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行纪(八)——“两山轮战”的回忆

梨乡有趣事 2024-03-20 00:29:17

文/张明敬 位启

生死相连

生死与轮回,渺小与伟大,那都是哲人想的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想的是:好好地活着。

(1)二分队在他们的驻地大坪子村国境线附近,组织了一次捕俘行动。接大队首长命令,连长薛欣国带一分队的两个战斗小组,配合他们一起行动。

捕俘地点选择在一处山腰的上方,山坡上是碗口粗的阔叶树林,地上落了厚厚的叶子,踩上去“滋啦滋啦”地乱响。顺山坡下来,是一处荞麦地,分上下两块,每块有五六米宽的样子。荞麦快成熟了,深绿色的叶子中间,结了黑色的种子。过了荞麦地向右,是一条深沟,下至沟底,便是我们的出发地,这次行动的保障组就选在了此处,所需要的给养物资,都集中存放在这里。

沿山顶的垭口向下,有一条小路,小路在林间弯弯曲曲地向后延伸。因为有大雾,捕俘组在山腰上方小路的两边,设了两个潜伏点,火力组在他们的后侧不远处,实施观察和掩护。

布置好行动方案后,已经是快下午五点了,突然,一名四五十岁的越方农民背着背篓,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进入了去垭口的小路。

我们迅速地隐蔽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走得不紧不慢,对眼前的事情,似乎毫无察觉。看到那人走进了垭口,直到消失不见了,我们也都撤回到了沟底的出发地。

第二天早晨四点钟的时候,天还不亮,仍然大雾,各小组悄悄地进入选择好的行动地点。

大约是早晨六七点钟的样子,由垭口方向沿小路向下,过来三名越军特工,他们神色紧张,提枪弯腰,不时地向四处张望。突然,随着一声枪响,一名特工倒地,一名同伴拉起他和另外一人,向垭口方向的树林散去。

六班长李子洪冲到刚才敌特工倒地的地方,小路上有新鲜的血迹,还有一只鞋。二分队的一位班长,向垭口方向追击。那只鞋好像是用轮胎剪成了鞋底模样,然后拴上绳带绑扎在脚上。带队的参谋也紧张地跑来。

此时,山上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只听那位参谋急促地喊了一声:“快撤!”接着,那位追击的班长也赶回来了。

越军特工部队的作战特点,是搜索组在前,依次为主攻组、火力组、预备组和保障组。他们强调的是:精,轻,快,随身携带的装备具不多,但是火力很强。

我们刚才遇到的,应该是他们的搜索组,主力就在他们的后面 ,只是因为有大雾,他们不了解我们的兵力部署状况,所以没有冲过来。

连长薛欣国刚撤到荞麦地旁边,猛然听到身后响枪,急忙一个翻滚,几乎在同时,他听到子弹在头顶上“嗖嗖”地飞过,有几颗打在了他前方的石头上,那石头不大,如果他的头稍微高出来一点,其结果不堪设想。

李子洪也撤到了荞麦地一侧,也许是雾大,也许是着急,他匍匐着前行了几十米后,那根联络各组的电话线不见了,只有找到那根电话线,他才能返回出发地,于是他又回爬,枪声一直在不停地响着,有他们的,也有我们的。只是,双方都在试探,双方都没有贸然靠近。

大雾掩护了我们的撤退,树林替我们挡了许多的子弹。

后来,我们判断,那名越方的农民是发现了我们的。

被越军特工部队侦探到我们的行动计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也是我们在侦察与反侦察作战中,必须要面对的重要课题。

(2)我去文山办事,第二天回部队的时候,顺便到六十七野战医院,接在此住院的战友一块回去。

到达医院时,好像是早晨吃过早饭不久,许多军车急驶而来,医生护士从车上抬下来许多伤员。

等他们进进出出地忙完后,我着急地问一位熟悉的护士:“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红了眼睛说:“太残酷了,都是烧伤的。”我急忙问“知不知道是哪个部队的?”她说“不太清楚,好像是哪个侦察大队的。”我更着急了,忙问:“伤了多少?”她摇摇头说:“这里有几十名,伤情很重的,都转去昆明总院了。”

我回连队驻地后,有战友说,新来的某个大队在边境执行侦察任务时,暴露了行踪,遭遇了敌特工部队的伏击,袭击他们的是火箭弹。火箭弹引燃了山火,许多战友在潜伏地域被大火吞噬,指导员等人为了救战友,一次次地往烈火中奔跑,一次次地把伤员背出来,最后都壮烈牺牲。如今,那些被烧伤的战友不知怎么样了,愿他们都安然无恙。

(3)还有十几天就是八六年的春节了。三分队在谷低坪——中寨(越方)方向,组织了一次侦察作战,副连长周学治奉命带了十几名战士,配合了他们的这次行动。

那些天一直有雨,中雾。我们配置在三分队的左侧,靠近山坡的半腰下方。山坡上是一片杉树林,树不粗,高且挺直。地表杂草丛生,荆棘遍地。山坡的下方是一条小河,过了小河,仍然是一处缓坡,坡上是浓密的树林,树林边有农田,周围有建筑,晴天时能看到有越军活动。从越军住所向后延深,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敌炮兵阵地。

战斗是在我们进入伏击地域的第四天打响的,此时无雨,云开雾散。印象中,是三分队涉水过河时,被越军发现了,于是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火。炮弹随着就打过来了,爆炸的弹片,把我们身边的整个树头,都削下来了,树枝漫天飞舞,不时地有炸起的弹片飞过来。

副连长周学治让大家赶紧散开卧倒,不巧的是,他在翻身卧倒时,不小心踩到了一处陷阱的边缘,幸好他抓住了一条荆棘。陷阱里有很深的水,但露出来许多的竹签。那竹签的茬口有点旧,估计这陷阱设了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这次的侦察作战,我们取得了险胜,但是,那些飞舞的树枝、弹片,还有那口狰狞的陷阱,一直留在了副连长的记忆里。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八五年春节前的一件事。

那时,连队刚接到去前线的命令,侦察大队还没组建,上级给我们新拨下来六七辆摩托车。因为是新车,需要尽快磨合,连里决定由副连长周学治带队,作一次长途的拉练。

有一天,他找到我说:“这些天你一直在忙,也没有功夫回家看看。我想这次拉练就去蓬莱,你正好搭个便车回家。”我想想,确实应该回家告别一下,省得留下遗憾。

我在半路到家前,我给他说,到蓬莱了就去蓬莱阁看看,这么多人都没有去过,大家都有这个愿望,他点头答应了。

下午他们过来接我的时候,我问他“蓬莱阁怎么样?名不虚传吧!”他尴尬的笑了笑说:“门票太贵了,没去成,等以后回来再说吧。”

我有些生气,不就二十几人的门票费吗?这钱不该省。后来我打听过,但我忘记门票费是五元还是十五元了。

(4)前方险象环生,后方也时有危险发生。

不知道是哪位战友,错把汽油当成了煤油拉到了炊事班。早晨,炊事班战士赵学奎生火做饭时,习惯性的往烧柴上面倒一些煤油,然后点火,没想到一团火球直扑他而来,他的脸上,脖子上,胳膊上等身体的裸露部位,都被烧成了黑色,我们赶紧把他送往医院,后来有大半年的时间,他的脸上,脖子上都是黑色。如果当时不是在空旷的院子里,如果当时是在封闭的屋里,其后果是不难想象的。

六班副班长桑景刚带了两名战士,在连队驻地的后山潜伏,我早晨起床后,没打招呼就过去看看,那里在我们刚来时就挖了几处猫耳洞,靠近小路,也便于隐蔽。我快走近的时候,突然感觉脚踝似乎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我赶紧后退,一条手雷的弦线露了出来。

他们把两只手雷的弦线连在一起,形成拌发雷的状态,然后,把两只手雷固定在两边的枝条叉上,引线用青草掩盖。如果我当时不警惕,一脚踢出去,其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我的很多战友都遇到过危险,他们在生死面前,毫无畏惧,挺身而出,但在面对享乐和个人利益时,责己甚严。

(时隔近四十年了,环境发生了很多变化,记忆有误的地方,敬请大家见谅,谢谢。

特别感谢周学治、张海军、张敬军、黄义民、李子洪、栾明辉、于守国、魏述亮、许汉修、李喜德等战友,他们提供了许多作战行动的素材。因为时隔这么长时间了,许多行动细节记不起来了,敬请各位战友见谅,谢谢。)

7 阅读:1323

梨乡有趣事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