迅速回款，减少烂尾的可能性。毕竟当时最大的烂尾可能性，是开发商盖房子盖着盖着没钱了，如果可以提前把卖房子的钱拿回来，不就可以盖下去了吗？

出发点是好的，可后来香港也发生了大规模的烂尾事件，按照比例来讲，情况比我们今天还要严重得多。为什么？因为贪婪是人的本性，当预售的钱到手之后，开发商会拿去盖楼吗？一部分会，剩下的一部分当然会继续去拿地，反正这是个时间游戏，只要能玩得转就行，玩3个锅盖10个锅的游戏是人的本能。那当系统性风险发生，玩不转的时候，自然就处处烂尾了。

今天的香港，还是可以预售，但却很长时间几乎都没有出现过烂尾楼了。为什么？这就是我说的坏的事情对于社会整体的好处，它可以让社会意识到问题，从而打上制度的补丁。

什么补丁？首先是开发商要开启预售，必须确保地价全部付完了，否则不可以。其次是它必须证明自己有能力支付剩下的建筑费用。比如如果有银行愿意贷款给它，那这个银行就得把责任扛走，银行出承诺书，以后烂尾了就银行来负责，而不是用老百姓的钱负责。

最后是开发商通过预售拿到的钱，是放入专户不能随便动的，只能用来支付盖楼的成本，由律师行来按照项目进度，审核开发商的资金使用合理性，以及监督去向，确保它是用来支付建筑成本，而不是拿去继续炒房，才可以按进度批次解锁给它——支付多少，只能拿多少。

对于业主来说，在房子没盖好之前，不用还贷款。如果开发商不能如期交房，业主可以申请退房，烂尾以后也不用再还按揭，因为是为它提供贷款的银行负责——换句话说，银行有强大的风控部门，有审核能力，它必须负全责，而不是老百姓。

最近很多人在说，凭什么没盖完房子就可以卖了？以后应该等房子盖完了才能卖才对。错了，其实没盖完就卖，恰恰是减少烂尾，如若不然，烂尾依然是很多的，不能因为现在别的环节不完善，就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掉。

那我们为什么学香港学了一半呢？我宁愿相信是我们没有经验。既然人家有现成的，我们也看到结果了，那就抄作业就行了。那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我们一开始就不全抄呢？人都是这样，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你自己做投资难道不是这样？人家现成的投资策略摆在你面前，你不也非得亏光了才会学乖么？政府也是一样的，到了今天，就不要再骂了，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就是老百姓在不够成熟的社会和制度下，成为时代进步的牺牲品了，这是没办法的——买到烂尾楼的，是直接受害者，损失最大；而其他所有的老百姓，都会因为我们要印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而间接受害。

但既然选择了生活在这里，就料到了这些坑全会踩一遍，这对一些人来说，是生活的代价，而对另一些人来说，也可能是赚钱的机遇——你就像个未来人，中国未来会发生什么，你全部可以从更发达的国家那里提前得到信息。唯有那些整天喊着“我们不一样”，对客观信息视而不见的，就只能为自己的认知买单，成为社会成长的垫脚石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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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蔡垒磊，感谢你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