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许多故事的小标题里,都有一个“谓”字或者“说”字,比如“谓秦王”意思就是劝说、进言秦王。这种故事重点通常都是劝说的话,用以阐述局势,分析利弊,出谋划策等,像“讽”“论”之类的也大体如此,不过并不是每个故事都那么精彩有趣。
真正以精彩言辞让大众耳熟能详的名篇不太多,比如《苏秦以连横说秦》《司马错论伐蜀》《邹忌讽齐王纳谏》《鲁仲连义不帝秦》《唐雎不辱使命》等,这才称得上气势雄浑,言辞铿锵。很多时候,一些连自己姓名都没留下的某某人的言论,看看就行了,留不下名字不是没有原因的。
有些二五眼的辩士总觉得自己小算盘打得贼溜儿,张口“天下大势”闭口“合纵连横”的,其实套路很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A国联合了B国,C国感到了害怕,于是要联合D国,并想破坏AB的关系;此时身在D国或E国的你举足轻重,你如果交好AB,C国就要倚重你;你如果交好CD,A国就要知难而退。这样,你既得到了A国的尊重,又得到了C国的感激,一本万利啊……
别的不说,就在东周策里,好几个故事就是“谓周最”的,无外乎就是这些言辞,听起来就像是“东帝汶和乌干达联合就能称霸北美洲大陆”的思路。料想周最听多了也烦:天天谓谓谓的,你当老子是斯达舒还是楚雨荨啊?
所以这东西当事人听着烦,你们看着也烦,我写着更烦。所以今天就讲一个《战国策》里涉及很少的东西。
前面我们曾经写过一个温人引用《诗经》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几句忽悠了东周君的故事,说《战国策》里引诗的篇章是很少的。今天要讲的东西在书里就更少了,那就是占卜——引诗起码还有十篇呢,而《战国策》里讲述一些关于占卜方面的材料或是透露占卜的信息的故事只有三个。
占卜,或者说卜筮,在中华文明中起源很早,也是夏商周三朝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卜和筮是两种东西,前者出现的比后者要早,它们分别借龟甲(龟卜)和蓍草(筮占)这两种工具手段代称天命,尤其被广泛应用于被称作“国之大事”的战争与祭祀当中。
龟卜是骨卜的一种,中国的龟卜方式是通过对龟壳的灼烧,看龟壳的裂痕走向,判断事物吉凶;筮占是用蓍草而占的一种方式,具体操作程序上争议比较多,夏商周三朝也未必一样。
按照宋人的说法,用五十根蓍草(所谓“大衍之数五十”)演算大体是这样的:先把五十根蓍草取出一根(“其用四十有九”),将其余四十九根在手中任意分成两份,左手一份象天,右手一份象地。再从右手中任取一根置于左手小指间,用以象人。这样模仿龟卜的天、地、人三才之道就全了。
接下来就是以四根为一组进行分组(这可能象征四时)。先右手数左手蓍草分组,再左手数右手蓍草分组。分组完以后肯定是存在余数的,那么左手蓍草余数放在左手无名指和中指间,右手蓍草余数放在左手中指和食指间,至此完成了筮占的第一道程序,古人叫“一变”。其后还有运算程序差不多的“二变”“三变”。三变过后,再通过特定的运算确定卦象中的一“爻”。一卦有六爻,也就是说要通过十八次的分合才能确定一卦。
目前我们基本找不到夏朝龟卜的实物,但是殷商时期的龟卜还是有文物出土的。商代盛行龟卜,且龟卜的地位比筮占高,后来龟卜渐渐被筮占代替。周代尚两者并存,春秋战国时期龟卜逐渐呈下降趋势,秦汉已衰而至唐则失传了。你要问我为什么龟卜消失筮占盛行,我猜可能是蓍草相对复杂的演算程序,看起来要比粗糙的龟卜更有说服力和合理性——更主要的是,龟甲的原料不太好找了。
言归正传。《战国策》里首当其冲的占卜故事就是东周策里的《赵取周之祭地》。
东周国的羸弱我们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反正有一年又被欺负了,这回是赵国夺取了东周用于祭礼的土地。祭祀是国之大事,好歹东周国也是周室分出来的,丢脸都丢到祖宗头上了。
周君肯定又是忧心忡忡了,把这事告诉了臣下郑朝。郑朝一拍胸脯:三十金,只要君上给我三十金,我替君上把祭地拿回来。周君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给了郑朝三十金。
你以为郑朝要三十金是想像美国买阿拉斯加那样把祭地买回来吗?大错特错。郑朝用这三十金收买了赵国的太卜(卜官之长),拜托太卜在祭地的事情上做做手脚。
后来,赵王生了重病,要太卜占卜问病。太卜埋怨说:“这是东周那块祭地的鬼神在作怪啊。”赵王就把祭地归还给了东周。郑朝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周君的难题。
所以这件事就变得很滑稽:你要说卜筮不重要呢,赵王竟然真相信了太卜的鬼话,可见他对占卜结果的重视;你要说卜筮重要呢,三十金就能把卜官之长收买了,堂而皇之地作假,也没见他挨雷劈。
这就让人想起当年看过的一个故事:
和喜欢的女孩玩笔仙,请来笔仙后问了几个问题,回答中规中矩。这时我问:笔仙笔仙,请问XXX以后会成为我的女朋友吗?我忍住心中狂喜,缓缓把笔往“是”字的方向挪动;可让我绝望的是,我感觉到喜欢的女孩悄悄用力把笔拉向了“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