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关停的学校,悄然离去的家庭
英国一场前所未有的学校关停潮,似乎正悄然改变某个群体的命运,而这一现象却鲜被报道。
上周,伦敦朗伯斯区政府宣布,一所成立于1685年的中学将于今夏无限期停止办学,其学生将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学习。卡姆登市自2019年来关停了四所学校,其中一所小学甚至没熬到学期末。在复活节假期的前几天,哈克尼区政府称或将关停两所小学并合并另外四所学校。南华克区则有16所小学或将停止办学。
兹事体大,关系到的不仅仅是无学可上的儿童、惊慌失措的父母、多余的教师或焦头烂额的议会成员,更重要的是伦敦这一大城市的未来。这些学校的关闭不是因为它们不好,而是因为伦敦市中心不再有足够的生源。这个英国的政治经济中心“赶走”了一个个家庭,变得暮气沉沉,而教育系统就是率先遭受冲击的行业。
没有孩子的城市不是幻想中的乌托邦,却是空荡冷清的社区。
一旦一所小学或中学关停,意味着与它有关的一切都将永远消失。那美丽的红砖外壳被拍卖,重新装修为豪华公寓,供次核家庭居住。而高傲的政府机构的存在感,则显现于这项你我辞世很久也还会被征收的私人主动融资1项目服务费上。
何以至此?
21世纪10年代是这一事件的转折点。当时,两股势力联合,开始重塑伦敦的面貌——
第一股势力来自唐宁街:自从大卫·卡梅伦入驻唐宁街10号以来,连续几届的保守党政府都实行抽走新生儿福利金以供养老的政策。据英国智库决议基金会(The Resolution Foundation,RF)计算,新生儿每年减少1500英镑的福利,而80岁及以上的老人则多获得了500多英镑。
另一方势力则是卡梅伦和尼克·克莱格(Nick Clegg)领导的所谓的中间派联盟,他们疯狂压缩住房补贴,迫使无力承担租金的家庭离开社区。伦敦市中心俨然成了工薪阶层的禁区。
重塑伦敦后的十年里,市中心也变成了房地产投机者的乐园。英格兰银行像在大奖赛上喷洒香槟一样发放了数千亿英镑,当时的财政部长乔治-奥斯本把纳税人的钱投入房地产市场上,而伦敦议会,包括古尔德在卡姆登的一些工党同事,却允许开发商肆意妄为。人们真正应当关注的是谁将住在这个城市,这座城市又为谁服务,争论主题本应是士绅化2,但却很快又沦为唱衰非主流人群和房产中介公司的陈词滥调。
慈善机构“英格兰儿童”(Children England)的凯西·埃文斯(Kathy Evans)认为儿童是“风向标式物种”:如果一个城市或城镇有大量良好的儿童人口基础,你就知道它的未来必定一片光明。若她的理论成立,那伦敦的风向标指数足以让所有人忧心。
卡姆登市的记录显示,只有不到40%的青少年上的是私立学校,但这一比例却是全国平均水平的五倍,甚至与当地的贫困儿童比例相当。两极化如此严重,以至于一些家庭正在开展运动,恳请那些“望子成龙的父母”至少怜悯一下当地的公立学校。Meet the Parents的创始人曼德琳·霍尔特(Madeleine Holt)说,这里的中产以上群体充满了“对公立学校的恐惧”,他们鄙视甚至害怕那些上不起2万英镑一年的私立学校的人。
《寄生虫》剧照
苍白无力的现实
离开伦敦的家庭是那些一辈子也买不起房,甚至租不起房的人。
某学校助教老师,47岁的路易丝·埃勒里(Louise Ellery)工资仅有1600英镑。她在一家为贫困劳动者提供住房的慈善机构皮博迪住房协会租房。而近期,看着房租和其他开支不停上涨,她不得不依靠亲戚援助才能勉强负担她与两个孩子的衣食与暖气。
两年来,埃勒里一直在尝试奔向那不可能完成的大城市梦。她的大孩子正在备战高等普通教育证书3(英国大学预科毕业证)。她已经在卡姆登市居住了几十年,邻居们来自全国各地,家门口就有伦敦的免费博物馆和画廊——她真心爱着这里的生活。但是,今年夏天,她将搬到萨默塞特。
看着那些拔地而起、熠熠生辉的私人塔楼,埃勒里知道这一切对她、她的事业和她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学生们写纸条感谢她的陪伴,邻居们为她的离去泣不成声。“驱赶低收入人群,这算什么?”她的语气无关愤怒,只是无奈。她也放弃了伦敦,而伦敦又失去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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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解释】
1、私人主动融资
政府部门将公共项目以招投标的形式向社会私营企业进行融资,该方法由英国政府于1992年率先提出。
2、士绅化
又译作中产阶层化或贵族化或缙绅化,指某低收入群体聚居区在重建后转而成为高收入人群聚居区。
3、高等普通教育证书
是学生完成两年制大学预科后所取得的证书(certificate),完成该阶段后方可进入大学本科阶段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