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冬,慈禧的一道懿旨令醇亲王府猝不及防,为人祖母的刘佳氏当场昏厥。
当时仅仅只有两岁零九个月的溥仪在哭闹中,还是在内监的陪同下被奶娘王焦氏抱着进了宫。到了中南海后,再由内监抱着他去面见慈禧。
在溥仪的回忆里,他许多陌生人的簇拥下来到阴森森的帷帐前,里面露出一张满是皱纹、枯瘦可怖的脸,不足三岁的溥仪当即被吓得嚎啕大哭,最爱的冰糖葫芦也哄不好。
溥仪进宫后,时任首席军机大臣奕劻奉命赶赴瀛台,将慈禧选定溥仪为继承人的消息告知了光绪帝。
光绪帝此时早已形销骨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他闻讯沉默半响,有气无力地留下最后两句叹息:“为什么不选年长一点的孩子?不过谁又敢违背太后的懿旨呢?”
已至古稀的奕劻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不只是因为病入膏肓的大清帝国,还有光绪帝充满凄凉与无奈的一生。
权欲熏心,哪怕主少国疑公元1875年1月12日,感染天花的同治在养心殿东暖阁病逝,十九岁的他并未留下一儿半女。按清朝宗法制度,皇位继承人应从下一辈的宗族子弟中挑选,即溥字辈。
慈禧召集王公重臣商议,宗人府从溥字辈的宗族子弟里推举了两个人选,分别是八个月的溥侃和三个月大的溥伦,但慈禧太后坚决反对从溥字辈选人过继给同治为子嗣继位。
为什么呢?
同治的皇后阿鲁特氏还在世,如果从溥字辈里选人过继到同治名下,阿鲁特氏自然晋升成为皇太后,那么慈禧和慈安则是太皇太后了。
也就是说,阿鲁特氏将要按照皇太后主政的规矩,将要取代慈禧和慈安主持朝政。
性情淡薄的慈安对权力没什么欲望,但权欲极重的慈禧怎会甘心放权?况且慈禧与阿鲁特氏的婆媳关系并不融洽,难道慈禧要在慈安之外再给自己树立一个对手吗?
阿鲁特氏的祖父赛尚阿自乾隆朝入仕,是妥妥的六朝元老,咸丰朝更官至大学士,阿鲁特氏的父亲崇绮则是大清第一位蒙古族状元,阿鲁特氏的家族在朝堂的影响力极大,慈禧怎么可能再为其锦上添花?
当继承惇亲王爵位的道光第五子奕誴指出,溥伦和溥侃按血缘是嘉庆十一哥永瑆后人而非正宗的帝系近支宗室时,慈禧立即接话:“溥字辈无当立者。”
否决了溥字辈作为人选的可能后,就只能从与同治同辈的载字辈里选择皇位继承人,于是慈禧想到了亲妹妹的儿子、自己的外甥载湉,由载湉继位的话,慈禧就可以继续以皇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
明眼人一看看穿慈禧意图,很多王公贵族和朝廷重臣都站出来反对,可慈禧是颇具手段的女人,她成功说服了慈安。
两宫太后意见统一,其他人再反对也没有用。
就这样,当时才四岁的载湉在睡梦中被抱进宫里,据说醇亲王奕譞痛哭不止,《清史稿》记载奕譞过度悲伤而诱发旧有肝病,委顿成废,但他无法阻止这场悲剧,后来的载沣亦是同样。
慈禧的懿旨尚未宣读完,刘佳氏就晕厥过去,又是灌姜汤又是传大夫才苏醒过来,醒来的刘佳氏由悲生愤。
据《清鉴纲目》记录,刘佳氏关着门大骂慈禧,指她先是抢走别人的儿子,又来抢别人的孙子,痛斥慈禧的虚伪与专断:“给个了皇帝虚名又有何用,还不是终身监禁!”
醇亲王府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载沣也只能苦笑,他的亲哥哥光绪帝进宫后过着怎样的日子,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命不由己,傀儡一生1875年正月二十日,四岁的载湉在太和殿举行登基大典,成为大清第十一位皇帝,由此开始了他提线木偶般的人生。
光绪从进宫的那一刻起,在慈禧眼里就是傀儡而已,傀儡需要什么优待呢?整个紫禁城里,上至慈禧下至宫女太监全都把这个年幼新帝当回事儿,那自然就不会尽心伺候。
据《满清野史》说,光绪每日三餐有几十道菜,摆满了桌子,可离他稍远的那些菜连着几日不换,早已腐坏变馊,至于光绪跟前的饭菜虽然没有变坏,但也是反复加热的,只能果腹而不算可口。
野史固然不可尽信,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光绪帝在宫里被忽视受苛待并非凭空捏造的。
负责记录光绪帝起居的史官恽毓鼎在《崇陵传信录》里说,光绪幼年得到提携,长大后又处于慈禧的禁制之下,没有享受过宴游暇豫之乐,也得不到夫妻间的相濡以沫,更妄论母子亲情。
长期抑郁不得志,终究折损了光绪的寿命。恽毓鼎觉得光绪帝虽为九五之尊,但过得还不如平民百姓,他年幼时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来自他的老师,出身显赫的晚清重臣翁同龢。
年幼体弱的光绪帝尤其害怕夜里闪电打雷,每当这种时候都是翁同龢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哄着他入睡。
当所有人都跑去专心伺候生病的慈禧时,小小年纪的光绪帝只能自己铺床倒水。
有一次,光绪端热水时,因为力气小拿不稳而被烫到手上起满血泡,也是翁同龢为他撑腰,怒斥这一群不做事的奴才,这也是光绪帝后来那么信任和依赖翁同龢的原因。
慈禧的确一度把光绪当接班人培养,翁同龢也一直告诉光绪——你才是这大清江山的主人,所以光绪哪怕再苦也盼望长大后能大展宏图,可惜慈禧想得是如何永远掌握权力。
公元1889年正月二十七日,光绪帝大婚,迫于压力的慈禧于二月三日归政。
她明面上搬到颐和园“颐养天年”,却在朝堂留下一堆她自己的亲信大臣,您猜这些人是听光绪的还是听慈禧的?
慈禧不仅自己搬到颐和园,她还强令光绪帝把书房从毓庆宫搬到颐和园附近的西苑,为的是方便她时刻掌握光绪帝的一举一动。
那时候朝堂大事仍必须请示慈禧,名义上亲政了的光绪,不过是慈禧的一个橡皮图章罢了。
美前国务卿基辛格说“权力是最好的春药”,尝过的人难免欲罢不能。光绪帝轻信康有为的夸夸其谈,变法触动特权阶级的利益,也给了慈禧无懈可击的理由重掌大权。
变法凄惨收场,不仅谭嗣同等六君子惨遭杀害,翁同龢被开缺回籍,光绪的政治生命也正式画上句号并被幽禁瀛台。
光绪不像朱祁镇那般幸运得到大臣的营救,他一被囚禁就是整整十年光阴。
自身难保,痛失挚爱三面环水的瀛台本来就与世隔绝,但慈禧深怕光绪偷偷与外界联系,不仅把湖上的小桥拆掉,还派士兵在唯一通往陆地的出口严加把守,甚至笔墨纸砚都通通撤走。
光绪帝的卧室只有一张硬板大床,房间的窗户纸四处漏风,被褥破旧得都露出棉絮了,这就是傀儡皇帝的待遇。最令光绪绝望黯然的,大概就是太监每日早上所搭的浮桥。
早上搭的浮桥,到了晚上必定要拆走了,就像每日每夜都在不断告诉光绪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不是没有机会走出瀛台,但孤立无援的他注定走不出去,就连心爱妃子的死讯都是一年后才获知的,据说当时的光绪悲痛不已。
如果说翁同龢是光绪幼年时期的唯一温暖,那珍妃可以说是成年光绪的精神支柱。
出身不俗的珍妃自幼接触西方文化,识文通墨,能歌会画,性格阳光开朗亦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忌繁文缛节,经常陪伴光绪左右,给半生阴郁的光绪带去了很多快乐。
得知光绪帝要变法的时候,珍妃坚定站在光绪身边予以支持,并且充当起了光绪与变法派之间的桥梁,这是非常大胆的决定,而珍妃的大胆还不止如此。
光绪皇帝的宠爱令珍妃膨胀了,不顾后宫礼数还只是小菜一碟,花钱大手大脚的她,联合哥哥志琮和一些小太监,效仿当年的慈禧利用权力卖官鬻爵。
珍妃卖官的生意做得非常大,有一次以四万金的价格卖出四品道台的官职,而她只要给光绪吹吹枕边风,得到首肯后那四万金就稳稳收入囊中。
这无疑违背后宫不得干预前朝政务的祖训,还严重触犯了慈禧的逆鳞,这是在给光绪的“帝党”招兵买马吗?
然而,东窗事发被审查时,珍妃可谓相当“头铁”,也可以说是不识时务,她不但供认不韪,甚至出言顶撞称自己所作所为是“上行下效”,如果不是老佛爷开了这个头,谁敢有样学样?
“权力的春药”上瘾的慈禧,最不能忍受别人挑战她的权威,于是她将珍妃降为贵人且禁足,取消一切规格待遇,直到被推下井,才算是脱离了慈禧的掌控。
官方对珍妃之死的记载是“殉难”,但奉命与王德怀一起将珍妃溺死在井里的崔玉贵,时隔多年后回忆起这件事说:“太后的命令不得不从,我从未恨过珍小主子,她其实真了不起。”
崔玉贵的话与光绪临终前留下的两句话何其相似?堂堂一国之君都不能违抗慈禧太后的命令,何况是小小太监?宫里没有人敢违背慈禧的懿旨,但珍妃敢,莫怪光绪那么喜欢她。
一生都活在慈禧太后阴影之下的光绪,曾经雄心勃勃想要带领大清追逐光芒,换来的却是长达三十年的折磨。
临终之前光绪得知了三岁的溥仪即将继位,对大清还有眷恋的他先是下意识的问到“为什么不选年长一点的孩子?”
继而就愣住了,自嘲的笑了笑,唇色惨白:“不过谁又敢违背太后的懿旨呢?”
没有人能明白他临终前那两句话背后的辛酸和无奈,身为一国之君,最终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让人叹惋。
参考资料:中国知网《浅谈光绪皇帝的一生》梁镇恒
中国知网《光绪皇帝依赖人格与清朝衰亡》尤玉龙,吴丽华